第十五章二心
令人震撼的天象,持續了足足十幾秒。
之後,一波璀璨的光束,自銀色星體中央爆發,貫穿地星。
大地,被轟開了。
好似電影之中的特效一般。
所有人都感覺到自身的精神迅速拔升,脫離地球,來到一片寂靜的太空之中。
不遠處,就是一個熟悉的,帶著藍色和土黃色的星球。
他們以一種超然的角度,從地星之外的視野,看到那束瑰麗的銀光。
地星,自中央被光束貫穿。
幽藍色的地星,在光海之中,緩緩分離出虛幻縹緲的影子,順著銀光飄向光源。
隱隱約約,可以看出那是一個小一號的地球,只是通體黝黑,略顯透明,散發著大量不詳而令人厭惡的紫黑色氣體。
在銀光之中,黑氣不斷潰散、被消滅,最終化作一個拳頭大小的灰色氣團核心,順著銀色光束,沒入那光源之中。
銀光稍稍斂去,隱約能判斷出,好似是扁平透明的銀色紙張。
在無數人的旁觀下,這一夜「銀紙」覆蓋了上去,包裹了灰色的氣團核心。
下一瞬,所有人精神一頓,然後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感受到自己在下沉、下沉。
精神回到了身體里,再看天上,又是銀光璀璨,一個虛幻的星體,比太陽小一圈,遙遙掛在天空。
天上多了一個銀色的月亮!
沒等所有人從震驚之中恢復過來,那輪銀月,開始了第三輪光耀。
銀光穿透牆壁、天花板、防盜門,自人體之中透過,一觸即收。
所有人卻都感覺心中一空,悵然若失,好似失去了什麼。
華夏境內,一處山間道觀里,幾個盤膝而坐的道士,心中大駭。
各自內視識海,發現元神萎靡不振。
「這是什麼手段?竟然竊走了我一絲元神?」
方才那縷天象異變,他們也被驚動,本已經躲入觀中,開啟禁止。
卻不曾想那光芒無視了所有防護,穿透身體,悄無聲息地取走了他們各自一縷元神,卻偏偏分毫不傷。
這等手段,神乎其技,完全超出了這幾名蒼梧界道人的常識。
上首一名道人,面色難看,緩緩說道:
「各位師兄弟,我方才被那道銀光取走了一絲元神,祖師在我身上留下的金符卻未曾觸動。」
「師門的手段,可能已經失效了。」
幾人面面相覷。
他們這些被派入異域潛伏的暗間,本身都有自家祖師所種符籙。
一是為防泄密,二是在事敗時保下元神,破空回返蒼梧界。
即便什麼都不做,只要冒風險傳回去一點消息,也算功勞。
若非有這等好處和手段,這些道人哪個願意來這靈機匱乏的荒漠?
除了那個自願請纓的明陽子之外,別的被打發過來的,要麼是壽數將近,要麼是資質不足,想借著這個好機會撈點功勛,回師門引渡,來世重入道途,能有個好些的起點。
他們這潛入的一二十年間,將整個地星的地理、人文、風俗,都用留影石等法器記錄,陸陸續續傳回了各家道脈。
算來,已經積累了不少零散的功勛。
其中有幾位,已經瀕臨大限,就指望著祖師符召接引元神,回返本域。
可現在居然告訴他們,祖師符召不起作用了?
簡直是晴天霹靂!
他們可都沒有自行打開界門的本事,在這個靈機匱乏的異域,也不可能有足夠的寶材,供應他們修築界關。
除非他們能自家橫渡虛空,闖過世界胎膜,渡過虛空元氣海洋,再游回去·······
能做到這點,他們早就證了太乙道君,先天神軀,哪還會在這裡?
這打入元神之上的符召,既是一種隨時可能滅口的禁制,也是聯繫他們這些身處異鄉的人,與家鄉的最後一點聯繫。
現在,這點聯繫居然斷了。
頓時,心中好像缺失了一塊。
加上元神的萎靡,兩者作用之下,幾位道人都有些心緒不寧。
那種,好似小船斷了繩索,在江湖之中隨波逐流一般的感覺,湧上心頭。
漂泊在外,孤單無依,那種無數可說的孤獨、寂寞,狠狠地抓住了他們的心臟。
惶恐、不安、孤獨,被遺棄感········
凄凄涼涼,好不凄慘。
為首的道人,面色悲苦,慘笑著:
「此事事關重大,對方原本可以悄無聲息地坐下此事,卻故意做出這般大動靜,想必還有後續。」
「我等都是被精挑細選出來,無有靠山,本身朋友也少,如今這符籙失效,本域那邊······那邊還不知是個什麼反應呢!」
說到這裡,鼻子一酸,熱淚奪眶而出。
本域會怎麼反應?
自然是當他們變節了!
或者就是當他們都形神俱滅了!
畢竟祖師符召一旦失效,那邊立刻有感應。
就算後續再聯繫上······你猜蒼梧界會是什麼反應?
這段失聯的空白期,你們在做什麼?
