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9、吸納
虞古遲疑片刻,還是將影木的雌果裝入手鐲,自從知曉這手鐲是來自另外的世界,且是燭龍濛的神器之後,她就有種被控制的感覺,心中帶著隱隱的不安。然而現在也沒有什麼稱心的儲物空間,只能暫且放在裡面了。
「人可安好?我要去尋他們。」她問雲陽。
「呃……」雲陽的回答有些吞吐。
虞古立馬緊張起來,她追問:「如何?可是誰受傷了。」
雲陽閉著眼睛慢慢的感知,搖頭嘆息:「老身法力不濟,八卦雙生陣一破,就更無法準確的感知他們的位置和狀況了。除非……」她的聲音又慢又啞,若是不用心仔細聽,都無法連貫。
「除非什麼,莫要吞吞吐吐的,我要如何能馬上找到他們。」虞古聲音提高了幾分,聽到樹壁傳出的迴音,她才意識到說話有些急,於是壓制著放慢了語氣說:「他們對我很重要,你不用有所顧慮,坐下說。」
雲陽的三角眼笑眯成一條線,她將拐杖在地上一杵,拐杖就像生了根一樣,於整個地面生長在一起了。她向後一靠,幾不可聞的嘆息一聲,讓人頓覺她又老了十幾歲,整個人看起來都如她所說的那樣——老身法力不濟。
虞古見她這副模樣,心中也隱約有些懊惱自己對他人期待太高。
「聖主,你莫要擔心,老身有辦法,只是不知道你準備好了嗎?」雲陽的聲音緩緩傳來,低沉沙啞,極具治癒性。
虞古心頭一凜的同時,立馬佩服起雲陽的智慧。
她善於察言觀色,揣度人心,心思通透如明鏡,而且能做到讓人不畏懼、迴避、戒備,反倒心生好感,甚至願意敞開心扉地傾吐感受。這種可以掌控事情發展的自信,還有左右自己和他人情緒的能力,都是極巧妙的。
「是的,就是這種感覺,魏伯陽給我的就是這種感覺,自信、可靠,令人如沐春風。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無所畏懼。」虞古唇角帶笑,不知不覺中竟失了神。自從和魏伯陽走近了一分,就不可遏制的偏向他,日里思夜裡想,莫名其妙就神思恍惚了。但當回神之後,她又無比懊惱,會用理智羅列他的不好。
「人懶、矯情、不將就,沒事就愛使喚人。簡單的一杯茶,他偏要這麼那麼喝。不讓我做這,不讓我做那,一切都聽他安排,自私霸道。看似多情溫柔,又似乎冷漠無情,時而對人如冬日裡的暖陽,時而對人如夏日裡的狂風暴雨,若即若離,忽冷忽熱。鼓起勇氣想靠近時,他把人無情的推開,下定決心遠離時,他又撩撥人的心弦。搞不懂,猜不透,委實牽扯心神。即使他有這樣那樣的不好,依舊覺得戀戀不捨。再這樣下去重走前路,該如何是好。」
「聖主。」雲陽見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喚道:「聖主,你若是累了,我們晚些時候再詳談。」
「不累,你說,我在聽。」虞古面上緋紅,端正身體,手在腿上輕輕一點,示意雲陽繼續說。
「九靈都是你的分身,你將我們吸納了,感知力自然遠超於我們,加之你自身六感強於凡人,如此尋到他們輕而易舉,甚至救治他們也不在話下。」如果要論語言的強大能力,那麼非說服力莫屬,雲陽的話直截了當,卻極具是說服力。
話少之人習慣只說有用的信息,不考慮雲陽話的內容,她不拐彎抹角的說話方式,與虞古而言甚是妥帖。
她於是邊聽邊點著頭,待雲陽都說完之後,她才細細的回味話背後的意味。
「在我還沒確定你之前說的真實性的前提下,我是不會吸納你們的。」虞古回答的也乾脆。
「聖主,你莫要顧慮,只是此刻融合一下我的能力,為你所用,我是你的分身,就是你的一部分意識,絕不會傷害你。吸納之後,我不會因此消失,但是我的意識會關閉,可以完全被你控制,只要你動動心思,就能再將我再度分離而出。」雲陽的智慧已然達到了可以揣度人心的地步,她一眼就看出了虞古的顧慮,並且及時地將她心中的結解開。
「只是借一下嗎?」虞古盯著雲陽渾濁的眼睛,想要從中看出什麼隱瞞,然而卻一無所獲。
「聖主,雨林中怪獸眾多,那道士強行破陣,想必受了重傷,最好早些找到他。不然……」雲陽再接再厲地說,看著虞古漸漸擔憂的神色爬上嬌美的面容,她也流露出擔憂。
「好,別說了,怎麼做,我們馬上吧。」虞古急切地打斷雲陽,聽到魏伯陽受重傷的時候,她的腦中發出一陣一陣嗡鳴,心也一緊,而後不可遏制的開始狂跳。
雲陽依舊保持著同她一樣的擔憂,在虞古心神不安的時候,化作一陣清麗的藍色光消失了。
