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奇聞之書話二

第8章 奇聞之書話二

「閉嘴,喝你的酒。」夏雲的心情還是很糟。

江若端也很識趣地不再調侃他了。朱槿像是做錯事情一樣,安安靜靜坐在一邊,不太敢和夏雲說話。她看到桌上那本書,上面寫著《鬼語百談》,是她從沒見過的書。

「這本書,我可以看嗎?」朱槿指著桌上的書,看了看夏雲和江若端。

「當然可以,朱大小姐,你要看就拿去看吧。」江若端倒是很爽快地說道。心想反正她也看不懂,給她看看又何妨呢。夏雲瞥了一眼,沒有說話,表示默許了。

朱槿把書拿起來,翻開了書頁。她看得很認真,一頁一頁地翻。完全不像夏雲和江若端初拿此書時那般隨意翻頁。上面記著諸多鬼怪奇談。

大概了過了幾分鐘,夏雲和江若端都察覺到了不對。還沒等夏雲開口,江若端倒是搶先站了起來。

「你看得懂這書?」江若端問朱槿,疑惑與驚奇交雜在他臉上。

朱槿抬頭看他,有點不解為什麼他會這麼問。因為這個書,在她眼裡,只是寫著鬼怪奇談的普通的書啊。她點點頭。

江若端一把搶過書,無論他翻到哪一頁,依舊是全是異體字的書。夏雲此時也很驚訝。

「為什麼?為什麼你看得懂?這上面全是異體字啊。」江若端不敢相信,天下居然除了靈雲國師和白辰國師之外還有人能看懂異體字?

「這上面寫了什麼,你念念。」夏雲說。

「嗯。」朱槿從江若端那接回了書。

「天昭八年,澗州飢荒,屍橫遍野,千人逃荒南下。途徑一山,名曰柒染山。過山未祭,遂山神怒,封堵山路。千人困死山中,化為掠食鬼,遇活人則撲食之……」

「……」夏雲和江若端大驚,一時不知道說什麼。這朱家之女,居然真能讀懂這書。

「你知道這是什麼書嗎?」夏雲問。

「書名寫著《鬼語百談》,難道不是嗎?」朱槿不解夏雲是什麼意思。

「《鬼語百談》是百年前道家術士傳看的奇書。上面記載了當時諸多妖魔鬼怪。失傳了數十年。」江若端替夏雲說道,「問題不在這書講什麼,而在於這書通文都是異體字,照理來說應是和書一同失傳了數十年才對,當今天下能看懂的只有靈雲國師和白辰國師。你又是如何能看懂的?」

「異體字?這書的字,分明是通體字啊。」確確實實,在朱槿眼裡,這些字都是通體字,絕非夏雲他們眼中的異體字。

「哎……」夏雲感覺頭疼起來。他那不好的預感彷彿正在一點點應驗。果然事事都與朱槿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他不希望朱槿被牽扯過深,雖然皆是由她被下咒引起的,但她始終不知情。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險。

但是眼下,能看懂這本書,說不定能得到什麼線索。夏雲如此安慰自己。他把自己的擔憂都盡量藏在了心裡,任朱槿讀那本書。

「你拿回去看吧。」夏雲對朱槿說。

江若端欲言又止。夏雲知道他想說什麼,他肯定也覺得此事有異。江若端思量了一會,說:「去那間書坊看看吧。說不定能查到什麼。」

「書坊?是這本書之前在的地方嗎?」朱槿問。

「恩,你也跟著來吧。」夏雲跟朱槿說,能看懂異體字的朱槿說不定能發現什麼。

四人出了沾仙樓,前往書坊。

路上夏雲和江若端走在前面,朱槿步子小,跟不上他們,十分吃力的在後面走著。

走在前面的江若端低聲問夏云:「這朱槿,為何能看懂《鬼語百談》?」

「不清楚。我有種不好的預感。」夏雲答道。

「要不我回去問問靈師吧,說不定他知道為什麼。」江若端說。

「恩。」夏雲想起了那晚國師的樣子,話只說三分的國師,若是知道,會告訴他們其中的原因嗎。

「不過這朱槿真是大膽,這種節骨眼上都敢跑出來。」江若端一臉戲謔地笑。他總算是明白夏云為何如此頭疼了。被下咒的人,在越接近咒應驗的時刻,身上的邪氣就會越重。越是惡毒的邪咒,邪氣愈加無法抑制。這種邪氣,對妖魔鬼怪來說是無法抵擋的誘惑,對他們來說簡直如花蜜般香甜。所以被下咒的人往往容易死於非命。在兩百年前,這是連平民百姓都知道常識。但是由於這數十年妖魔鬼怪少有出現,加上當今幾乎無人被下咒,所以世人早已將此遺忘。只有極少數習道家數術的人才知道。

