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陸景耀

明明是秋日裡，她卻在這沉悶的天氣里感覺到了一陣煩躁，她環著自己的臂膀走在人行路上。

她見到了秦唯晟。

她再一次見到了秦唯晟。

其實，分開之後最初的幾個月里，她真的是不習慣，她沒有辦法接受他突如其來的消失。

每天，守在他們最熟悉的地點，想著是不是過一會兒他就會從那棵古老的梧桐樹下探出頭來，故意朝她露出痞痞的笑，陽光都遮不住他身上的暖意，他會擁抱她，對她親昵又溫柔地說：「宋瑛璃，我在這兒呢。」

他站到她的面前，像摸著小寵物似的摸摸她的頭頂，笑她的愚蠢，卻是會牽起她的手，這樣……他們就又可以一起挽著手幸福的回家。

可是日復一日的等待讓她不得不清醒過來。

她知道他離開了，真的是離開了。於是她又開始期待其重逢的日子，她想可能會是在他們熟悉的地方，他重現出現，站到她面前，甚至連每一句台詞，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她都在心中演繹了千百遍，她想，他會說，「瑛璃，我回來了，我們重新在一起吧。」就像那種凄美的愛情故事，情侶在分別之後相擁在一起的心才會異常的貼近；也或許他會投給她一個冷漠的眼神，對她說上一句，「哦，宋瑛璃，原來你還在這裡。」亦或是相見陌路，成為了不過是在這個城市廝混的陌路人……

久而久之，除了嘲弄自己異想天開的腦洞之餘，也明白了命運遠非常人所能預料。

可是，她沒有想到今天居然這樣見到了秦唯晟，居然是這樣的出場方式，而結果卻是她一個人的驚慌失措。

這遠遠超出了她所預計的範圍。

一輛車停在了她的面前，攔住她前方的路，她被迫停下了腳步，看著從駕駛座上走到面前的人，除去剛才初見的驚詫，到現在再見，她讓自己激動的心情平復了下來。

他邁著優雅的步伐，站在她面前，看著她眼中的明顯的距離感和抗拒，抿緊了下唇，靜默幾分，過了良久，他才開口：「在我的印象里你從來都不是一個會半途而廢的人。」他的手中還拿著她剛才落在那裡的策劃案，手指骨節分明，遞了過來。

宋瑛璃抬眼看他，心想，眼前的這個人真的是的上天的眷顧，現在的他和三年之前的他真的是沒有任何的變化，如果硬是要說，那就是在他的身上更有了成熟的魅力更有了讓那些女人為他趨之若鶩的資本。

看來時間也不是對每個人都很殘忍的。

聽著他的話，她覺得自己一直的冷靜會輕易在他的面前一潰而散，只是這樣見了一面，就只是這樣見到他，她的心就忍不住揪疼。

她看著他，心底泛起漣漪，她想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強硬，她說：「陸先生，初次見面，多多關照。」

他一怔，看著她，沒有說話。

她的臉上帶著職場的微笑，繼續說，「不過我和陸先生初次見面，彼此之間並不太了解，所以對於陸先生口中所說到的對我的看法，我真的是不敢苟同，畢竟人總會是變的，對於這一點，我認為陸先生更能深刻的明白其中的道理。」

說出來這樣的話，看到對面的人微微皺起了眉頭，她心底竟然升騰出一種報復的快感。

再次聽到這樣的稱謂，他很不滿意，皺了皺眉頭，拉進了和她的距離，臉上並沒有任何的慍色，薄唇輕啟，提醒她說：「瑛璃，我還是更願意你叫我唯晟。」

唯晟。秦唯晟。

再次聽到這樣的名字，她抑制不住的倒吸了一口氣。

差一點就淚奔。

秦唯晟，這個名字她已經很久沒有從別人口中聽到了，自從他離開之後，也不知道為什麼，身邊的每個人都想讓她儘快的忘記這個人，所以他的名字，這三個字，在她的生活里逐漸變成了一個禁忌，她只能在心裡不由自主的想到他，卻再沒有從別人的口中再聽到關於他的消息。

看著眼前這個複雜神情的男人，他的眼神似是沉寂的海，卻在瞬間翻湧波瀾，彷彿在他的眼中她看到了深深眷戀，她凝視著注視著自己的這雙眼睛，唇角慘然一笑，唯晟，他說，讓自己稱呼他唯晟。

如果這是在從前，她看到他流露這樣的神情，沒準還會抱著他的胳膊，也不會去管是不是在馬路邊上就會對著他撒嬌。看著他緊鎖的眉頭，她心裡苦笑，以前的自己最見不得就是他這副模樣，那個活在她記憶中的秦唯晟每次皺著眉頭總是沾染著淡淡的憂鬱，總會讓她情不自禁地心疼。

