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真假

「不行，我還是做不到！」華霓裳不由得頭痛。

「真不知道你在糾結什麼，算了，不接就不接，就當你是小女兒態發作了，讓你嬌羞一次！」

「那我還得謝謝你了！」

「行，不用你送，我自己滾，自己滾還不行嗎?」

離桑一個健步跑到窗邊，生怕華霓裳對他動手。明明怕得要死，卻還是忍不住要一逞口舌之快，逗上一逗，連他自己都有些佩服自己耍賤的本領了。

「算你識趣！」

第二日公主來了，華霓裳陪伴在側竟有些尷尬，雖說這納蘭塵是為了公事，卻還是瞞著公主來了這種煙花酒巷，以他們二人昔日的情分，若是鎮北知情，不知又會如何的不舒坦。

但完全閉口不談，裝作不知情的樣子，華霓裳竟有一絲做賊心虛的感覺。

華霓裳心道，真真是沒出息，又不是自己勾引別人的男人，怎麼弄的這般狼狽?

「霓裳，再過幾個月就要過姊妹節了，本宮並無同胞姐妹，唯一要好的明月公主也已經嫁人了，你可不可以同本宮一起過?」

自然，自然是不可以！她是什麼身份，怎麼可以跟鎮北公主稱兄道妹？這是在開什麼玩笑？就算給她華霓裳一百二十個膽子，她也不敢呀！

這姊妹節本是親生姐妹一起歡聚的日子，一般就是姐妹們聚在一起逛逛街，賞賞花的，也沒什麼奇特的。這鎮北公主大概是平日太過無聊，又沒有親生姊妹伴身，所以才格外稀罕些。

華霓裳素來是不願與一群女子們聚在一起的。這玉蘭閣里的姑娘眾多，她也不稀罕什麼姐妹。

這些個姐姐妹妹們的，都是要與她搶人的，只可惜卻搶不過她。要是真斷了她的財路，她怕是要親手斷了這些姐妹們的生路！

只是廖詩在的時候華霓裳也同她一起過兒過節，也不覺得有什麼。

廖詩嫻靜不喜熱鬧，卻喜歡與華霓裳和其他樓里的姐妹談心，很重感情。

自從詩詩走後，華霓裳獨來獨往慣了，更沒有再同什麼姐姐妹妹整日聚在一起，不由得覺得這姊妹節過起來真是矯情。

可面前的這人是大鄴權勢滔天的鎮北公主，如今最得聖心，她哪敢回絕，只得假裝開心的說，「公主，好呀！」

鎮北公主卻是開心極了。

「那霓裳我們就說定了，到時候我派人來接你！」

「公主可會騎馬?」

這自然是會的，華霓裳幼時便是由公主教會的騎馬，但如今鎮北不願認她，她也只好故意裝作不知的問。

「霓裳你也喜歡騎馬啊?那到時候我們便一同騎馬去山上賞花，可好?」

「好，到時候霓裳一定陪公主去！」

送走了公主，華霓裳伸了個懶腰。

真累！

陪公主說話也累，跳舞也累，作畫也累，竟是幹什麼也累。

鎮北也不是個無趣的，江湖豪情有，皇家氣派有，又會體貼人，比起那些千金小姐們不知好了多少，可華霓裳偏偏找不到一點惺惺相惜之處。

不由得想念廖詩。

明明是那麼好的一個人，老天怎麼偏偏不開眼，把她從自己身邊帶走了?如今再沒人可以做她華霓裳的姐妹了……

晚上納蘭塵不出所料的又來了，還是頂著那張冰塊臉。華霓裳遠遠的便瞧著人上了樓，不由得覺得自己眼瞎，自己到底是看上了這傢伙什麼?

「你和公主要去賞花?」

納蘭塵一進天舞霓裳便問。

「別人都是來找姑娘的，納蘭將軍一來找我，怎麼開口公主閉口公主?既然將軍都知道了，想必公主殿下都已經和將軍說好了，又何故要來問我?」

「我知你會武功，保護好公主，若是她有什麼閃失，你擔當不起！」

「納蘭將軍言重了，將軍即知我是當年的安錦年，又何必不放心，公主殿下有恩與我，我又怎會害她?」

「正是因為知道你是誰，才更不放心！」

華霓裳不由得覺得好笑，「將軍這是在怕什麼，是因為公主覺得我淪落青樓不肯認我?還是因為將軍明知我深陷泥淖，卻不肯出手相救！」

納蘭塵臉上閃過一抹愧色，卻仍舊態度強硬，「當年的事我也不得已，我欠姑娘的，願鞍馬死，結草還，可鎮北已不記得與姑娘的相識，還望姑娘莫遷怒與她！」

「公主怎麼了?」

「當年貴妃薨逝，實在突然，諾公主交代納蘭尋找姑娘，便即刻飛奔回宮，仍未見上貴妃最後一面……雖然貴妃被追封為皇后，卻仍是公主最大的傷心事，鎮北在貴妃的靈堂哭暈了過去，醒後幾年間的事便都不記得了，只記得伴在貴妃身側的時候了。」

納蘭塵嘆了口氣，「當時我放心不下鎮北，便未親自去尋你，只是交代了手下務必把你尋到，不想你卻輾轉被賣進了玉蘭閣，我知情時你尚養在後院，只知你與花傾容是舊相識，便也再未向鎮北提起過。」

納蘭塵是料定了自己斷不會有事。

流浪的日子裡，謙貴妃被幽禁在宮內，不得與骨肉相見，到底是過於殘酷……

納蘭塵又怎會為了一風塵女子，再去戳鎮北公主的痛處？

「原來公主是真的將我忘了，不過也好，對於公主而言，與錦年相識，本就是一場錯誤……」

公主任性流落民間是錯，與她這個孤兒待在一起更是錯，記得她原本就是不幸，如今鎮北公主將那幾年來所有灰暗的日子都忘了，便可以重新做回那個無憂的南宮諾了。

「如此，納蘭便在此謝過霓裳姑娘了！」

左右不過是為了南宮諾，當真是痴心一片，同是少時情誼，到底又是不同。

納蘭塵更早遇見了南宮諾，更早愛上了南宮諾。

南宮諾耀眼矚目，任性胡鬧，愛耍公主氣，連秩帝都管不了她。她卻也俠義善良，待人真誠，一顆心比宮裡的任何人都純潔。外表堅強，內心赤誠，讓人想不愛都難。

而安錦年呢？在外人看來膽小懦弱，任人欺凌慣了，縱使心氣高又倔強，又有誰能看的到呢？

她還要活下去，便要處處小心謹慎，討好著別人，看盡別人的臉色。吃了上頓沒下頓的乞兒，最多是惹人疼惜罷了……

納蘭塵當年對自己所有的善待，所有的溫柔，也不過是可憐罷了！

這世上每個人都有兩幅面孔，真真假假，沒有誰能看得清。

只可惜，如今她不愁吃不愁穿，受人青睞又功力了得，卻披著一張名叫華霓裳的外皮，從來也未活成過真正的安錦年。

華霓裳心底那個狹小的角落，始終坐著一個可憐巴巴的小錦年，像是守著一片墓地，自始至終都未好好的活過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