「她上次出來還把髮帶丟了,是靈雲國師贈的,有護身之術。如果不是我那晚及時趕到,她怕是早就沒命了。」夏雲皺著眉說。

「哈哈哈哈哈哈哈,這麼說,你是夜闖深閨咯?」江若端很想看看這個夏雲夜闖深閨會是什麼樣子。「我說難怪察覺不到她身上有多少邪氣,原來是有靈師的護身之術啊。」

夏雲沒有回他。

江若端把兩手慵懶地放在腦後,伸了個腰。心想:夏雲啊夏雲,你究竟是要想幹什麼呢。不過算了,反正這事情也挺有趣的,朱家獨女死了對南江也沒好處,我就陪你玩玩吧。

朱槿已經落下有一段距離了,也聽不到他們在講什麼。走了半晌,朱槿就停下來喘氣了。還好旁邊有個邪斌一直在她身邊放慢步子跟著她,才讓她沒有走丟。

「朱大小姐,你沒事吧?」邪斌看到朱槿停下來喘氣,也停下了腳步,問她。

大概是聽到邪斌的聲音,夏雲和江若端都停下來看著他們。

「怎麼了?」夏雲問。

「沒,沒事,呼……」朱槿撫了撫胸口,給自己順了口氣。然後繼續跟上去了。

看到朱槿的樣子,夏雲和江若端都下意識放慢了腳步。

天色漸昏,四人穿過一條又一條深巷,拐進一個死胡同。衚衕里寂靜無聲,除了幾聲鳥叫與四人的腳步聲,再聽不到其他聲音,沒有半點人煙的氣息。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焦氣。夏雲立馬察覺出了異樣,他快步走向衚衕末端的書坊,果然,眼前只剩下一片燒焦的黑炭。

江若端與朱槿,邪斌緊隨其後,看到眼前的景象也吃了一驚。夏雲走上前,觀察了一番。這書坊都燒得只剩焦炭,然而它周圍的房子卻不受半點影響。

「鬼火。」夏雲皺起了眉頭。

「鬼火?!」江若端也趕緊打量了一下書坊周遭,確信了是鬼火。「這年頭怎麼還有鬼火啊,這家書坊是得罪了什麼鬼怪,這麼慘。」

「鬼火是什麼?」朱槿問。有過兩次經歷之後,她好像對鬼魂妖靈沒有那麼害怕了,反倒是好奇起來。說不定能找到什麼關於她身上邪咒的線索。

「鬼火顧名思義就是鬼放的火,有些鬼具有能起火的能力,比如生前被火燒死化為鬼的赤炎鬼,如果是妖放的火呢,就叫妖火。」江若端答道。

「這兩者有什麼區別嗎?」朱槿繼續問。

「區別大著呢,鬼火由於是生前被火燒死化為的鬼所放,所以只對人有效,也就是說,只能燒與人有關的東西,對妖怪亡靈是無效的,而且具有針對性,不會肆意蔓延。妖火則是對妖鬼人魂皆有效用,能燒的乾乾淨淨,但是與普通的火一樣,會不受控制得蔓延。你看這個書坊,唯獨它被燒了個乾淨,與之相鄰的房子卻沒有半點燒痕,這明顯是鬼火。」

朱槿大致聽懂了,點點頭。江若端揉了揉朱槿的腦袋,他覺得朱槿可聰明了。

「看來靈雲國師沒有白教你。」夏雲一邊說著,一邊把朱槿頭上江若端的手抓開。

「哼,那是當然的了,我好歹堂堂南江太子。」江若端一臉嘚瑟。

夕陽落下,餘暉未盡,人鬼界限開始模糊的時分。一陣幽幽的風從不知道哪裡出來。

「……」夏雲和江若端立刻警戒起來。

這陣風不光是吹動人衣裳頭髮,還像是會把人心當風鈴一樣吹得亂晃,發出嘈雜的聲響,攪得人心混亂。朱槿的心被風聲攪得一團糟,她捂住胸口。好吵啊,心裏面好像有無數的聲音在一齊發出。她的赤色髮帶夾雜在青絲間飄散風中。

「鈴……鈴鈴……」突然忽遠忽近響起清脆地銀鈴聲。夏雲和江若端同時拔出配劍。夏雲手中的劍叫雪華,是百年難遇的寶劍,世間沒有能擋住起鋒芒的事物,妖擋斬妖,鬼擋滅鬼。江若端手中的則是名為清梟的劍,是靈雲國師贈與他的滅邪鎮氣之寶,劍身發出淡淡的青光。

「邪斌,護著朱槿。」夏雲一聲令下,邪斌立刻擋在了朱槿面前。

「鈴鈴鈴…….鈴……」飄忽不定,捉摸不透的銀鈴聲,讓人無法判斷它的方位。

「招魂鈴。」夏雲神情嚴肅。

「真是撞上個好時機。」江若端說。

傍晚夕陽落下,餘暉未盡的時分被妖鬼稱為「晨時」,是妖魔鬼怪開始前往人間作惡活動的時刻。鬼界晨時是人鬼界限最模糊的時候,太陽已落,月尚未升,天地間一片朦朧混沌。妖鬼的氣息會被天地間的混沌所藏匿,難以辨別。即使有鬼在此時化為人混入人群中,也不會輕易被發現。