可是現在，此時此刻的相望無言卻讓一切都變得沒有了意義。

他呢？他還是那個秦唯晟嗎？

曾經的她的確是認識一個叫做秦唯晟的少年，並且跟在他的身邊喜歡了他整整七年，心甘情願的喜歡，默默地跟隨，所有人都羨慕著他們，在她看來，原本那就是她的天長地久，卻沒想到在這個世界上，會有這樣的一天，他會決然毫不留戀的放手。

唯晟。他說，讓自己稱呼他唯晟，可是那個她在心裡呼喚千萬遍的秦唯晟早就消失了，現在，存在的，站在她面前的只有陸景耀。

這個世界上再無秦唯晟。

揚起了頭，將眼角的潮意硬生生逼了回去，然後轉眼間她又可以用笑逐顏開的面目示人，她後退了一步，接過他遞過來的策劃，臉上的神情似笑非笑，「陸先生是在開玩笑嗎？」

他能夠明白她的介意，所以，對待她的態度並沒有絲毫的惱怒，輕暢了一口氣，心平氣和的說：「瑛璃，你是在怪我？」

這樣親近的語氣反倒是讓她不適應了，她抬頭看著他，凝視著他的雙眼，一字一頓地告訴他，「我、結、婚、了。」至於秦唯晟和他口中念著的宋瑛璃，早已成為了一個過去，全部碾成了灰燼，被風吹散在過去的記憶里，連一絲痕迹都找不到。

「……」他驚愕的表情全部落在了她眼裡，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視線緊緊的盯著她，下意識地就抬起了雙手扣住了她的肩膀，不相信她口中說出來的話，向她求證，「你……你說什麼？」

宋瑛璃心裡笑，臉上也在笑，不明白他為什麼在這個時候做出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樣，明明從始至終他都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樣，即便當初的離開也是毫不留戀，而今做出這副深情留戀的樣子又是為了什麼。

歲月匆匆，三年之後，她再也不是當初那個會憧憬愛情的傻女孩了，他也早就不是當初那個秦唯晟了。

「我說我結婚了。」她重新說了一遍，算作是對他的一個交代，不管他們現在出於什麼情況再次見面，她首先應該擺明自己的觀點，她的脊背挺得筆直，直視他的眼睛，義正言辭，「陸先生，我承認我們公司的確是想跟貴公司合作，但是……我想現在沒有什麼必要了，陸先生身務繁忙，我就不必再打擾您的時間了。」說完她就準備離開。

「是嗎？」他手上的力量透過衣襟傳遞到她的身上，眼角的餘光甚至可以看到他的手背上因為緊張而凸顯出的經脈，他固執地握住了她的手腕，不肯放手。

「……」她看不懂他臉上的笑意，不明白他的意思，視線卻是落在被他摁住的手腕。

他的視線緊緊地焦灼在她身上，而她同樣不畏懼的迎著他的目光，彼此間勢均力敵誰都不願服輸，良久之後，還是他率先敗下陣來，看著她，臉上帶著一抹她看不懂的神情，然後，鬆開了她的手。

她沒有在留下來和他繼續周旋，在他思慮微怔放手的一刻，她直接轉身走開，而他就站在了原地，望著她的背影，眼睜睜地看著她漸行漸遠，最終一點一點走出了視線。可即便那個人的身影消失不見，他還保持著相望那個方向的姿態。良久，他才拿出手機迅速撥通了一個人的電話，剛剛被接聽，他急不可耐的出聲詢問：「你為什麼沒有告訴我她結婚的消息。」

對方是在沉默之後才明白了他在問什麼，指的是誰，放下了手上的工作，坦然地回答他，「你不也沒有向我詢問過這樣的問題嘛！從始至終都是你在堅信你們之間的愛情力量，我這個局外人怎麼好意思多管閑事。」尤其，愛情那兩個字，她更是加重了聲音來念。

現在她倒是將事情全部都推卸的一乾二淨了，他的眉頭深鎖，身體一側的手用力地蜷起，無比肯定的控訴，「你是故意的。」

對方倒是完全不在意的態度，「你如果執意要這樣認為我也沒有辦法。」她的語氣有幾分的嘲弄，對他出口，「況且，就算我之前告訴你她要結婚的消息，你會回到她身邊嗎？」

「……」

那人繼續說，「所以啊，你現在如果是因為知道她已經結婚的消息，心中不平想來和我翻翻舊賬，我並不介意，也很願意充當你情緒的宣洩桶，但是現在我得提醒你一句，現在的宋瑛璃可不是當初跟在你身後圍著你團團轉轉的小姑娘了，你可不要再犯傻做出些什麼不該做的舉動。

哦，對了，我還得再提醒你一句，你和她之間——肯定不會有結果的，雖然你早就明白了這個道理，但是我還是想要提醒你一句，你最好是不要再有其他的心思。認真做好你手上的事，至於其他——你就不需要多考慮了，明白嗎？」說完，她並沒有再想探知他的想法，直接掛斷了電話。

聽著電話中斷傳來的「嘟——嘟——」聲，他的視線望向她離開的方向……

宋瑛璃————

瑛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