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聖山冥山
一筆勾銷?蘇農的話一出口,眾人先是短暫沉默,而後紛紛點頭做快意狀。眾人都是知道蘇農的,他這種陰沉狠毒之人怎會這般洒脫?究竟有何圖謀?
無論如何,畢竟人家的刀還架在自己脖子上,有台階只管下,識時務者為俊傑。至於柔然王室什麼的權當沒聽到。
「可敦,不妨讓外面的人放下弓箭。」蘇農冷冷盯著義成,如此近距離殺她如探囊取物。
蘇農反水讓義成又驚又怒,只是她性情陰戾、不怒反笑:「哼哼,不如我下令放箭,你來取我性命?有這麼多人陪葬,我也不虧。」
頡利轉身對帳外大吼:「義成已經失敗,我以可汗名義立誓,放下弓箭者既往不咎,頑抗者殺無赦。我數三下。」
好一招攻心之計,帳內眾人齊齊望向帳外,可三下數完,伏兵非但沒人放下弓箭,連箭簇都未晃動一下。莫非他們被寒風凍僵了?
「哈哈哈哈哈……阿蘇藍不在了,你覺得他們會聽命於你嗎?」義成笑的前俯後仰,「咄苾,你是真的蠢,如今你都不知人家是怎麼算計你的!」
阿蘇藍……外面的伏兵看起來很是熟悉,不對,他們是不死軍團!
「大典中妖王畢方可有寸功?若灰艮國師在,誰能近你的身?若波羅夷或阿蘇藍在,豈能容定北軍來去自如?你早就中了人家計策,把自己人一個個趕走了!」
「荒謬!灰艮師徒只是暫別,畢方乃是仰慕長生天而來。」頡利兀自嘴硬,心裡也覺得未免太巧了吧?
「畢方背後有妖族,突厥可引為助力,加上灰艮國師向來看不起你,灰艮一走你就立刻拜畢方為國師。你這點心思早被蕭皇后看得清清楚楚,若我所料不錯,畢方也是蕭皇后請來的。」義成這事後諸葛亮看得很清楚,可為時晚矣。
「不死軍團是半生半死之身,絕不會聽命於你,你休要妖言惑眾!」頡利自然不信。這支隊伍平日休眠,戰時以秘法驅動,否則亂起之時他早就拉出來了。
從不死軍團中走出來一個身穿黑色斗篷的人,徑直走到頡利面前站定,居然是波羅夷。侍衛們立刻圍了上來,波羅夷也不說話,只是看著頡利。
「哈哈,難怪……灰艮國師可是來了,本汗還沒見禮呢。」說實話頡利有幾分心虛,這師徒三人詭異狠毒的手段確實很多。
「師父圓寂了,師弟也被人殺了,可汗不必擔心,就我自己。」波羅夷炭火般的雙眼直視頡利,「可汗,我要帶可敦離開。」
「你自己先得能離開!」對方一個人居然冒冒失失走到了侍衛當中,頡利揮手示意拿下。
離波羅夷最近的一名侍衛抽刀上前便要動手,波羅夷似乎動也不動,可那侍衛突然原地止步,身軀一震,齊齊轉身面向頡利。眾人狐疑的望向此人,他厚厚衣服下的身體明顯鼓了起來,眼睛鼓成雞蛋一般大小,布滿血絲。
「後退!」蘇農一聲大叫,閃電般竄向頡利。
嘭!伴著沉悶的爆裂聲,那名侍衛像是水囊般被擊碎了,黑色的腥臭汁液四處飛濺!
蘇農黑劍出手,黑色劍影暴漲如一匹黑色緞帶凌空舞動,將黑色汁液裹了起來。即便他應對極快,已然有很多汁液濺到數名侍衛身上,這幾名侍衛痛苦至極的嘶喊起來,汁液沾到的地方如同滴到宣紙上的墨汁,整個人變成了死黑色,軟倒在地,在所有人注視下變成了幾灘腥臭的黑水!
眾人驚恐後退,波羅夷周圍為之一空。幸虧蘇農救護,頡利撿了一條命,心有餘悸的望著波羅夷,
一群人圍住一個法師,當真不知道哪一方更有優勢,尤其是這個法師擅長惡毒詭異的邪術。
波羅夷冷冷了一眼蘇農,
轉頭面對頡利,「師父圓寂前有法諭,帶義成可敦去見獨孤太皇太后,可汗念在師父為王庭鞠躬盡瘁,想必會恩准吧?」
糧草到手,義成的人也不會再跟她走,這一趟已經大賺……頡利飛快算計,假裝悲悸:「既然是國師遺命,本漢自然應允,你們走吧。」
看著義成隨不死軍團走出營帳,哈奇嘶聲道:「可敦……」
義成回頭看了他一眼,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只得轉身走了。經營半生的王庭竟然如此作別,當真唏噓。
頡利志得意滿,「拔營,走。」
……
荒野上無數逃兵的隊伍齊頭並進,亂鬨哄向北行進。好在唐軍並沒有著急追殺,突厥人得以從王庭陷落後的慌亂中定了定神,馬上就有一個致命的問題擺在面前,缺衣少食。不擇手段也要活下去!這種想法象瘟疫般傳播開來,有時殺一個人只為一塊凍得象石頭的肉乾或是一片禦寒的破氈布。
逃兵們只得按血緣組成大大小小的很多隊伍,彼此拉開距離相互戒備,這倒是給了方岩和黑信徒們機會,再加上他們穿胡服說胡語,一路上綴在頡利隊伍後面居然未被發現,直到他進入了一座臨時營地。
北風中雪大了起來,荒野上沒有一絲光,只有遠處營帳里有模糊的燈火。這種天氣即便面對面也未必看得見人影,是不會有人摸黑行軍的,方岩索性找了一處小丘養精蓄銳,連續不停的戰鬥也讓他和黑信徒疲憊不堪,急需恢復體力。
兩天的追蹤中方岩身上小一些的傷口已結痂脫落,體內乾涸的元初之氣緩緩滋生,更有意外之喜是黑棺神符的感應初步融匯,出現了一種全新的真實視覺:以往能量散溢就像天地畫卷上的底色,如今畫卷上又出現一些潦草的灰線,就像是底稿上勾勒的草圖,這應該是感應能力的具象化。只是眼下灰線只連接黑信徒,與何力並無連接,這是怎麼回事?
