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不考科舉,不入朝堂
浙江臨安,錢塘縣。
時至金秋,天氣涼爽,屋外微風拂過,盪起幾條楊柳。
此時乃清晨之際,錢塘縣的街道上只有幾家早餐店開了門,偶爾能看到打更的路過,與店家說笑著便走了過去。時而能見到幾個醉漢,醉倒在街邊,無人上前,亦無人理會,任由其憨憨大睡。
錢塘縣很大,換做今日,大致相當於上城區(除南部沿江部分)、西湖區、拱墅區(兩塘河以西部分)、餘杭區的良渚鎮(兩塘河以西部分)、瓶窯鎮(老鎮區及以東部分)、五常街道,以及富陽區受降鎮東北部、東洲街道東部的部分,與仁和縣劃分而治。除此還轄有臨安、餘杭、於潛、昌化、富陽、新城、鹽官共計九縣。簡單的來說,臨安就是現在的杭州。
同時,這裡也是南宋的最繁華與紙醉金迷的地方,之後更會成為整個南宋的都城。
不過,這一切,眼下都不是最重要的。
錢塘縣內,一間坐落在河邊的私塾內,響起了一陣陣的讀書聲,聲音洪亮,好似要穿透天際,想要給這混沌未名的大宋天下戳出一點光亮來。
私塾內,一個頭髮花白,下巴上留有鬍鬚,但是或許是家中孫兒淘氣,故而被繩子紮成了一簇小辮子。看上去威嚴的先生,在這簇小辮子的裝飾下顯得便也不那麼威嚴了。
只見他手中拿著戒尺,繞走在堂內的課桌四周,大有誰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偷奸耍滑,投機取巧的,便一尺子下去,打的他『幡然醒悟』不可!
「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先生口中每念一句,堂內桌子前所坐之人便跟著念。
就這樣,過了大概一個半時辰左右,從《大學》,至《中庸》,再到《論語》與《孟子》,但凡精要文章,全部都通讀了一遍,當然不是為了學習,僅僅只是用於複習過去所學,加深理解。
《魏略》曾有言:人有從學者,遇不肯教,而云:『必當先讀百遍』,言『讀書百遍而義自見。』
任何書籍,熟讀百遍之後,其中所蘊含的真意便會自然顯現。《論語》也曾說過:溫故而知新,可以為師矣!
因此,複習,誦讀並不僅僅只是表象,當量達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便會引發質變,從而讓讀者對文字的理解更加透徹。
「今日溫習便到此結束,你等已在此學習已久,自英宗訂下科舉為三年一期,眼下便快要到時候了,你等可有準備。」
教書先生的一句話,頓時驚著不少人。但凡讀書人,大多都是想要金榜題名的,但是真的要金榜題名又談何容易。
雖然自太祖那時開始,便大興教化,但是真正有才學之人總歸是少數。
堂內此時議論紛紛,但是卻未曾有任何一學子站起來回應,先生頗有不耐,怒道「爾等實在是氣煞老夫,難道學了如此之久的學問,連那科考都不敢上前一試?那爾等要學這學問有何用?」說話之際,手中的戒尺還不斷的拍打在身側的桌子上,啪啪的巨響敲的人膽戰心驚。
又過了一會兒,先生點名說道「許仙,你且說,你學這學問是為了什麼?」
此時,只見一個儒雅書生,從課案前起身,先是照著先生行了一禮,隨後說道「學文不為別的,只為自己。」
「難道連你也無科考之心?」先生用一種無奈的眼神看著許仙,語氣中夾雜著幾分期待。
許仙點了點頭「我志不在科舉,此生立誓不考科舉,不入朝堂!況且,這天下之大,無奇不有,能人異士更是奇多。那朝堂之上,自然也不會少了我許漢文就沒辦法正常運行下去。我無意與朝堂,我雖有意與天下,但不是現在。我讀書,只為自己,同時也是為了不讓時間束縛自己。畢竟等,有的時候是很痛苦的一件事情!」
前半句話說的何等狂妄,但是他就是有這等狂妄的資格,論才氣,錢塘第一才子佳明,在他12歲之際便以拿下,至今已經八年。如若不是因為他一直窩在錢塘,未曾遠行,或許名動天下,對他來說只不過是吃飯那麼簡單的事情。
但是後半句,語氣中又夾雜著幾分蕭索,著實讓人不解。
「你!朽木不可雕也!朽木不可雕也!」先生猛的站了起來,手上的戒尺再度擊打在桌案之上,啪啪聲再度響起,相比較於之前,這一次,更為猛烈,伴隨著戒尺拍打聲的還有咳嗽聲。
不過,許仙心意已決,又朝著先生鞠了一躬,然後說道「今日研學完畢后,便要拜別先生,家中長姐休書幾封催我回去,信中言明有要事,我已一拖再拖,如今實在不好再繼續推諉,畢竟長姐如母,還請先生見諒。」
「你……!」此時的先生,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勸諫許仙了。在他眼中,許仙是這群孩子里最有天賦的,不論詩詞,還是文法均是上等,同時還胸襟廣闊豁達,聰明睿智,對他來說,這個學生是最有希望拔得今年科舉頭籌的。
但是,人家的志向根本不在於此,雖然不知道許仙到底在等什麼,但是既然他已經祭出了最大的殺器——孝心,哪怕是作為授業恩師的他,也無法再做阻攔。比起那金榜題名,他並不希望自己的弟子成為一個不孝之人。
古人以孝為先,如果不孝,不管你是什麼身份,都會受到懲罰,哪怕你是位高權重的官吏,也得受罰,同時刑法程度等同於普通人,毫無減刑的可能。
「還請先生注意身體,不要再妄動肝火了,先生不值得如此對待學生。」看到自己的老師如此憤怒,許仙還是有些不忍的,他畢竟是人,只要是人就有七情六慾,更何況是恩師,雖然他一口一個先生,但是眼前這位,確確實實便是他的恩師。
「罷了,罷了。你且去吧。只希望你今日所作之決定,不會讓日後的你後悔吧。」教書先生悵然若失,最看好的學生,卻是最先離開的那個,這等巨大的打擊,換做任何一個教書育人之人,都會受不了。
只不過,這也不能怪許仙,他本就對做官毫無興趣,哪怕有著錢塘第一才子美稱的他,讀書僅僅也是為了打發時間而已。
眼見先生同意,許仙朝著先生拱了拱手,便坐了下去,拿起手邊剛才翻看的書籍,繼續旁若無人的看了起來。外人與他何干?
他的心境,早在12年前就已然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