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大和四年
松木軒是個很大的院子,處於大殿後東北方向,房屋全是木質,木材上只是上了清漆,木材紋絡清晰可見,又得松木淡香,十分難得,院子前廳后屋,東西小院,種著小樹幾顆,略顯空曠的院子多了幾分生趣,洗浴的小房間在西邊小院里,心蓮滿頭汗水,小臉紅撲撲的站在一個盛滿水的木桶旁邊,微微有點氣喘,看見李在過來,她張了張嘴,「貴客。。。呃,不,師叔。。。祖,啊。。。沐浴用的水都準備妥當了。」
李在不說話,看著眼前的小道姑,由於忙碌沒有了那種謹慎與淡定,卻多了諸多生趣,「心蓮?」
心蓮抬頭看著眼前的怪人,不留頭髮像是和尚,更不留鬍鬚,難道?心蓮瞪大了眼睛,被自己心裡的想法嚇住了,卻又見眼前的男子,身材高大,面上笑容溫和眼睛帶著笑意,「啊?師叔。。。」
李在豎起手一根手指,「打住,聽我說,我叫李在,木子李,也是十八子的李,在,在意的在,常在的在,聽到了嗎?以後你就叫我李在,不需要太多生疏,明白?」
心蓮怯怯的道,「可師傅和師祖會生氣的!」
「不管他們,我搞的定!」李在邁步往屋裡去,心蓮彎腰拎起那個大木桶,李在眼角一瞥,「呃,我說,這洗澡水都是你一桶一桶拎過來的?」
心蓮拎著木桶有些吃力,「那倒不是,熱水是伙房的幫閑仆奴送過來的,李在,你試試水溫,我。。。」
李在走到心蓮跟前,接過她手裡的水桶,輕飄飄如若無物,「麻煩你了,還是我自己來吧。」
李在的手不小心碰到了心蓮的小手,心蓮羞紅了臉攥著自己的手,「怎麼可以?叔祖要我仔細服侍你的。」
李在進屋,見一個大木桶浴盆,裡面盛滿了清澈的水,水汽裊裊升騰,「服侍我?敢進來給我搓背嗎?」
「呃,你還真敢進來啊?」李在把水桶放下,一回頭,卻見心蓮小臉一陣紅一陣白,雖然磨蹭可還是很堅定跟著進了屋,李在無語,「我就是隨便說說,你還當真了?出去!」
心蓮堅持道,「師祖要我好生服侍你,我可不敢違背。」說著嘟起了小嘴,後面一句話還是露出小女孩子的嬌憨。
李在撇了她一眼,試試水溫,「呵呵,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身邊的人了,除了我的話,其他的人說什麼你可以理會,也可以不在意,現在我要你出去,給我準備一身大號的衣服去。」
心蓮眼神有些驚慌還有一些躲閃,還是點頭應道,「是!」
心蓮腳步輕快的往外面走,她覺得李在只是看著樣子怪,性格還是蠻好的,應該很好相處,出了小院一抬頭看見歸塵道長正含笑看她,忙稽首道,「見過師祖!」
「心蓮!」歸塵笑道,「李在那小子洗澡呢?」
「是啊,師祖,他要我準備一套大號衣服,我去找找看。」心蓮言語清脆,很是好聽。
「去吧,告知各處,但你所求讓他們必須配合,誰若少有忤逆,你徑直和我說,我會處理的。」歸塵道長氣度威嚴道,心蓮連忙點頭,「是,師祖,師叔師伯都是很好的。」
「另外,你得空把你自己的東西收拾一下,以後就常駐松木軒吧!」歸塵道長手撫鬍鬚道。
「啊?」心蓮難免意外,「是,遵命!」
「去吧!」歸塵道人背手往正屋去,李在帶來的那些東西,他不看著心裡總是沒底。
西院小屋裡,李在已經褪去衣物,赤條條的站在大浴盆旁邊,看著水裡的倒影,一張熟悉而陌生的臉,李在心中茫然,記憶的破碎已經讓李在心神動蕩,夢境和現實的界限已經消失,李在不知道自己的錨點在哪裡,他不知道,這一切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李在默然,無聲的浸泡在水中,水溫剛剛好很舒服,李在手指磨砂著肩膀上的傷疤,一個清晰的咬痕,是了,是葉子留下的,工作很忙很累,公司像是一頭飢餓的狼在資本的叢林里肆意殺戮,收割著一個又一個戰利品,自己幾乎成了她們的全職。。。傭人?保鏢?司機?還是什麼?尤其是葉子,佔用了自己大半的時間,上班要配合她的工作,下班要陪她健身,開心了要陪玩,不開心了就陪打,或是被打?
