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客人
王綿綿知道李紹培給玉梅寄了新款衣服,頓時惱了,「那些衣服都還沒上市呢,你急著寄給玉梅幹什麼?我們這些款式又沒有專利的,要是被別人盜版搶先上了市,給我們造成多大的損失你知道不知道?人家是沖著獨家才下了這麼多訂單,這要是被別人搶先了,我們還有什麼優勢?光違約金就夠我們賠的傾家蕩產了。」
李紹培不以為然,「你就愛大驚小怪。玉梅在農村,又不是大城市。農村裡面誰會有那個閑功夫去做盜版服裝?而且我們的用料與做工都不是普通的女裝能比的,擔心什麼呢。」
王綿綿橫了李紹培一眼,「哼,只要能賺錢,怎麼沒人做盜版?咱們哪次做的服裝不都是盜版的?再說,我也沒有不讓你寄,就是想讓你晚一段時間,等這些新款的夏裝上市了再給玉梅寄過去。就這麼一點時間你都等不及。」
李紹培陪著笑臉,「行行行,我知道了,下次一定先問過你。我不是看著馬上就端午節了,剛好當做節禮了。」
王綿綿見好就收,反正她要的不過是李紹培一個態度,既然李紹培認錯認得這麼乾脆,她何必還要糾纏不放呢?
麒麟兄弟倆一人一個小霸王在那玩俄羅斯方塊。
玩了一會兒,李麟心浮氣躁的把遊戲機扔在沙發上,賭氣說道:「不玩了,連五關都過不了,玩個毛線!」站起身氣洶洶地回房間去了,留給其他人一個倔強的背影。
李麒奇怪的看了一眼弟弟,技術不好又不是今天才這樣,平日不也玩的起勁?怎麼今天就不能玩了?
王綿綿看看著砰地一聲關上的房門,莫名其妙地問李麒:「你惹他了?」
雖然是雙胞胎,不過老大沉穩老二跳脫,可老二並不是喜歡亂髮脾氣的人,像這樣當著爸媽的面摔門這樣的事,大家還是第一次見到。
李麟回到房間里,從枕頭底下抽出幾張照片,看了看右下角的日期發獃。
王綿綿把服裝樣板做出來以後,那些沖洗出來的設計圖照片就吩咐兒子去銷毀了。
一個傻瓜機李麟還是玩得很溜的,王綿綿沒注意到日期,李麟卻一眼就看到了,再結合玉書表哥幾個人來做客的時間,李麟很快就猜出事情的原委了。
何況,最後那一疊圖紙還是他親手交還給玉書表哥的。
李麟覺得丟臉極了,老媽還信誓旦旦跟老爸說,那些圖紙是她花高價買了的。
花什麼高價呀?明明一分錢沒花,還把人羞辱了一頓趕走了。
平時爸爸媽媽總教育他,做人要對的起良心,可是老媽這種行為明明就是昧了良心。
就像有人送來包裝精美的禮物,老媽嘴上說不要,實際上已經把禮物拿走了,最後把空箱子還回去了還告訴人家,我不收你的禮物。
誰也不是傻子,老媽是真的有恃無恐還是怎麼滴?
總之,李麟覺得這種感覺太操蛋了,還只能眼睜睜看著老媽對老爸說謊又不能拆穿,憋屈極了,這才一天比一天暴躁。
到最後,李麟實在忍受不了了,就給玉書寫了一封信,信上只寫了老大的「對不起」三個字。
收到信的玉書一拆開,就被碩大的三個字給整蒙圈了,後來經過玉梅的解釋才明白。不過,至此,玉書對李麟的觀感好了許多,有機會也願意提攜他。
玉蘭並不知道李麟的糾結,她打電話給玉梅,輕描淡寫的把事情一筆帶過,末了,又囑咐玉梅:「阿姐,這件事以後別再提起,我把那幾張圖紙燒掉了了,你們就當不知道吧。幾套衣服你要是喜歡就留著穿,不喜歡隨便送給誰吧。」
玉梅現在還真的不缺衣服,妹妹會設計,她自己也會做衣服,布料什麼的廠里也不缺,想要新衣服不過是分分鐘鐘的事情。
不管小舅舅出於什麼心理寄來了衣服,總歸是好意,這個情她領了,不過這些衣服她是不會穿的,看見這些衣服就會想起小舅媽做的事,她心裡膩歪的很。
玉梅心情很不好,對玉蘭說:「衣服你隨便處理了,不要寄給我了。」
放下電話,玉梅又開始投入新一輪的忙碌中去了。
這段時間在籌備服裝加工廠的過程中,玉梅跟個小尾巴似的跟嚴祿身邊,鞍前馬後地給嚴大老闆跑腿。
玉梅覺得自己真是大開了眼界。
嚴祿外表看起來溫潤如玉,沒有一點鋒芒,可是一旦做起事情來,氣勢十足,與溫和絲毫不沾邊。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嚴祿的話,玉梅覺得,再沒有比「殺伐果斷」這個詞語更合適了。
化身小迷妹的玉梅每次和玉蘭打電話,小部分時間說正事,大部分時間都在誇嚴祿。
玉蘭頓時覺得不好了,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
阿姐這是有淪陷的徵兆啊。
多少愛戀最初都是從有好感開始的。
玉蘭有心提醒兩句,又怕阿姐情竇未開,自己說了反而壞事。
她在腦子裡使勁想,上一世,嚴祿好像一直是未婚狀態?
