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此為修文新補的一章,本打算在番外的,後來想想還是寫在正文里)
那一年昌國的別鶴老兒遊歷至景興長安城。
一日路經昔日的顧家府邸,那一座落敗,門上貼著封條的宅子,皺眉直呼:「好大的怨氣!」
他拉過行過的路人打聽:「這是誰家的宅子?」
路人道:「這是顧家的宅子啊,人都死了,賣國被抄家了,死了不少人,晦氣啊!」
老兒所有所思:「死了很多人啊?」
「是的啊,你可別進去啊。」路人上下掃視了他一番:「你這流浪老兒想偷偷進去住啊?我告訴你可別喲,前兩年就進去了一個,後來就著火那火竄地老高了,把那人給活活燒死裡面咯,不吉利不吉利。」
老兒眯著眼,不知想著什麼,好一會一拍大腿:「哈哈哈哈天不滅老兒!」
路人瞧他瘋瘋癲癲,連走開了,走出一段距離又回首一看,那小老兒已經拐進了一條小巷子里,那巷子里進去是顧家的後門,再往裡已無人家。
別鶴老兒雖是年老了,身手倒是利索,身子一躍便翻進了顧家宅子後院,這府邸廢棄幾年了,後院里雜草叢生,落敗得很是嚴重,甚至瞧不見原來格局,但這不是別鶴老兒關心的,他抬首望了天空,便駑定了方向。
怨氣之重,那股怪異的濕陰之氣也刺鼻得很,一般只有死不瞑目滿含怨氣的怨魂才有如此重的陰煞之氣。
別鶴老兒很是高興,他能用這怨魂吸走多年來窺探天術而落得一身殘病,雖是法子殘忍了點,但這怨魂凝成惡鬼害人也是一件壞事。
他站在一個小院子里,院子里的兩間屋子被火燒得幾乎只剩屋架,倒塌的柱子橫七豎八,只剩一些斷垣殘壁,可見當初這一場火有多大。
而在那屋架間他看到了一團黑氣,那是肉眼不可見的,黑氣很濃想來是凝成很久了,卻又遲遲未化成鬼形?別鶴老兒失望了,陰煞之氣這麼重竟未化成惡鬼?怨氣多,消之未消卻不重。
這種怨魂無法投胎,瞧那模樣大抵一年,便會消散在天地間,便是所謂的魂飛魄散。
別鶴老兒搖了搖頭:「唉,可惜了,死得這麼慘烈死後也無法安寧。」
一陣唏噓,他轉身便走,行了兩步便突然停下,他望著眼前擋了他路的高挺男子,一身錦服束高發。神色冷漠。
老兒抹了一把鬍子,微眯了眼:「這位公子,你為何擋老夫的路?」
冷漠的男子望著他,聲音也是寒人的:「你方才的話是什麼意思?」
方才?別鶴老兒想了想,又打量了一眼眼前的人,笑了笑道:「老兒胡言亂語罷了,公子莫當真。」
男子顯然不相信他的話,他的眼睛是透涼的,透涼得刺人。
他出聲道:「別鶴國師,昌國之主一直在找你。」
別鶴震驚,這眼前的男子竟認識他?他方細細打量著他,好一會才驚訝道:「你是上官連城!」
別鶴老兒還是昌國國師時便曾見過上官連城,但那是好些年以前了,那時他還是個不大愛說話的少年,跟隨著他的兄長上官連鈺拜訪了昌國。
那個少年已然長成了如今的青年,如此的氣勢盛人。
上官連城朝他微點了頭:「國師,連城並無他意,只想知道國師在這裡看到了什麼?」
別鶴老兒猶豫了好一會才答:「一個未成形的冤魂。」
連城的臉色一愣,眸色微動:「國師,連城未解.....」
「聽說這府邸曾死了很多人?」別鶴老兒問。
連城一點頭。
「所以這府邸陰煞之氣極重啊,又沒有活人陽氣鎮壓,這後面死在此處的人又是心不甘的。」別鶴老兒指著那屋子:「人死在此處,陰煞之地極便容易生怨魂啊,偏偏這怨魂有怨無恨啊,你看這怨魂半成不成的不符合天地規則啊,成了那一坨怨氣,化成鬼都不行。」
說完,老兒就發現連城有些不對勁,那透涼的眸子輕輕顫著,整個身子很是僵硬,他聽得連城輕聲的開口:「那會如何?」
別鶴老兒以為他是害怕:「你也不必擔心,時日一長它便會消散了,畢竟它只是一團氣,還被困在此處。」
「消散?」連城望著他,聲音微抖:「不該是入輪迴?」
別鶴老兒抹了一把白鬍子,搖了搖頭:「你可知踏不上黃泉路的有三鬼,一是危害人間的惡鬼二是逗留人間過久的冤魂三是自殺而亡的鬼,而眼前這個便是歸於第二種的,在人間逗留太久了沾滿了人間生氣踏不上黃泉路自是入不得輪迴。」
他望著呆住的上官連城,強調道:「便是魂飛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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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微沉,風涼涼的吹,吹得那僧袍微微飄動。
彌生和尚站在屋檐下,身後有人行了過來在他旁站定。
彌生和尚側了身子,瞧見來人垂頭:「王爺。」
上官連城背著手,臉色微蒼白,他道:「彌生,將你引來長安是你師父的主意,他沒有法子了我只能將希望寄予你身上。」
那是彌生和尚第一次聽到這高高在上的王爺這般低三下四,他的聲音是祈求:「想辦法讓她好好離開,無論什麼代價我都願意付出。」
彌生和尚望著上官連城,他道:「王爺,你已經付出了很大的代價了,此事已成定局,顧姑娘命數如此再怎麼改變也是徒然,活著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連城垂眸笑了笑,他笑得有些蒼涼。
「今世已然沒有她,若是連來世都沒有..這.餘生光陰還怎麼過,只是那麼想便覺得太難過了。」嘴角的那抹笑笑到最後紅了眼眶:「所以...和尚,求求你。」
彌生和尚沉默許久,而後嘆了口氣。
許久,微風吹過時,和尚低聲問:「倘要你餘生不得安生呢?」
連城應:「餘生也不過幾年罷了,不安生便不安生。」
彌生和尚低垂了頭低喃了一聲:「阿彌陀佛。」聲音很輕,被吹散在風裡,隨風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