會不會已經變節了?
這等大事,半點馬虎不得,寧可殺錯,不可放過。
無論事後如何回應,他們都會被懷疑,而且根本洗不幹凈。
這就是做卧底的弊端,時刻都像是身處無間地獄。
「事已至此,唉,還是好好想想吧,接下來怎麼辦?」
另一名鬢髮全白的道人緩緩搖頭,嘆道:
「本域那邊,不會在信任我等,下次派人前來,發現我等還存活於世,少不了要以軍法拷問······界門開啟不易,怕是我們死都回不去本域了。」
身側有一名抱劍道人,冷哼一聲:
「你們別忘了,我們臨行前被種在元神上的符召,可都是有自毀的作用的!」
「也不知這銀光到底能鎮壓多久,要是能永遠鎮壓下去,我們大不了就待在這地星,憑我們的本事,富貴逍遙、安度晚年不是難事。」
「就怕這符召只是暫時為銀光所鎮,下次恢復聯繫,那邊只需一個念頭,你我就要當場形神俱滅,連鬼都做不得!」
「依我看,最好是找到引動方才那天象,塑造天上那輪銀月的主人。」
「縱然是十七上真,也不可能這麼輕易做到此事,地星到底也是虛空元氣海洋之中一方大界,就算靈機匱乏,難保過往沒有靈機旺盛時······這等大能,怕是距離道君之境,已經不遠了!」
「我等既然已經暴露,對方卻沒有順手取走我等性命,想必還是有用得上的地方·······乾脆點,我們直接投靠過去!」
這話一出,已經是公然悖逆。
然而幾人卻都陷入了沉思。
為首的道人,眉頭緊鎖,問道:
「投靠過去,不是不可以,畢竟本域肯定是不再信任我等,我等也無法自證清白·······可這裡面有個問題,是僅有我等,還是所有潛入到蒼梧界的同道都是如此?」
「要聯繫廣元派的道兄嗎?」
「不可!」
為首的道人斬釘截鐵道:
「那明陽子跟我們不同,他是絕不會投靠異域的!」
「我等都是被迫而來,或是大限將至,或是門中爭鬥失利,失了靠山···········唯獨他自願前來,要貪這一路大功,他跟我們怎是一路人?」
「本域有史以來,經曆數萬萬年,才有十七上真,其中哪一位不是經歷過一次大劫?」
「唯有有大功於天地,才能獲得真君果位,從此長生逍遙,與天地齊壽。」
「如不得這等果位,便是真的修成了真君,也少不了四九天劫,千三大劫的困擾,必須要靠善功抵消,否則遲早被一日重過一日的劫數,打得身死道消。」
蒼梧界自開闢以來,也不知經歷了多少年,但知從有修真鍊氣之法興起開始,天劫就隨之出現。
鍊氣之人,吞吐靈機,只進不出,久而久之,蒼梧界有再多靈機也供不應求。
起初還好,修真之法並不完善,大抵上不過是祛病延年,撐死多活幾十年。
可漸漸的,道脈出現,求道之人聚集一處,完善道法,共參共修,彼此道行提升迅速,道法也完善起來。
最終,誕生了長生不死的真仙。
這些真仙,一次吐納呼吸,都要奪去海量靈機,偏偏本身又長生不死,不像普通道人,死後靈機返還天地。
如此,蒼梧界靈機衰落,成為定數。
隨之而來的,就是仙道大劫。
諸多仙人彼此為爭奪靈機而戰,史稱「初劫」。
綿延數萬載的殺劫,終於激怒了蒼梧界天命,天劫就此而生。
任何道人,修至一定境界,就會感應到自家劫數。
真仙每四百九十載左右,面臨一次劫數,謂之四九天劫。
凝練道果的真君,如不得天地果位,則是一千三百載一次劫數,稱之為千三大劫。
據說真君之上的道君,只要待在蒼梧界內,每一萬兩千載,也會面臨一次大天劫。
不過那已經成為一種傳說了。
畢竟道君都是道成太乙,本身已經具備了橫渡元氣大海的本事,怎麼可能困在一處?
多半都是飛升了仙域世界,或是大能道場,或是自辟天地。
也正因為蒼梧界多有災劫,哪怕成了仙人也不得逍遙,那天地果位才顯得珍貴。
上一次還是十萬載之前,蒼梧界吞併一處仙域碎片,立下大功的周真君,如今已經位列玄門十七上真,開宗立派。
不知多少旁門左道散流仙人,都看在眼裡,十分艷羨。
為此,蒼梧界許多仙人,都渴望著再來一次這樣的好事。
「那明陽子,就是想踏著這方大界的屍骸,取悅蒼梧界天地,獲得天地果位!」
「我們從現在開始,就要提防他了!」
幾人又商議了許多細節,定下了「投靠地星」的基調,並迅速收拾物品,即刻轉移。
半個小時后,趙明陽匆匆趕到,這處人去樓空的小觀,頓時面黑如墨,恨恨地錘在門框上。
「該死!他們怎麼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