葉子什麼都不迴避李在,無論是心理還是身體,李在喜歡看著職場強悍、兇悍如虎的葉子露出小狐狸般的嬌憨,可惜他已婚,葉子那令人炫目的家世也讓人不敢深究,一場高強度的自由搏擊之後,他們喝了點酒,也不知道誰又被誰丟進了浴室,當桃花綻放的時候,葉子在李在肩膀上留下了一個清晰的咬痕,還用了特殊的方法讓傷痕不會消失。
那個沒事都要炸一炸、性格暴躁如爆竹一樣的妻子,終於像核彈一樣爆炸了,李在被抓花臉凈身出戶,被前妻家人在街頭當眾暴打,葉子開著絕版豪車,高傲如公主,拉起跌倒街頭塵埃的李在,在所有人面前擁抱他、親吻他,「現在,你是我的啦!」
李在只想逃!
「若這是夢,我不知道如何醒來,若這不是夢,告訴我,葉子,怎麼才能找到你?」李在喃喃自語道,緩緩的沉入水中,讓淚水把自己包圍,還有娟姐,我想你!感謝你的溫柔如濟世的女神,讓我狂躁的心不至於瘋狂而崩潰!
遠處有輕巧的腳步聲走來,像春雨淅瀝、蠶兒吃桑葉時的輕柔優美,是心蓮吧?李在收攏紛亂破碎的記憶,就聽外面心蓮推門進來,「李在,我給你拿衣服過來了!」
李在看著心蓮,心蓮手捧著一套嶄新的衣服無辜的與李在對視,不一會臉上就泛起可愛的紅潤,李在撓撓濕漉漉的頭,頭上有傷,已經結疤不大礙事了,「我說心蓮啊,有人告訴你,禮教大妨、男女授受不親嗎?」
心蓮有些害羞,「那是儒家的學問,我們是道家,我。。。我不大清楚唉!」
李在。。。「好吧,小丫頭,我知道了,你是存心氣我的,我現在告訴你,把衣服放一邊,你,出去!我洗澡的時候,不要進來,免得嚇著你!」
心蓮吃吃輕笑,點點頭,「知道了,李在,師祖已經在正屋等候了,你也快點,不要讓老人家久候。」
歸塵道人一直守著正屋,看著李在丟的滿地東西皺眉頭,又到院子里,看李在放在陽光下暴晒的太陽能充電寶,看著上面的指示燈流水一樣的跳躍,歸塵越看越是迷茫,他覺得那個能閃出人影的白色木板一樣的東西似乎是最要緊的,歸塵想拿起仔細看,又怕有什麼妨礙?
