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怪獸出沒的日子裡

破壞起身的第二個日子，依舊是怪獸出沒的日子。

因之而起的風起雲湧，使大氣陷入一片冥冥黑暗而不可望見天上星。兩腳踏足水中使海澎湃，捲起數十米的大浪排向兩方、浮著滿地的死生物。

可人類亦是泥菩薩過江，早無閑心關懷生態。

立在環太平洋一處不可說明都市的海岸線上，剎那向城市裡面望去，一片寂寞。商業街、廣場、辦公樓，還有種種尋常時候旅遊勝地皆空無一人，與著陰霾天空都並為黑暗。自然動植物的天性這時被解放、自卡歐斯一災后已散漫生長數十日。野貓野狗在公園板凳上歇息，爬山青更要一登這高樓八十層。

幾隻白鴿展翅，在鐘樓的塔尖，不知還記得曾經地上人類的餵食否。

「它們倒是不害怕的。」

提耶利亞站在剎那的身邊，在這不知晨昏的天氣里，順著冰涼的海風把自己的頭髮往耳後捋去。

「不，它們也害怕，只是它們看不到怪獸，所以不懂得人類。等怪獸的預兆到了，這些小生靈們也就逃跑了。」

水沫吹過剎那站在岸上的腳尖，絲絲冰涼。

迄今為止，地球上所出現過的真正的大型怪獸每一個第一個展現的就是平等。自登陸東京的哥斯拉起，到現在醒轉的破壞獸，沒有一個會區分善人與惡人……它們不區分道德，不區分高等低等，不區分動物植物，也不區分美麗與醜陋，更不區分崇高與卑微！

——只知道在那滅亡的盡頭，一切皆是平等的。

「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這就是人間正道之滄桑。」

礁石潮落，水色發青，少年人側首。

若要往海上望去，可見在一片蒙濛霧靄里，一道巨影彷彿一道山峰插在水中，向上又直入雲霄。那遍是觸鬚的雙足，粘附水下大地，一路往著太平洋的中心去，逐步沒入泓洄大海之里。

「它的目的地何在？」

世界上、許多地方許多人都在問。

破壞的目的在哪裡？

是與哥斯拉一樣……對人間萬物皆為平等的毀滅之神嗎？

被叫做飛燕號的人類小型戰機在空中逡巡，小心翼翼地避開怪獸的視線與行動，回收水上監測數據用的浮標。

駕駛員乍然望向一邊，便見步行魚在水中的掙扎，嚇了一大跳。接著，那可怖的魚臉直接躍出水面，貼在機體的窗前。

他連續按鍵，飛燕號射出光線將步行魚擊落，接著就帶著數據遠走高飛。

「總體而言，目前的監測任務，我方還能順利完成。」

曾經指揮艦團作戰的諸星隊長的職責在舊金山怪獸大戰後，發生平級調動，正在向TPC與各國政府聯合發生的最高決議院述職。

兩個超級大國之一含笑鼓起掌來，另一個新建政府的超級大國全權人卻面色難看，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其餘三個常任理事說著話。

人類世界逐步以幾個TPC內陸分部總部其所在城市為依託，遷入五個大聚集帶。其中以中亞人口最為密集，分別在兩河流域與西藏高原。兩者皆是已準備數年地下設施修建，均能保證一切緊急與民用的通行需求。

