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瞑淵之中
從失去平衡到落入瞑淵不過彈指間的功夫,在即將接觸到瞑淵黑霧時,我才重新掌握了平衡正要飛身往上。
不料從瞑淵之下突然伸出一根綢帶纏上了我的腰,我悶哼一聲,滯了一瞬就被綢帶拖入了瞑淵黑霧之中。
瞑淵之中除了我們還有其他人!
我當機立斷斬斷那綢帶,那綢帶之中還藏著利刃。我緊緊捂住腰上的傷口,捂在傷口上的手都摸到了湧出來的溫熱血液。
將落之處恐有人埋伏,我硬撐著在落下之前往別處移了十來丈,待到落地之時,臉上已是汗珠密布。
剛從劇痛中緩過來,瞑淵里亡者的怨氣和對生者的惡念又如一條陰冷黏膩的巨蟒游曳而來。
風不峪之前跟我說過,瞑淵怨氣,沾之必死。
但現在沒有法陣保護的我就是暴露在巨蟒面前的小青蛙,一口一個嘎嘣脆。
抹了一把腰上的血,我準備亡羊補牢,臨時結個陣。
黑霧之中突然紅光大綻,那是小青蛙最後的掙扎。
暗了,暗了,紅光暗了,小青蛙要死到臨頭了。
這死到臨頭的時候,我心裡倒沒什麼對死亡的恐懼,只是覺得有點對不起阿雲啊,這麼一個不靠譜的姐姐剛活過來沒幾天,然後又馬不停蹄地死掉了,都不知道等會阿雲出來聽到我又死了的消息會有多難過。
借著紅光,平靜地看著黑霧即將吞噬掉自己的血盆大口,我心裡突然湧起一種很奇異的感覺,真是不想讓他難過啊。
紅光一滅,自己已被黑霧吞入其中。
腦子裡嗡鳴一片,那是上古戰場修行者的廝殺聲,夾雜著不知道是何處但自己早已聽過無數遍的肅殺風聲。
原來在瞑淵里死掉的感受就是這樣的嗎?鮮血、廝殺、仇恨、無休止的糾纏,一直到死後也不得片刻安寧。
就在我腦子一片混沌之時,意識深處遙遙傳來一道聲音:「小月,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師父……
待我恢復意識之後才發現自己臉上冰涼一片。
我居然流淚了。
流淚這件事情遠比我知道自己還活著更令人震驚。
這是我從極惡之地醒來之後,第一次起了想要知道自己與莫憫仙過往的念頭。
不過現在正在生死關頭,還是先解決眼下的事情吧。
耳邊風聲正響,瞑淵黑霧卻沒能碰到我,正在與什麼東西纏鬥,我這才發現這熟悉的霸道狂肆勁兒可不就是極惡之地那懟天懟地的惡霸煞氣嗎?
我突然想起自己當初離開極惡之地時裝了一盒泥土出來,一直隨身攜帶留作紀念。想必是因為我身懷沾染煞氣之物,極惡之地的煞氣與瞑淵的怨氣相鬥,才讓我活了下來。
一陣后怕。
煞氣雖凶卻只有那麼點兒,這裡還是怨氣的主戰場,我抓住機會趕緊重新結陣。
待法陣結好,我才捂著自己的老腰緩緩滑坐到地上,還真是疼呢。
我靜靜地坐在地上催動靈力止血,傷口很深,那人出手既快又准,明顯就是觀望了很久,想要置我於死地。
也不知道阿雲他們現在怎麼樣了。
瞑淵地下怨氣沒有暴動,說明辟魔封印應該沒被打斷。
現在三大仙門帶著一大群小嘍啰堵在瞑淵外面,只要我敢出去就有九天雷劫大禮包傾情奉送,而瞑淵里也有藏在暗處不知底細不知數量還想殺了我的傢伙。
估計這兩撥人現在都在猜測我是否已經葬身瞑淵。
外面的九天雷劫還沒有結束,仙門之人暫時不敢踏足瞑淵,而瞑淵之下的人想要在黑霧裡找到我無異於大海撈針。自己暫時應該是安全的,反正也受傷了,什麼也做不好,不如隱藏在黑霧之中,讓這兩撥人都不敢輕舉妄動,才是最好的選擇。
本以為瞑淵只有我們與仙門兩方勢力,自己拖延時間等辟魔封印結好之後拍手走人就好,沒想到瞑淵之下還藏有第三方勢力想要坐收漁翁之利。
而這第三方勢力幾乎可以不作他想——往生城。
畢竟這麼重要的場面、這麼關鍵的時機,怎麼可能不派人來盯著呢。
我有些懊惱自己居然現在才想到,像極了一個馬後炮。如今瞑淵這邊已經是橫生枝節,不知道無妄門那邊又會是什麼樣的情形,我也有些擔心。
現在只能寄希望於阿雲他們早些修補好辟魔封印,我們才能早點回到無妄門。
在黑暗中,時間的流逝變得緩慢而悠長,睜著眼也看不到什麼,索性就閉上了。
不知過了多久,我隱約感知到了外界的嘈雜,睜眼后才發現不是我的錯覺,瞑淵的黑霧開始縮回到封劍台下了。
辟魔封印成了!
黑霧縮回得極快,我所處之地馬上就要暴露出來了。此時瞑淵外面雷劫未散,仙門的人怕是賊心不死,而往生城的人也潛伏暗處伺機而動,阿雲他們還不知道外面的情況,我得趕緊回去。
掙扎著站起來,我借著黑霧的掩護向瞑淵深處的封劍台走去。
此時的瞑淵黑霧消散許多,已經可以隱隱看見東西,不似之前摸黑一片。
封劍台如同一隻飢餓了許久的巨獸猙獰著血口瘋狂在吞噬這些黑霧。
一切都將塵埃落定,瞑淵的危機解決了,但我心裡卻更是不安。
往生城的人呢?
捅了我一刀就消失不見不說,現在這麼關鍵的時候居然不拚死跳出來搗亂,要知道這台戲要是唱過了可就再沒有登台的好機會了。
他們到底在等待一個什麼機會呢?
我撐著劍守在封劍台前,一邊思考著往生城的意圖,一邊防備著四周可能出現的暗算。
四周可能有的暗算沒出現,往生城的人比我能苟,但仙門那邊沉不住氣了。
我還沒死,天雷不會放過我,黑霧一散去,九天雷劫自帶的定位系統一下就瞄準了我——開轟!
一路電閃帶雷鳴的,氣勢好不嚇人。
我趕緊把劍往地下一插,騰出雙手就開始結陣。
天雷僅僅一擊,我的喉間卻是甜膩瘋狂上涌,稍稍緩了一口氣才把這股子甜膩死命壓下去。
又艱難扛過幾道天雷,本來已經止血的傷口又崩裂開來,現在鮮血正在我的腰間歡快地流淌著。
這該死的天雷不是只有九九八十一道嗎?先前在瞑淵之上劈了我那麼多下,怎麼現在還有如此之多?不會是偷偷地「加量不加價」了吧?
雖然心裡吐槽得歡,但我知道這樣做只是為了讓自己能夠清醒一些,畢竟意識都開始渙散了啊。
法陣的光芒漸暗,我的身子也漸涼,看來,我今日不是天打雷劈而死,就是要失血過多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