不過,未婚也不一定是單身的。
玉蘭糾結了。
然而糾結沒多久,玉蘭就釋然了。
她自己本身就是個bug,未來阿姐和嚴祿之間無論有沒有關係都是正常的,現在想太多反而是庸人自擾。
月末的這一天,賀曉霜說有客人來吃飯,因此早早起來忙活了,又告訴玉蘭今天不忙著做衣服,有時間多畫一些設計圖,還給陳冬兒布置了書法寫作任務。
安頓好兩個小丫頭,賀曉霜又親自去買了一大堆菜回來,然後就關進廚房裡搗鼓開了。
玉蘭聚精會神地畫圖,心神不易被外物吸引,自顧做自己的事情。
但陳冬兒就不同了,她是個愛吃的,廚房裡還時不時地飄過來的香味不斷地往鼻子里鑽,陳冬兒心裡跟貓抓似的,恨不得推開門衝進廚房去瞧一瞧阿娘都做了什麼好吃的。
可是賀曉霜早就防著他了,廚房門給關死了,她根本進不去。
玉蘭覺得,陳冬兒要是只貓,這會兒估計都要把廚房那整片牆皮給撓下來了。
到最後,玉蘭終於看不下去了,把陳冬兒趕回房間寫作業才算完。
早上時間,店鋪里沒什麼客人,玉蘭就趴在玻璃櫃檯邊上畫畫。
她全神貫注地畫著圖紙,連旁邊站著人悄悄看了半天都沒反應過來。
看她畫圖的女人看起來不到三十歲,留著利落的短髮,玉蘭若是抬頭,就會發現這個女人的髮型很像某宣的宣傳冊上那些模特的髮型,斜斜地垂落下來,遮住了半邊臉。發色是栗色的,光澤度很好,一眼看過去,時尚感十足。
女人柳眉如墨畫,鳳眼狹長,看著人的時候,很容易讓人沉溺在那一片星海里,鼻樑秀氣挺直,紅唇性感,乍一看很有明星的范兒。
她個子很高,玉蘭估計她至少有一米七五左右,體態纖長,纖合有度,就那麼自自然然地靠著櫃檯,一眼望過去,就像在拍服裝時尚大片。
此時她身上穿一件白色插肩V領上衣,下身是同色系的闊腿褲,腳下是一雙米色的休閑鞋。除了手腕上戴了一塊女士腕錶,周身上下再沒有多餘的配飾。
她恐怕是個超模吧?