值得一提的是，在地下建築修建中用到了哥斯拉的骨骼構造手段、與米尼格拉皮膚樣本中所揭示的新型分子材料構成方法，使得超深層（約離地表千米以下）地下建築工程變得輕易。

報應號懸停在平原上空，人們在附近高原通過設備也可見到報應號。處在這兒，可以援引兩側。

「報應號的存在是目前人類信心的來源。」

最大規模的質子破壞炮的威力或者連破壞都能解決——

只是問題在於地球也會一併在質子衰變中消失罷了。

報應號內，Alcor一邊思索，一邊注目被ELS控制的惡魔全書，猶豫不前。

「明明沒有人在看我，可我為什麼做不到呢？」

現在的報應號空無一人，如高松翔、星野夢美、夕霞等人都下了報應號各自東南飛。但這神秘的男孩不知怎的、嘆氣。

「夜啊——你為何、如此漫長？」

地球的長夜恐怕永無止境。

但別害怕。

在太平洋內側某個位置，傑頓星人再現於剎那的面前。

「宇宙的夜同樣見不到結束的時刻。地球並不孤單。全宇宙都與你們一起作伴，在這呼嘯的長夜中接受螺旋周期律的審判。」

剎那身後，ELSQan跪坐於水面之上，莊嚴肅穆。而他站在ELSQan之前，面色冷淡。

「傑頓星人，你來我這兒，想做什麼？尋求死亡與審判嗎？」

傑頓星人退了一步。

「我無意於人類的鬥爭，只是順水推舟罷了。你看我……我從來什麼也沒做過。至於卡爾多星人……卡爾多星人已經死在那東西的手裡，業與我無關，Quanta。」

它說。

隻眼不動，盯著眼前人。

「我來這也不是為了別的，單隻想看看這水下正在發生的事情，但破壞的力量算得上是強大，因此我期望藉助你的力量作為羽翼庇護我……這個理由可以么？」

它的面色不似作假。可最後一句話平淡之下，陰陽怪氣。

「我決斷，不可以。」

剎那直接拒絕了。

傑頓星人的眼珠子向上去了會兒，穿過雲層見諸星，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又看向那來自異宇的機體。

「破壞是很特別的怪獸，我想你也希望得到它的信息……這是兩全其美的好事兒。」

——水下的動靜不小。我看是與那蟲洞相關的事情。

剎那思考了會兒，提耶利亞出口、點了點這個可能，剎那又沉思，默許。

ELSQan展翅，載著剎那和提耶利亞下飛，而傑頓星人也就大大方方地跟在他們的身後，在水中以未知的技術支起空泡，一路下潛。

不一會兒，便可見海底一座上千米的瘦長肉山，正往太平洋海底蟲洞的地方去。數百被蟲洞背後的外星人控制的怪獸均被這可怕巨物身上的觸手刺穿，在水中炸出一團團血肉模糊，又被裹入破壞那長滿獠牙的深不見底的大口之內。

破壞的身形正在恐怖谷的底端，因近人而更令人生怖，若要細看來，可以發現每一處皮膚都在永無止境地各自運動，像是無數的觸鬚線蟲，猙獰恐怖，真一座活著的肉山——

剎那想起了現在還在大氣層中徘徊的人蛇，提耶利亞則調動數據，想到人身放大后的無數毛孔纖維。

每一步的前進，它都散發出一種黑瘟疫似的氣體延入水中，令水色渾濁污穢、逐漸富營養化。它一路掃除阻礙，直至環太平洋海底那發著微光的時空之穴前，停頓了。

「它要做什麼？提耶利亞，你有什麼想法嗎？」

ELSQan與之相比，也如蠅蟲之比人類，立在附近海底山脈的一處邊緣地方。剎那派出ELS追蹤監查，自己則和提耶利亞一起湊著眼睛分析調查。

散發著微光的時空之穴口，水隨光動。

「它……身上重力的波動……」吊在ELSQan身後一路到達海底，傑頓星人的隻眼第一次出現明顯的感情波動，它往前走了好幾步，想要看清，「難道說、難道說……這、這——深淵奇想的子嗣，被污染的地球頂點生物，也要吹響宣判宇宙命運的號角嗎？」

