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無憶(3)
五年前,她昏倒在花店門口,老闆娘看到後送她去了醫院。當她醒來后,發現記憶全無,什麼都不記得了。老闆娘也想帶她去警察局,或許那邊能找到她的親人。但芮潔幾乎是歇斯底里的反對,那模樣,就像是瘋了一般。甚至帶著自殘的性質,大吵大鬧,叫嚷著自己沒有家人,家人都死了,險些讓人以為她精神有問題,送去精神病醫院。
直到不再提及她的家人,芮潔這才一點點平靜下來。後來老闆娘也是自己猜測,八成是她家人出了什麼事,而且很慘烈,對她打擊太大了,所以才會成為現在這樣。
於是,也就不再繼續追問,順其自然。或許哪天她自己就忽然想起來了。
知道芮潔沒有地方可去,出於好心,便收留她,讓她在花店裡幫忙,這一待,就是五年。
所以老闆娘就相當於芮潔的親人。
渾身又噴了一遍葯,準備睡覺的時候,芮潔帶上一次性手套,翻閱手機。
這一年以來,因為她洗澡搓破皮膚,多次去醫院,吳醫生已經逐漸和她熟絡起來。好心提醒道,她這麼下去也不是個辦法,這種重度潔癖,怕是心理方面的疾病。
盯著上面心理醫生的名字和聯繫電話,芮潔陷入了沉思。其實,她也想像其他女孩那樣,夏天能夠穿漂亮的裙子,短褲。可這副傷痕纍纍的軀體,根本不允許。但又剋制不住自己瘋狂洗澡的念頭,總覺得身體很臟。
斟酌再三,還是撥通了對方的號碼。既是醫生推薦給她的,應當是比較權威的,希望這個人對自己的潔癖有所幫助。
「喂,您好?」
電話接通過,聽到對方的聲音,芮潔不由得愣住了。本以為是個上了年紀,比較有資歷的老醫生,卻沒想到,是個年輕人。
「啊,啊,您好。請問是鄭瑾弈醫生嗎?」
「我是。」
將推薦自己的醫生名字告訴他,對方似乎並不意外,反而對她有所耳聞。並且也很願意明天親自見面和她聊聊。
扣掉電話后,芮潔心中五味陳雜。有著對醫生的感謝,也有對這位鄭瑾弈醫生的懷疑。
聽聲音應當比她大不了幾歲,真的可靠嗎?而且明天要和他單獨聊,想到這裡,芮潔就有些不自在。萬一他被自己的行為嚇到了怎麼辦。
既來之,則安之。發了條簡訊和老闆娘請假后,便不再碰手機,摘掉一次性手套扔到床旁邊的垃圾桶里。如果再碰的時間長一些的話,成天暴露在外面的手機,會讓她想再去用消毒水洗一遍手的。
蓋上被子,只屬於自己的氣味傳來,只有蝸居在家中的時候,才能讓她覺得安心。或許,她應該找一座深山裡面的廟宇出家,這樣接觸的人更少,還不用社交。
想著想著,便睡著了。
「你幹嘛去了?」女生的呵斥聲傳來,雙目圓睜,氣極。
「沒什麼,去打工了而已。」
「打工?打工都打到賓館了?」說著,女生將手機中的照片給他看,那照片上,赫然是他摟著另一女人親密地往賓館走。
「你跟蹤我?」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女生咬牙切齒,一個字一個字地吐出來。
「無聊,我又沒和你結婚,你憑什麼管我?」
見他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女生終於剋制不住自己,怒吼道:「我可是你女朋友!」說著,揮手朝他臉上狠狠扇去。
「啪!」
陸宸宇猛地坐起身來,喘著氣。臉頰上,似乎還有剛剛做夢所遺留下來巴掌的痛覺。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夢中的一切是那麼的真實,就連當年她和自己吵架,都是那麼的真切。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他絕對不會再背叛她,他會無條件對她好,一心一意。
人都是戀舊的,人,也是屬賤的。
穿好衣服下樓,來到餐廳,看著羅女士穿著自己昨天給她買的衣服,陸宸宇坐下來,笑著誇讚了一番。
「我說這是誰的眼光這麼好,原來是你小子買的啊。」
「父親難得有時間在家吃早飯。」
「昨天是你母親的生日,我要是不回來,怕是有人能殺了我。」說著,就往羅女士看去,兩個人都一把年紀了,竟然還能從他們的身上聞到戀愛的酸腐氣。
陸宸宇,微微一笑,低頭吃早飯。
見他不語,羅芸忽然說道:「對了,衣服里的那個卡片,謝謝了。字體很好看。」
聞言,陸宸宇抬頭,輕輕挑眉:「什麼卡片?」
「就衣服里的那個卡片啊?」
見他不解,羅芸便讓張媽去自己的房間取了來。
待他接過卡片打開一看,渾身的血液瞬間凝固了,雙手不由得顫抖。
這個心字底的寫法,他有五年沒有看到了……拿著卡片的手一時間竟顫抖起來,心跳狂飆。
合上卡片,看到上面勿忘我三個字時,腦海中第一反應,會不會是她!
立刻站起身走了兩步,準備離開的時候,發現二老正一頭霧水地看著他,回到桌旁打了個招呼:「我有急事,先走一步。」然後頭也不回地狂奔而去。
心臟砰砰地狂跳,油門踩到底,腦海中回憶著昨天看到的那個插花的女孩,極力地想要和他一直惦記的身影重合。會是她嗎?五年沒有任何消息,她還在這個城市?
敲了敲門,聽到裡面的應答聲后,芮潔輕輕推門,探頭探腦的進入。桌案上的醫生正奮筆疾書地忙碌著。
聽到請坐二字后,這才略微尷尬地從門口挪過去。
一雙靈動的眼睛在這位年輕的鄭瑾弈醫生身上打量著,果然和她想得一樣,很年輕。比自己大不了幾歲。
而且這很明顯是一家私人醫院,芮潔怎麼想怎麼覺得不靠譜。
正在糾結要不要離開時,對方停下了筆,旋轉筆帽,將鋼筆放置一旁。微笑著抬頭。似乎被芮潔的打扮驚了一下,臉上的笑意有那麼一瞬間落了下去,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失禮,隨即比先前更燦爛地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