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謀而後動
金匱之盟。
大宋朝歷史謎案之一,與燭影斧聲一道撲朔迷離。
大部分人認為這是趙光義為了證明自己皇位合法性,炮製出來的說法。
畢竟杜太后死的時候,趙匡胤年富力強,德昭與德芳正在成長,似乎沒有兄終弟及的必要性。
但是如今這般情勢,杜太后「高瞻遠矚,未雨綢繆」,有所擔憂也不無道理。只是沒想到,這份「金匱之盟」里不再只是趙光義一個人,還明確包括了自己,只是沒有金匱呈裝,趙普雖然旁聽,卻沒有「臣趙記」這樣的行為。
不過杜太后臨終遺言算是確有其事,必要的時候似乎確實可以作為皇位傳承合法性的憑證,雖然不是那麼嚴謹,雖然杜太后只是建議。
趙匡胤聞言只是微微的錯愕,旋即點點頭:「母後放心,兒記住了。」
這是一種可能性,一種擔憂罷了,趙匡胤出於孝道聽之銘記,卻並未正式答允。
然而趙光義聽到的時候,不由眼眸一動,呼吸也有那麼一丟丟紊亂。目光落在前面大哥與三弟的背上,眼神有些複雜啊。
趙光美沒有回頭,但明顯感覺到後背上有些不自在,尤其是后脖頸上有些涼颼颼的。
杜太后一番好意,只當是未雨綢繆,全沒有料到一句臨終遺言為趙家埋下了禍根,兀自繼續叮囑。
「還有啊,匡胤……這次的事情,可能與柴氏有關,不過孤兒寡母的也可憐,莫要……為難他們,還是善待他們……」
「嗯。」趙匡胤點點頭。
長春劫后,朝野對於符太后和鄭王柴宗訓的處置也是眾說紛紜,一時間有些為難,一直擱置著,今日杜太后一言,算是有結果了。
杜太后咳嗽兩聲:「那些武人……吾雖老,卻不糊塗,已經殺了一批了,就別再流血了。權勢面前,誰沒個糊塗的時候,他們畢竟曾經是的袍澤,是你的兄弟……能原諒、和解的便和解吧,冤家宜解不宜結,皇家也不例外……寬厚待人,也算是為子孫積陰德。」
「是,兒記住了。」
「記住就好…」杜太後點點頭,示意三個兒子近前,將三隻孔武有力的大手疊在一起,輕輕撫拍,輕聲道:「你們都要……好好……」
見三個兒子含淚點頭,杜太后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漸漸的凝固,目光也逐漸渙散,最終溘然長逝。
……
建隆二年六月,杜太后崩逝,舉國同悲。
大宋母儀好似遭到厄運一般,太后與皇后雙雙崩逝,后位空懸,令人不勝唏噓。
東京六月的雨下個不停,好似上天也為之垂淚,從皇宮到大街小巷,到處掛著縞素,一片悲戚。
好在皇后的喪禮沒過去多久,禮部和內侍省都有所準備,國喪有條不紊。
只是苦了那些剛剛返回的各國使節,不得不又派出使者前往東京憑弔祭拜,參與國葬。
趙匡胤每日除了舉哀之外,還要處理朝政,應對有些複雜的局面,以至於……身體險些有些撐不住。
趙光義強忍著悲戚,主持喪儀各項事宜,趙光美幾日下來也消瘦了不少,難掩悲戚。
慈寧殿里設祭,朝中命婦紛紛前來祭拜舉哀,當場答禮的除了趙匡胤的幾個嬪妃外,主持事宜的張含靈。
眾人初時少不得有些意外,不過聽聞是杜太后臨終親自賜婚,也便恍然。這算是三殿下未過門的王妃,以兒媳身份盡孝也在情理之中。
聽聞杜太后遺言,皇家守孝以日易月,二十七日之後便可除服。三殿下趙光美與張家小娘子的婚事就定在八月初六,國喪不足兩月之時。
禮部雖然覺的有些不合孝道,但此乃太后臨終遺言,早日成婚也是盡孝,而且司天監力主支持,官家應允的情況下,也便沒什麼好反對的。
只是如此一來,有些難為了禮部與內侍省,一邊進行太后的葬禮,一邊籌備三殿下的婚禮,紅白事一起來,著實不容易。
張令鐸府上也是如此,外邊掛著縞素,內里少不得要準備婚禮事宜。太后臨終懿旨,於他們張家而言也是不小的榮寵,張令鐸卻不敢掉與輕心,因為這段時間東京壓根就沒有平靜過。
……
一所宅院身處,酒桌之上美酒佳肴,幾個人卻全無動筷的興趣。
「快五個月了,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葯啊?」
「沒追究,沒什麼不好吧?難得非得逼上門,到時候不得不拔刀相向,或者……被迫謝罪辭官才好嘛?現如今這般,該吃吃,該喝喝,有什麼不好?」
「你心也忒大了吧?還能吃好到幾時呢?」
「沒錯,要殺有剮,給句痛快話,也比這樣舒坦……」
「恐怕……他是沒想到好怎麼著吧……怕是有殺我們的心,又擔心被反殺……」
「可不是嗎?我們這些人……若真聯起手來,拼個魚死網破,未嘗不是沒有可能。」
「真要如此嗎?現如今城裡頭,可有半數以上,不是我們的人……」
「說一千到一萬,還是那晚,要是兵馬進了宮,哪有這些麻煩事……」
「是啊,曹彬……是真沒想到,他可是郭氏外甥,皇親國戚,竟然……唉,真是……」
「你們怎麼不想想趙光美呢?若是早些結果了那小子……陳橋兵變是他逼得我們迫不得已……這一遭又是他壞了我們好事……」
「罷了,事已至此,說這些還有什麼用?」
「那好啊,現在該當如何呢?總不能這麼坐以待斃吧?眼下是太后的喪禮,最多的再有個趙光美的婚事……這兩件事一旦完結,趙匡胤恐怕也就該動手了。」
「未雨綢繆,該做的準備還是要有的,大不了魚死網破……」
「魚死網破?可是所有人未必都一條心啦,再說了,也未必到了這般山窮水盡的地步?」
「那怎麼辦?」
「準備還是要做,不過嘛,我們還是先等等,看趙匡胤怎麼辦。」
「等他刀架到脖頸上嗎?還不是坐以待斃?」
「慌什麼?不是坐以待斃,而是靜觀其變,謀而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