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山長水遠
李鳳霞離開上海后,還跟宋豫章聯繫過一次,寫過一封信,信上只有八個字:現在安好,小心背後。
之所以不寫信給白景時,一是怕他擔心,二是,實在也不好意思告訴她自己的境況,畢竟他和許岐山在一起,怕惹許岐山的不快。
所以很意外,宋豫章是這樣跟白景時說的。
「白景時啊,你要不要想想,你的紅顏知己為什麼不跟你報平安,跟我報平安,搞得我有點受寵若驚!」
他笑笑,端著茶杯,在霧氣里看著他:「沒什麼,我們了解彼此,都不想讓對方擔心罷了。你可別以為她對你有想法!」
宋豫章呵呵一笑,按下他的肩頭,道:「我當然不會這樣想,只是吧,你前幾天說,鳳霞好像很久沒聯繫你了,所以這封信啊,我覺得至關重要。還有,你覺得最後那四個字,代表什麼?」
「你是說:小心背後?」白景時瞥了他一眼。
宋豫章點點頭,嘆了口氣:「這樣吧,我們趁著沒事分析一下,這四個字什麼意思?」
「隨你!」白景時沉聲道。
宋豫章起身拿起桌邊的照片,看了看,道:「在我們背後的人,有岳誠,有傅戟岩,有汪淳溪,甚至還有東瀛人。但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跟你息息相關、幾乎互為表裡的許岐山,那麼你想想,這些人中,哪個是對我們威脅最大的?」
白景時喝了口茶,將茶杯放下,抬頭看了看他的臉,道:「從你微妙的表情里,我猜測,你覺得是汪淳溪?」
宋豫章一愣,隨後笑道:「還是你懂我。但是,你憑著什麼跡象認為是她?」
白景時盯著他手中的照片,然後伸手輕輕一碰,道:「就是你手中的照片!」
「可你根本沒看過!」宋豫章有些意外。
白景時搖搖頭,笑道:「我根本不需要看!」
「為什麼?」宋豫章低笑。
白景時輕輕從他手中奪過照片,淡淡道:「因為你前幾天跟我提過,說拍到汪淳溪的照片了。雖然我無法從你拍的眾多照片找出她來,但你拿起這張照片的時候,我就明白了。最重要的事,你跟我說了鳳霞信中的內容,再稍加猜測,自然就明了了!」
宋豫章聞言,不禁哈哈一笑,道:「真是佩服你了!」
白景時看了看手中的照片,突然眉頭一皺:「這麼看來,她真的是有計劃的接近白芳綺的?」
「應該很明顯了吧!」宋豫章起身,走到窗邊,推開了窗戶,道:「照片上的人雖然戴了口罩,但從身材上來看,是個東瀛人,其實光憑身材,我並不能確認,能確認的是,他的軍刀。基本中國人不會用這種,東瀛人專用,而且必須是長官。再者,汪淳溪雖然喬裝打扮了,可是,她眉間有顆痣,所以,這樣推論下來,你應該明白了!」
「是很明顯,重要的是,你屬下的人拍得好。還有一條,蘇茵曾經送給她一條項鏈,我是憑這個認出來的!」白景時沉聲道。
宋豫章一笑,拍了拍他的肩,道:「這個我就沒你厲害了,畢竟這丫頭片子是你的囊中物,還有,你也真是的,不好好教導她,讓她亂惹禍!」
白景時一愣,問:「什麼叫做亂惹禍?」
「嘖,原來你不知道啊?也是,她哪敢跟你說啊?說了你肯定會罵她!」宋豫章低低一笑。
白景時瞪了他一眼,道:「請你明說!」
宋豫章坐在他旁邊,整理了一下情緒,笑道:「這樣吧,我盡量委婉地跟你說。她有一天到方士鋮那裡去,說是有一篇文章讓他看看,本來開始方士鋮還挺開心的。可是最後,出了一個小插曲!」
「什麼插曲?」白景時問。
宋豫章勾了勾嘴角,道:「他覺得方士鋮不該用文章攻擊軍統,可是方士鋮覺得沒錯,她回了幾句話,當然,不是言辭激烈的那種,只是覺得軍統沒那麼差。可是你也知道,方士鋮和我們都是一邊的人。她在汪淳溪的教導下,肯定是偏向軍統的。所以啊,所以啊……嗯……你知道的!」
「所以……方先生知道她的底細了,生了很大的氣,是吧!」白景時道。
宋豫章笑了笑,開口道:「大概就是這樣。」
「這事主要原因怪我,我看著她挺喜歡報社活動的,就直接帶她去了,也沒仔細考慮過!」白景時沉思道。
「那這肯定怪你,不然怪我?還是怪方先生?」宋豫章玩笑般說道。
「這倒是,不過……你們是不是還說了些別的?」白景時笑道。
「算你聰明!」宋豫章說道。
「說吧,你不說,我也會去問方先生的!」白景時看了看他。
宋豫章微微一笑,拿起自己的茶杯,頓了頓,道:「方先生說,蘇茵好好教導,是可以轉入我們這邊的。不過,工程量大,需要你考慮周全。還有,方先生特別讓我跟你說一句,路很兇險,你得有準備!」
白景時一愣,眉梢微動,道:「多謝你們提醒,我明白了!」
宋豫章見他心事重重,不由拉開話題:「過幾日,我們去看看嗯奶怎麼樣,想來小白已經長的很大了,去看看吧,畢竟今年過年你不在上海,嗯奶應該挺想你的。」
白景時笑了笑,道:「這回聽你的!」
宋豫章也跟著笑了笑,沒說話。
其實宋豫章明白,方士鋮的話並不是真的想要蘇茵歸入他們陣營,只是在提醒白景時,凡事都有取捨,許岐山當年都能捨棄紅玫瑰秦可依,那麼現在,如果軍統真的派人下來,蘇茵遲早會跟他們對立。有很多事,不是說你儘力了就不會發生的,更現實的是,也許你儘力了,反而會更糟糕。
所以啊,山長水遠沒有盡頭,人事滄桑終會結局。這步棋,沒有誰對誰錯。許岐山厲害,當然,白景時也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