「你就隨意看唄!沒什麼要緊的!」李在的聲音在背後不遠處傳來,歸塵道人回頭看李在身穿短衣道袍,「師弟,好深厚的修為,師兄竟沒能察覺你已經過來了。」
「啥?你說神馬俺不清楚唉!」李在搖搖脖子,骨頭咯吱咯吱的響,「你什麼意思?」
說著,李在走過來,拿起太陽能充電寶,看著上面的電量,想一想,把手機拿過來把線插上,手機外殼上有個清晰的手掌印,李在搖頭,幸好自己反應快,要不發狂的時候,手機可真的被自己毀掉了,那就可惜死了。
心蓮瞪大好奇的目光看著滿地的東西,想要收拾卻不知道從哪裡下手,著急的有些彷徨,歸塵道人卻圍著李在轉了兩圈,沉吟了片刻,叫住了剛要有所動作的心蓮,「心蓮,正屋裡任何東西你先都不要動,你過來,再看看這小子,有什麼不同。」
心蓮一頭霧水,不知道師祖是什麼意思,卻也聽話的去看李在,有些茫然,「李在的樣子比剛剛那會順眼多了。。。」
心蓮用無辜的笑容回應李在斜過來的白眼,什麼叫順眼多了?李在嘀咕,歸塵道人介面道,「是順眼多了,你剛進山門時,心蓮那一句不是世間人的評論很是貼切,現在呢,你穿上道裝,除了不留鬚髮難看,其他都很不錯。」
「別誇我,我本來就很帥!」李在得瑟,打開手機,手機除了沒有信號,其他一切正常,各種資料都保存完好,很好!相信平板裡面的資料也是好的,真的很好,知識就是力量!
心蓮好奇的看著滿地凌亂的東西,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但是看著都很厲害的樣子,不明覺歷?李在把手上的東西放下,「老道你還是很厲害的,一眼就看到關鍵,這滿地的東西,要緊只有這三樣,平板電腦、榮耀手機、還有太陽能充電寶,以及它們之間的配件,其他東西基本無關緊要,都是些野外露營遊玩的東西,呃,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都有些什麼,東西是娟姐幫我收拾的。」
「看來我需要清理一番。」李在道,「娟姐的賢妻良母屬性可是爆表的,化腐朽為神奇的力量也不是我能揣度的。」
李在笑,眉梢在笑,眼眸在笑,鼻子皺起,嘴角在笑,整個人都溫暖了,心蓮看著李在,眼睛閃閃的,不知道會不會冒出小星星,歸塵道長到底是活的久了什麼都見過,「痴兒,俗世困苦,不若清修。」
李在撇了老道一眼,卻未說話,看著滿地的東西也有些困惑,這麼多東西娟姐是怎麼把它們都裝在背包裡面的?大致分三大類,吃的用的玩的,李在默默的拿起一包糖果,掏出幾顆,遞給心蓮,心蓮看著手中精緻的小東西不知所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帶著問號無辜的看著李在,「這是什麼呀!」
「糖,吃的,嘗嘗唄!」李在一轉身卻看見心蓮把糖整個放在嘴裡,誒,我去!李在連忙伸手,去掏心蓮小嘴裡的糖,還好他知道自己的力氣大的離奇,不敢用力,「不能這麼吃,快吐出來!」
心蓮被李在突然的動作嚇住了,嘴裡含著帶著包裝的糖,還有李在的食指,看著場面有點小曖昧誒,歸塵道人在旁邊笑而不語,李在抽抽鼻子有點小尷尬,對呆住的心蓮道,「張口!」
心蓮臉上羞怯紅潤如蘋果,順從的張開嘴,小舌頭都露出來了,粉嫩粉嫩的忒誘人了,李在取出那個糖果,把包裝紙撕掉,把裡面的糖再放到心蓮口中,最後還用手背幫她把微微張著的小口閉上,「看見了嗎,外面的那層是包裝紙,不能吃的,要撕掉。」
甜美的糖果在口中綻放,那從未有過的甜美讓心蓮忘卻了羞怯,瞪大了眼睛,「好好吃,好甜啊!」