眼下是沒有時間搞明白了,遠處營地里一隊人馬匆匆離去,夜色漆黑加上距離太遠,即便是方岩也只能看見人數大概。其中應該沒有頡利,他必然留在人多的地方,方岩並無動作。
倒是旁邊的何力一骨碌起身,「方大哥?」
方岩有些奇怪,「你看見什麼了?」
「沒,就是覺得有動靜,見你神色不對就問問。」方岩看著何力惺忪的睡眼,或許只是巧合,或許是有野獸般的本能,再加上何力這小子腦子靈光,來日必有一番成就。
「嗯,那我再睡會兒,有事叫我。」何力到底還是半大孩子,倒頭就能睡。
「你別睡了,跟他們一起警戒,我去看看。」方岩的真實視野中出現十餘個小光點,遠遠向著離營人馬的方向追去,其中一個光點很是熟悉,是大秦人特有的聖騎士光芒。
……
義成在馬上搖搖晃晃:「你當真帶我去見獨孤太后陛下?」李唐與隋楊是表親,獨孤太后既是李世民的奶奶也是楊廣的姨媽,所以從大唐這邊楊黛稱呼太皇太后,從大隋這邊義成稱呼太后。
「我確實要去覲見她老人家,卻非是奉了師父法諭。不過可敦若是想落葉歸根,倒是不妨一起去。」波羅夷就在馬旁,象是牽馬墜蹬的小廝,不死軍團在他身後不言不動,如同一群殭屍。說來奇怪,這群人由阿蘇藍帶領時嗜血狂暴,如今在波羅夷手裡卻是一片死氣,
「你撒謊我一定都不吃驚,想來凡俗間的師徒之義並不能約束你。好吧,你如約護得我性命,你到底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先是突利,后是頡利,如今整個王庭都來到了聖山,到底為什麼?」
「歷任可汗都相信大唐氣運在龍虎山、突厥氣運在聖山。」
「氣運?」波羅夷很是意外。漢人重安居,王朝重社稷,所以彙集的風水氣運和香火願力可以為其所用;突厥居無定所,風水氣運又不像牲口一般可以四處游牧,所以根本不講究這一套。
「我雖不信這些,不過聖山乃是進可攻,退可守的軍事要衝,北上是茫茫戈壁,南下是富饒河套、向東是幽燕、向西是長安,突厥可隨意出兵攻擊,大唐則防不勝防……」
「你跟妖王畢方說的也是這些?」波羅夷語帶譏諷的打斷義成,雙眼紅光閃爍,身後的不死軍團也齊齊看向義成。
四周一片漆黑,被這群詭異的傢伙包圍,再想起波羅夷種種詭異殘忍的手段,義成不禁毛骨悚然,再說對方想知道的不過是些怪力亂神,說了也無妨,「突厥所轄疆域遠遠廣於大唐,各國各族人口無數,既然大唐有天啟者,突厥為什麼沒有?」
「繼續……」就是這個,波羅夷嘶聲道。
「可惜各族沒有中原那般的修行體系,那些自幼異於常人的孩子常被看做不祥之人,被稱作冥神的孩子。唉,當真是同人不同命,這些孩子在中原就是天啟者,在草原則是被遺棄的祭品,而聖山正是獻祭這些幼年天啟者的所在,在各族長者口中稱作冥山!」
波羅夷口中猶自道:「我怎麼沒聽說過?」
「這種事怎麼會到處去說?只有個部族城邦的長老祭司之類人物才知道。」看著波羅夷那雙炭火般的眼睛,義成不禁心底發涼,這廝比他師父還有嚇人,「我畢竟送走了三位可汗,他們臨死時交代的機密我還是知道一些的。」
冥山、冥神……
道門培養天啟者,魔尊獵殺天啟者……
在聖山地底,師父不惜灌注畢生修為將法靈強行穩定在大秦人體內,這不就是將自己天啟者的身軀獻祭給法靈嗎……
法靈自稱初生者,如果再獻祭一位天啟者是不是就成年了……
方岩說了句魔道同源,師父好似悟到了什麼……
秘密的一角在緩緩掀開,波羅夷腦中無數線索浮現,卻始終不得要領,這是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波羅夷看了一眼,嘶嘶低笑:「大秦人,你果然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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