玉蘭一時看呆了,心道:這人是從港省來的嗎?這一身裝扮港味十足。
丁繁和藹地看著玉蘭,說起話來也像她的人一樣很是利落:「我姓丁,小姑娘,這家店的老闆是姓賀嗎?」
玉蘭眼神頓時清明了,點點頭對眼前這人說:「是的,您有什麼事兒嗎?如果要做衣服,可能要等一下,賀姨在廚房裡忙,現在沒空。如果是做被套窗帘,您留下尺寸和款式的要求,布料可以在店裡買也可以自己帶過來。這個我倒可以先幫你記下來。」
丁繁沒說話,朝玉蘭笑了笑說:「我姓丁,你可以叫我丁姨。我找你賀姨有事,那等她忙完再說吧。小姑娘陪我聊聊天可好?」
玉蘭乖巧地點點頭。
丁繁指著玉蘭手邊完稿的兩張圖紙說:「你畫的?能給我看看嗎?」
玉蘭猶豫了一下,就遞給她了。
丁繁一會看看這張,一會看看那張,她神情平靜,眼帶笑意,玉蘭看不出端倪來。
看了半天,丁繁放下圖紙問玉蘭:「你畫的這是服裝設計圖?你這麼小就會畫設計圖了?真的好厲害呀。」
玉蘭圓臉紅紅的,人家當面這麼誇她,她很不好意思呀,略羞澀地點點頭:「我隨便畫的。」
丁繁輕輕笑了一聲,說:「你這隨便一畫可比很多人好多了。」她伸出纖長的食指,點著其中一幅圖問玉蘭,「你最初的設想是什麼呢?」
玉蘭撓撓頭,「最初的設想?想讓穿這些衣服的人變得更美算不算?」
丁繁笑了笑,沒說對也沒說不對。又問玉蘭:「知道服裝設計講究什麼要素嗎?」
這個問題玉蘭倒是知道答案。
服裝設計講究統一,加重,平衡,比例,韻律。即Unity,Emphasis,Balance,Proportion,Rhythm。這是服裝設計五要素。(此段資料來源百度)
不過這些東西玉蘭目前沒有系統地接觸過,更不能對別人說,於是裝傻道:「啊,我就是覺得應該這樣畫好看,我就直接這樣畫了,還要講究什麼?」
丁繁屈起指頭彈了玉蘭一個腦崩,笑著說了一句:「小滑頭。」語氣帶了三分親昵,卻沒再問下去了。
賀曉霜早上擺出偌大的陣仗說是為了迎接客人,估計迎接的客人就是眼前這個時尚女郎了罷。
玉蘭心中有了猜測,態度更恭敬了,問她:「您是賀姨的朋友嗎?」
丁繁眼神恍惚,感慨萬千地說:「是啊,好多年的老朋友了,也好多年沒見了。」
「那,您為什麼不見呀?」玉蘭一雙純真的大眼睛撲閃撲閃著好奇的光。
丁繁回過神來,又敲了玉蘭一個腦崩,似笑非笑的看著想套話的小丫頭,說:「想套話可不是這麼個套法。」
被拆穿了意圖,玉蘭也不惱,她確實很好奇賀姨的來歷。
跟賀曉霜相處越久,玉蘭越是感受深刻。像賀曉霜這樣的女子絕對不可能是小地方出來的。
一個人的眼界格局,修為涵養,還有處世觀念與生長的環境息息相關。
老話說,養移體居移氣,一個有底蘊的世家培養出來的大家閨秀與一個暴發戶家養出來的姑娘,從本質上就有區別。
雖然氣質能夠通過後天的訓練加以培養,但先天的矜貴卻未必能夠培養的出來。
所以玉蘭才猜測賀曉霜來歷不凡。既然眼前的摩登女郎是賀姨的老朋友,那她一定知道賀姨的來歷了。
玉蘭笑嘻嘻地說:「賀姨說有尊貴的客人要來,她開心得很,從早上就開始忙到現在了。」
丁繁眼眶一熱,低喃一聲:「我算什麼尊貴的客人。」
她聲音極低,玉蘭離她就隔著一米左右的距離,也沒聽見她說的話,只看她神色有點不對,就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丁繁極快地掩飾住失態,又笑意盈盈地和玉蘭說起各種面料的辨別與使用。
這些知識,賀曉霜都教過她,因此玉蘭胸有成竹,回答起來十分流利順暢。
丁繁毫不吝嗇地表揚了玉蘭:「基礎知識很紮實呀,要努力保持。」
又問玉蘭平時都做什麼。
玉蘭老老實實地答:「早上看書,中午畫圖,晚上練字。周末跟賀姨學做裁縫,有時候和冬兒去爬山。」
「啊喲,你還這麼小,把自己弄這麼辛苦幹什麼。你賀姨對你真是太嚴厲了,我幫你說說她,你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玉蘭笑得靦腆:「不是賀姨布置的功課,是我給自己布置的功課。」
丁繁不以為然地笑:「你還這麼小,給自己這麼大的壓力幹什麼。小孩子只要吃的好穿得暖玩的開心就行了。」
雖然知道丁繁在開玩笑,但玉蘭還是很認真地回答了:「因為我想要的東西太多。我想憑自己的努力去得到想要的一切。」
丁繁盯著玉蘭的眼睛,不動聲色的說:「有捷徑不走是傻子。」
玉蘭小臉皺了起來,反駁起丁繁的話來利落地很:「您這話不對。走捷徑有時候確實能夠得到想要的,但更容易失去。而我努力過程中學到的東西都是我的,誰也奪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