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生活要向前看

沈嘉年看著隱藏在夜幕里的一身黑色西裝站在露台，依靠欄杆的陸景耀，空氣中瀰漫著酒的香，伴著清冷的夜風和夜空中幾顆星，閃爍著的微弱的光，映在了他微微揚起的臉上，連周身的意氣風發都掩不住，從骨髓里散發出的落寞和憂鬱，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裡，便足以迷惑人入骨髓為其停駐腳步，他想，這就是上天賦予陸景耀這個男人獨特的人格魅力，只要看這麼一眼，就能全部陷進去。

只是，剛到嘴邊的那個名字立即就止住了，恰巧在這一刻，陸景耀回過頭來，夜空里閃爍的星光在這一刻彷彿都亮了起來，他唇角微微一笑，靜謐中帶著一份蠱惑，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慮，唇間似有似無的嘆了口氣息，寬慰他說：「沒關係，你可以像以前那樣喊我。」

當見到和以前完全相同的人，口中卻要喊出另一個名字的時候，可能，這就是一種物是人非。

沈嘉年搖了搖頭，並不同意他的觀點，走過去並肩站在了他身邊，「今時不同往日，現在的陸景耀可不是當年的秦唯晟能相比的。」他想，以陸景耀現在的地位，放眼這平川已經不是輕易能撼動的對象了。

陸景耀回頭看著他，原本深邃的目光變得很奇怪，眼底深處閃爍著奇異的光芒，他手腕輕輕晃動，低頭抿了一口杯中的烈酒，問：「有區別嗎？」

「哈哈——」沈嘉年捧腹大笑，隨後又迅速的收斂了，拿起了桌上的一杯酒，仰頭喝下，眺望起面前絢麗多姿的城市繁榮，挑了眉角，似笑非笑卻又意味聲長的說，「當然有區別。」而且區別大了。

「……」面對這樣的回答，陸景耀默不作聲，卻是仰頭和他一樣直接喝盡了面前的酒。

沈嘉年看他這樣心裡就有了些想法，轉身重新為自己添上了一杯酒，看著玻璃杯中剔透的液體，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你這次回來和宋瑛璃沒關係吧。」

陸景耀手上的動作微微停頓，眼底深處是一片的晦澀，再抬起頭來卻是收斂起了所有的神色，神情淡漠，「你——什麼意思？」

沈嘉年見慣了他這樣不苟言笑冷漠的神情，以前的時候，他就常常緊緊的皺著眉頭，眉宇間像是有著什麼揮之不去的憂愁，說出來的話更是有種老氣橫秋的味道，在他們這群人中毫無疑問陸景耀絕對是做事最冷靜，行為最老派的一個。

他聳了聳肩，不以為意，「沒什麼意思，就是問問，你要是不想回答可以不回答。」這樣的問題稍微用腦子想想就該知道了，沈嘉年看著他臉上的表情，忽然想到了什麼，玩味的說，「你知道宋瑛璃已經結婚的消息嗎？」

那可是一場轟動了整個平川的盛大的婚禮，沈家在平川也算是有成就，同尚家在生意上有些來往，無論是從家世還是和宋瑛璃的關係，他都有足夠出席宴會的理由，他本來是抱著一場看笑話的心態去看的，想著這個世界真的是很諷刺，昔日的情侶分道揚鑣，作為曾經自己好哥們的女朋友現在卻是要嫁給別人，他心中的五味雜陳只有自己才最理解。

這樣的事情在他看來是既諷刺又荒唐。

而那天披上聖潔婚紗的宋瑛璃無疑是最美的，他站在人群看到夜空綻放煙花的瞬間，宋瑛璃仰起頭掩去的眼角晶瑩的淚珠，比瞬間燃放的煙花還要凄美，他哽咽的發現，原來所謂別人眼中最好的結局，未必會是自己內心深處最滿意的結果。

所以……他在那一刻發現，自己連上前說聲祝福的勇氣都沒有，就這樣轉身，伴隨著耳邊的祝福和歡聲笑語，獨自離開了。

「……知道。」這個回答很明顯有遲疑，陸景耀覺得剛剛喝進去的酒精就在自己的喉嚨里燃燒，灼痛了他的胃，目光有些閃爍，「我今天就已經見到她了。」

「哦，這樣啊。」沈嘉年對陸景耀現在的心理活動挺感興趣的，饒有興趣的問，「那你有沒有什麼看法？」

陸景耀自嘲的一笑，現在連和宋瑛璃見面都要承受她迴避的眼神，現在覺得自己其實是應該坦然接受的，說，「我能有什麼看法？或者你覺得我應該有什麼想法？」現在他的看法一點都不重要。

「這樣啊，我還以為你會為了她衝冠一怒，把她給奪過來呢！」看著陸景耀默不作聲，沈嘉年不怕死的說，「其實也是，人嘛，年輕的時候對於自己的選擇大多還是茫然的，明明自己手中捧著的是一顆草，卻眼瞎固執地放棄了整片的樹林，當時心甘情願無怨無悔，可是回過頭來想一想，還是覺得挺不值得的，是吧。想當初你和宋瑛璃在一起的時候那可是人人最看好的一對了，可是現在還不是一拍兩散，各奔東西了。」