片刻之後,虞古頓覺周圍的一切都觸手可及,手指微動彷彿參天大樹的枝葉伸展,可以感受到天上的氣和流,腳趾微動彷彿錯綜複雜的根系,可以深入地下的土和水。聲音也變得清晰乾淨,搖擺的草葉互相拍打時,哆哆嗦嗦,藤蔓緩慢生長時,吱吱嘎嘎,大樹微微晃動枝幹時,嘩嘩啦啦,細小的聲音在她耳邊呢喃,一草一木她都能清晰的感知,如同與他們有了共生關係。
「雲陽,你在?」虞古問。
「……」沒有人回答。
「動動心思就可以讓你恢復?」虞古繼續問。
依舊沒有回應。
虞古不再思慮了,奪門而出,將神識全看,開始守鎖魏伯陽和大白等人的蹤跡。
她摸索了很多次,才適應自己此刻逆天的能力,花草樹木都是她身體的部分,只要有人接觸植物,她就可以感受到波動。
聲音紛亂複雜,冷不丁有巨吼咆哮時,她就會被震地頭皮發麻,脊背寒涼,由於過於緊張小心,有幾次差點被嚇從樹上掉下來。於是她只得停下來,收斂了神識,再度感受周圍的一切。
嘭嘭……
咚咚……
哐哐……
各種各樣的心跳聲,還有腳步聲,此刻她才真切的感受到生命的活躍,一張巨型的生命網在她的腦海中開始編織。通過總結規律,她逐漸的可以分辨出哪些有可能是動物,哪些有可能是人。而進入聖域唯有他們一行人了,如此就需要分辨出哪一個心跳聲可能是魏伯陽的。
就在她逐一傾聽時,感受到一個強有力且安定的心跳,像極了魏伯陽調息打坐時呼吸的節奏,她越聽越覺得真切,越是堅信不疑。於是她急切的朝著感知的範圍奔過去。
黑羽如同一條黑色流星,帶著她在雨林之間穿行,安穩的避開所有巨獸的領地。
感受到心跳越來越近,然而卻越來越微弱,漸漸有消失的跡象。她心急如焚地在感知的大致範圍停下,落地時踩上一片寬大葉片的深草,竟然齊刷刷的歪向一邊,她下意識的一躲,又有一片陡然歪倒。她本以為踩到了蛇蟲,再試時竟發現草木為她讓路,於是她放開腳步,不再看腳下。
在濃綠的樹木中尋找白色或黑色的身影,卻兜轉了幾圈都沒有發現人。她丟出一個傳音符,還是像之前那樣,發不出去。
她心中更加焦急,沒有找到任何線索,她一度以為自己感受錯了。轉而她突然又欣喜起來,並隱約覺得魏伯陽在此處的可能性極大。
「他定是設了結界。」
若是其他人,她早就看見、找到了,除了吳心和魏伯陽可以逃開她現在的感知力,完美的隱藏起來,其他人很難做到。這兩人中她立刻排除了吳心,吳心還是燭龍,波動與人不同。只有魏伯陽,他若張開保護結界,將氣息、行蹤全部隱匿起來了,她或許真的無法輕易找到。
想到此處她稍稍安心了些。如此可以判定魏伯陽暫時是安全的。
於是她收斂心神駐足觀察,一片一片樹葉探知,一棵一棵花草體味,竟然真的發覺了蛛絲馬跡。
周圍無恙,唯獨有一片草微微有些不自然,常人定然不覺什麼,但是她感覺自己的身體某處被點了一下,她立馬有所感應。若非她能感知草木,幾乎無法發現那裡有人為消除蹤跡的細微痕迹。如此說明有人從這裡經過或停留,而且不想被發現。
她欣喜地伸手在空中揮了幾下,沒有觸碰到任何屏障,也沒有微弱的氣流被彈開。
毫無異常。
結界是通過法陣創造特殊的微縮空間,在地下幾百由旬結成「地方界」,地底下如同金剛琉璃,無有垢穢;地面四周結「方隅界」,變成金剛城牆一般堅固,無可侵犯;空中一由旬內結成「虛空界」,上有香雲普覆。
方隅界有可觀和不可觀,崔家堡屬於可觀,想要進出需要有開啟結界的「鑰匙」。吳心藥舍屬於不可觀,結界呈現環境色,使得內部的人消失在人的視線內,從結界外面看她是一座山,或是懸崖,總之正常人是不會靠近的,即使有想不開的或者不小心走進去了,也會被彈到結界另外一面,毫無感覺。
虛空界是懸於半空的,不會對地面的人和物造成干擾,只有觸碰了機關,知道法門,才可進入其中,比如大芒山墳墓頂部會動的影壁牆。
雲陽所設八卦雙生花陣就屬於地方界,她的結界相對複雜,結界之中套結界,黑極陣中的水下宮殿是二方界,可以經歷輪迴,等同一個微世界。
魏伯陽的精神世界雲海玉弓屬於虛空界,能夠駕馭如此大規模的結界,且是實體化的微觀世界,可見他對結界的掌空力與雲陽在伯仲間。此刻此地他若設下結界,不知法門的情況下,想要找到幾乎不可能。
虞古將思緒收回,仔細回憶細節,當時能捕捉到一絲波動,一種可能是魏伯陽初設結界,另外一種可能就是他受傷嚴重,結界有一時的鬆動。想到是後者,她就有些焦急。
於是,虞古將神識放開,地毯式地在周圍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