——安特沃斯星人，你們想得到嗎？它所要做的事情。

破壞數千米高的全身蠕動。

ELS立刻聞到了不一般的氣味，傳給機動戰士，而機動戰士立刻發生分析。

「破壞依靠吞噬蟲洞來的怪獸，使得自身的信息素認證發生了變化。」提耶利亞面露驚容，手在顫抖。

——伊奧利亞，難道說你的預言在這個宇宙也能成立的嗎？

於那萬事萬物終要迎來的結局之前。

「什麼意思……」剎那剛想問，但他敏銳的思考能力立刻將答案帶給了他自己，「等等，這不就是意味著——」

自現在起，破壞與那蟲洞里的怪獸的認證是一樣的。

換而言之，在蟲洞沒有更換認證前，破壞已有對其通行的許可。

於是人類還有地球上一切其他生物都可以觀測到這一點，破壞張開它豎在頭部的巨大的猶如深淵般的口子，裡面彷彿地獄的大鍋里數千萬人的掙扎才能形成的觸壁壘。

——凡物們啊，見證吧！

星球的即將的結束的樣子。

底部海水因其運動被劇烈排開，隨著尖嘯的波紋，震撼整個大洋之底。

緊接著，破壞的頭部便穿過時空隧道，向著宇宙的另一邊去，令時空與光低下其高貴的不可超越的頭顱！

那體探測用的ELS跟著它一起進去，而它明顯也看到了ELS，向其伸出粗壯如大樓般的觸鬚。Els迅速下潛，直接穿過蟲洞，便見到了一個被緋紅色光芒照耀的夕陽的世界。

亦是無數海底怪獸根本的巢穴。

它們的太陽似乎已經處於紅巨星的地步，在未來幾許年內即將吞沒地表。

在空中，上千計的飛船沿著各自的軌跡航行，繞著蟲洞。底下儼然的建築物向上監測

裡面的外星人很快發現Els的蹤跡，正驚訝著，又見到蟲洞里伸來的可怖的兩瓣觸鬚。

自此方知，所有生物最本能的情感實是——

恐懼。

破壞的眼睛轉動，將這星球大陸上的無數風光納入眼底。接著，它背後的兩根垂天山峰般的觸鬚，打在這異星的土地之上，支撐其巨大的身體。

大地裂變，而星球地殼能量震動。

它一步步自蟲洞中爬出，彷彿一條來自異界的邪龍。緊接著、邪龍身上無數骯髒的東西以其永遠不會被滿足的胃口向著外界播散歪曲的生機

據傳啟示錄中毀滅世界的是四位騎士。

第一是瘟疫，第二是戰爭，第三是飢荒，第四是死亡。

等它自蟲洞之中顯出其完全的身形之時，整整一個地殼版塊轟然破滅般的巨響。

直入雲霄，接著站起，是其宣言滅亡的身姿，於這紅巨星的傍晚。

——晚安，安特沃斯。

蟲洞另一側地球，傑頓星人沉默。

——現在，世界結束了。

開裂的大地，席捲天與地的大漩渦的中心，它一步步走去，甚至連想要逃離的飛船都一一抓獲，吞入深淵般的巨口之中。

足有衛星規模的怪獸，在這異星球之上張牙舞爪。無數的炮火在它的身上轟響，讓它全身發出一種噁心的恐怖的嘶吼來。

這就是探測用ELS最後捕獲到的影像。

與影像傳來的還有大量溶解、咀嚼、與一種吃飽后的饜足的可怖的聲音，一陣又一陣，永無止境。

如果在地球的歷史上，出現過某種生物大滅絕……是否正是如破壞一般不可估量的怪獸對萬物徹底的蠶食，而在滅絕完成後，因為無法被滿足的飢餓，而陷入深度的長眠。直到螺旋周期律的再至，而被喚醒。

緊接著，探測用ELS出於本能遠遁宇宙。破壞無法單單依靠自身完成宇宙航行，觸鬚止步於散逸層之下，只能眼睜睜注視這與醒來時觀測到的高信息存在相近的、熟悉的、又陌生的小東西的逃離。

傑頓星人止步於微光的穴口前，不敢寸動，反而開始卻步，接著與機動戰士一同退出數千米。

「安特沃斯（先驅）星人……縱然不算強大，但也是掌握成熟時空穿梭技術的高等外星種族……居然會落到如此下場。我必須……」

它也會因面前的恐怖而低吟。

世界在此藉助腦量子波傳輸的音頻視屏文件之下，屏住呼吸。

破壞仍有一條觸鬚，穿過蟲洞，留在地球的這一邊——這是它留在窩邊的錨點，省得蟲洞被外力壓迫結束。

這條手也足有數千米長，會讓剎那聯想到或者的、會動的、或彎曲的軌道電梯的概念，現今就在這不見光的最深的海底，頂著巨大的水壓，繞著群山岩石，絞殺一切生物。

這一手使得破壞隨時都可以回歸。

而即使人類什麼都不做，它在清洗完蟲洞對面的星球后，恐怕也會再度來到地球——

「並且這個日子並不很遠。」

提耶利亞走了遍計算程序，在TPC總部最大的會議廳內講述道：

「應該就在十四天以內，它將會殲滅安特沃斯星球地表全境生物。」

人們面面相覷，俱是無言。

畢竟深淵從來看不到底部，而地獄的胃口何嘗會因死者過多而被滿足？

只知螺旋不盡深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