「……」

看著陸景耀沉沉的目光，沈嘉樹自己卻是笑了，「我就和你開個玩笑，你不用當真。」

陸景耀冷哼，「對於你的話，我也沒想當真過。」他沉思片刻之後，望著前方的黑暗，一望無際，像極了心底無盡蔓延的黑際。

沈嘉年愣了一會兒，反應過來，說：「既然你對宋瑛璃沒有什麼想法了，有沒有興趣做我的妹夫？」他看著陸景耀皺起了眉頭，卻仍舊自己自顧自的說，「你也知道嘉寧一直對你很有感情的。」只是這次不同，他說話的語氣明顯帶了幾分的慎重。

陸景耀緊緊地皺著眉頭，毫不猶豫的回絕了這樣的決定，「我和她並不適合。」

沈嘉寧，沈嘉年的妹妹，因為和沈嘉年的關係好，之前的時候沈嘉寧就一直跟在他們身後跑，年少懵懂無知的情誼可以廝混在一起，成年之後卻是應該劃清楚界限。

「嗯。」沈嘉年贊同的點了點頭，眨了眨眼睛，摸著自己的下巴思索，還在不停的咂舌，「我也是這麼對她說的，可是那個丫頭她死心眼兒，偏偏就是看上你了，你也知道這幾年她一直都在等著你的，說實話，我自己都不確定你還會回來，可偏偏她就是死心眼，認死理，說你一定會回來，現在她知道你回來肯定以後會天天纏著我來見你，要不然你現來教我個辦法讓我開導開導她。」

這才是沈嘉年說話最狠的一點，並沒有一次性的將話全部都說明白，卻將其中的意思表達了個乾淨，正是因為不知道為了的結局，沈嘉寧這份等待的情誼才會顯得更為珍貴。

他本來是想看看陸景耀是怎樣的態度，可是沒想到面前的人神情仍舊是淡淡的，並沒有絲毫被打動的樣子，沈嘉年默默在心裡嘆了口氣，這樣的情形似乎是種可以預料到的結局。

「你要是真為她好，就應該提醒她少來招惹我。」丟下這句話后，陸景耀就沒有再多留，徑自起身離開了。

沈嘉年看著他離開，並沒有阻攔。

成年人的感情啊……有些時候還真不是心甘情願付出就可以的。

「哥，你知不知道唯晟哥哥回來了嗎？他在哪？他有沒有來找你？」沈嘉年剛回到家就見沈嘉寧急急忙忙地從樓上跑了下來，看見他就拽住了他的袖子急急地問，「我今天在新聞採訪上都看到他了，哥，唯晟哥哥是不是回來了，你們是不是見過面了，是不是啊哥哥？」

姑娘大了留不住啊，這樣的話赤裸裸的說出來真是當然傷心啊，想到剛才和陸景耀之間的對話……沈嘉年嘆口氣，「他是回來了，而且剛才還和我見了面。」

「啊？」這樣重要的事居然沒有帶上自己，沈嘉寧不開心了，在原地跺腳，懊惱的對他講，「哥你怎麼可以這樣，你去見唯晟哥哥為什麼不帶上我？你好過分啊。」虧他還是自己的親哥哥呢，明明知道自己的心思，居然連這樣的小事都不幫著自己，沈嘉寧在心裡想，她越想越覺得不開心，整張臉幾乎都皺在了一起。

沈嘉年按按太陽穴，覺得有些無奈，「喂，丫頭，你看清楚，我才是你的親哥哥，你怎麼總是惦記著別人？」

沈嘉寧撇嘴，小聲地抱怨：「你有什麼好的？你哪裡能比得過唯晟哥哥啊，居然還說這樣的話，真的是羞死了。」

他挑了一邊的眉毛，捏了捏她的臉頰，「真是越說越沒邊兒了。」最終嘆了一口氣，告誡她，「傻丫頭，要知道就算你現在這樣心心念念的惦記著人家，人家也並不見得就要得見你啊。」

「哥……」沈嘉寧氣得原地跺腳。

「有些事情，堅持的差不多就該放棄了，強撐下去是沒有結果的。」沈嘉年無視她的作為，為自己倒了杯水潤了潤喉嚨，並沒有完全點破話題。

沈嘉寧聽他這樣說話，臉上寫滿了不甘心，追過去說，「我知道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見沈嘉年並沒有回過身要和自己辯解的意思，她自顧自地又說，「可這世界上並不是什麼事情都是絕對的，以前的時候你不也說唯晟哥哥和……」剛剛到嘴邊的名字，硬生生的在接到沈嘉年的目光后被咽了回去，她努了努嘴，想到那個人，她眼睛中寫滿了倔強和不甘心，繼續說，「唯晟哥哥和那個人在一起的時候，你說唯晟哥哥是已經有了喜歡的人，所以我不可以再去追求，可是哥，三年過去了，唯晟哥哥現在是一個人，你為什麼還是要攔著我不肯讓我去爭取呢？」

「……」這樣的話說得有理有據，還真的是讓他不好反駁，每次想給她講道理的時候都會被她給說服回去，真是人大了管不住啊，沈嘉年看著她的堅持，沒再說什麼，丟下她，轉身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間，心想她只有自己徹底碰壁之後才會真的死了這份兒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