好吵啊,好吵啊,真是好吵啊。朱槿聽到的已經不是銀鈴聲,她聽到了無數亂七八糟的聲音,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聲音,在說著她聽不清的話。她閉上眼緊緊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想再聽到聲音,可是就算捂住了耳朵,那些聲音絲毫沒有減弱。她的身子微微顫抖起來。

夕陽徹底沉了下去,收回了它最後一絲餘光。地平線上已無光芒。夜色降臨。

死胡同的牆上突然出現了一雙赤色的眼,夏雲和江若端大驚,正準備刺去。一雙、兩雙、三雙……四周的牆上一瞬間就張開了無數雙眼。黑夜裡,無數赤瞳的紅光閃爍。都盯著夏雲、江若端、朱槿和邪斌四人。江若端愣了愣。他跟夏雲都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情況。朱槿此時閉著眼捂著耳,並沒有看到這些眼睛。邪斌依然握劍護在朱槿身前。

夏雲朝牆上揮劍,那些眼睛看到劍來了,一閉上,牆又變成了普通的牆。夏雲一劍揮下,牆上留下深深的一道溝痕。眼睛依然在其他地方睜開了。

「看來這些眼睛,都不是本體。」夏雲對江若端說。

「嗯。先找到本體要緊。」江若端答。

夏雲和江若端兩人躍上屋檐。從進來這條衚衕開始夏雲就覺得不對勁。為什麼這衚衕里沒有半點人煙的氣息。像是與世隔絕一般,記得上次來的時候還只不過是靜謐的衚衕罷了,絕非此般異常。現在出現這種情況,更加印證了他的預感。絕對是有人把他們引入此地。要快點找到本體才行。夏雲心想。往前躍了兩屋。他們一心找本體,沒注意到身後無比痛苦的朱槿。

「鈴鈴……鈴……」銀鈴聲再次響起。

啊……好吵啊……朱槿頭痛欲裂。撐不住的跪在地上。雙手依然捂著耳朵。

「朱大小姐,你怎麼了!朱大小姐!」邪斌看到朱槿跪在地上,趕忙問,但是邪斌的聲音完全傳不到朱槿的耳里,她的耳里現在只有無數離奇怪語在嘈雜。

夏雲和江若端都去找本體去了,此時此地只有朱槿和邪斌。

「別吵了,別吵了,別吵了!」朱槿痛苦地說。

「朱大小姐!」邪斌想要扶起朱槿,但是朱槿的意識已經完全陷入一片混亂,把邪斌推開。

「你,叫什麼名字?」突然萬聲齊肅,她的世界終於安靜了,一聲低沉又妖媚無比的聲音清晰地傳入朱槿耳中。

朱槿驚恐地睜眼抬頭。一張人臉就在她面前,赤瞳,血唇,似男似女,美艷異常。瞳仁細得跟貓一樣,緊緊盯著朱槿的眼睛。那人身穿一身纖塵不染的紅衣,單膝跪地,他一隻手抬著朱槿的下巴。那雙赤瞳,凡是見過的人,都無法挪開雙眼。

朱槿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她內心深處有個意識在告訴她,絕對不能回話,絕對不能。顎下冷若冰霜的手,分明看上去是人手,卻沒有半點人的觸感體溫,讓她毛骨悚然。他究竟是如何做到這般悄無聲息地就出現在朱槿面前。

「風劍馭魂!」

下一秒,邪斌就朝那赤瞳之人一劍砍去。赤瞳之人,輕輕一躍,躲開了邪斌的斬魂御劍之術。邪斌調整站位,轉劍又是一招,依舊輕易被躲。像是早已看透了他的劍法,無論他使出什麼招式,都能不費吹灰之力地躲過。

嘈雜的聲音停了后,朱槿漸漸恢復了意識,站起身。她看到四周無數雙紅色的眼睛在夜色中睜睜閉閉,而邪斌正在與紅衣之人交戰。她嚇得捂住了嘴。夏雲呢?夏雲在哪裡。看到眼前的景象她第一個想到的是夏雲。

「雪華馭魂!」一道白光空中飛來,直衝紅衣之人而去,那是夏雲的雪華劍。紅衣之人側身一躲,依舊被他躲過了。雪華劍未中紅衣之人後在空中旋轉幾圈飛回到了夏雲手上。是夏雲的聲音!朱槿心想。果然,夏雲從屋檐上跳下,回到了朱槿身邊。江若端緊隨其後。

「你沒事吧?」夏雲扶住朱槿的肩,問她。

「嗯。」朱槿點點頭。

「鈴……鈴鈴……」銀鈴之聲再起。

紅衣之人看到夏雲和江若端,嘴角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他一揮紅袖,萬雙眼皆閉去。轉身消失在夜色里。紅衣之人離去后,三人收劍。

「殿下,屬下失職,讓朱小姐受驚了。」邪斌單膝跪地對夏雲說。

「不是的,是他救了我。」朱槿趕忙說道。「剛才如果不是他,我……」

朱槿還沒說完,夏雲就把邪斌扶起來了,說:「嗯,我知道。你做的很好了。」

「殿下……」邪斌內心還是有點愧疚。

「哎呀,還好大家都沒事。」江若端趕緊出來打破這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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