李在轉身對歸塵道長道,「要來一顆嗎?」
歸塵道長接過一顆從未見識過的東西,看李在所說的包裝精美鮮艷,材質從未見過,道長撕開包裝,把一顆糖拿在指尖,香甜而誘人,放入口中,「人間絕味吶,珍品珍品,不是蔗糖也非蜜糖更非霜糖,這。。。到底是何種糖?」
李在沉吟了片刻,隨手把手裡的半包糖都給了他,「喜歡,就都拿著唄,記得吃糖的時候,要把果皮去掉。」
歸塵道人也不客氣,直接收過來揣到懷裡,「你有話要說?」
「是啊!」李在低頭開始給滿地的東西分類,「但是我還沒有考慮好,該怎麼問這個問題?又該怎麼承受後果?給我點時間,讓我想一想。」
歸塵道人點點頭,「我明白,我已經將松木軒設為禁地,你盡可安心在此居住,待頭疾痊癒后再做打算;清微普善心咒威力極大,唉,可惜殘缺不全,本宗的殘卷毀於永淳年間一場事變,幾位前輩先師嘔心瀝血補錄了殘本,又在天授元年被朝廷強令徵召,紫陽師祖嘔血而逝,只剩下皮毛了,還被分作幾份,唉。。。」
歸塵老道搖頭嘆息,李在終於看到這個神采奕奕的道人露出疲憊之色,李在沉默了片刻,「我真以為你是神仙中人呢,難得見你露出疲憊之色,呵呵!」
他轉身對心蓮道,「心蓮,幫個忙好嗎?」
心蓮嘴裡含著糖眼睛微微眯起,被李在嚇了一跳,「啊,你說!」
「去幫我看看有什麼吃的,我餓的狠了!」李在看了一眼歸塵道人然後對心蓮道,「把你的糖放回屋裡去,輕易不要。。。不準帶出這院子,這院子發生的事也不要對任何人說,明白?」
心蓮堅定的點點頭,又看了一眼歸塵道人,「我知道了。」
歸塵和李在看著心蓮輕巧的身姿帶著跳躍的靈動回到西院把東西放下,然後穿過連廊走出松木軒,李在輕輕問歸塵道人,「現在是哪一年?」
歸塵道人手撫鬍鬚道,「大和四年!」
李在緩緩蹲下,腦子又開始霍霍抽痛,「大和?還真是一個討厭的字眼,大和四年?只是年號嗎?有年號就意味著有皇帝?皇帝是誰?」
歸塵道人在廊台上緩緩踱步,「大行皇帝廟號敬宗,本朝皇帝陛下榮登大寶三年有餘。」
李在用力的抓頭髮,從自己已經瀕臨破損的腦海里找,什麼敬宗?一點印象都沒有啊,「我知道皇帝的名字是有避惟的,那你告訴我,外面的朝廷國號是什麼?」
歸塵目光盯著李在,沉聲道,「國號為唐,皇家姓李,老子姓李的李,與你同姓。」
在地板上蹲著的李在深深懶腰直接就躺倒在地板上,「尼瑪,唐朝?李淵、李世民、李治小屁孩,還有千古女帝則天大聖皇帝,好精彩啊,還有六位帝皇完李顯李旦,現在外面的皇帝有我說的名字嗎?」
歸塵道人搖頭,「直呼皇帝名號就是違禁的事情,在內院要防隔牆有耳,在外面切不可如此無禮,以免遭受大禍,你說的那些尊號都是大行諸先帝。」
李在躺在地板上聞言表情更糟糕了,「那你告訴我,梨園戲子皇帝李隆基、安史之亂已經過去了?」
歸塵道人點頭,「已經過了數朝天子了。」
李在整個人在地上扭啊扭,嘴裡胡言亂語,「尼瑪,一個黑暗的世界啊,盛唐煙雲離散,日過中天已西移,盛極而衰長夜將至啊,我靠我靠,靠靠靠!」
「宦官專政,藩鎮割據,朋黨之爭,邪教橫行,天災人禍,農民起義,滿城盡帶黃金甲,五代十國亂,這是何等悲催的世界啊!這遊戲難度是地獄加強版煉獄級別的吧!」李在淚奔。
歸塵道人站在門前屋檐廊下,聽著李在的胡言亂語,略一思量,「世道崩潰,人心紛亂,師弟莫不是已經看到了什麼東西?」
「師弟?」李子想了想,慢慢的從地上做起來,撓撓頭,「感覺好奇怪的樣子,我應該是剛剛見到你。。。不久是吧?為什麼感覺我當你師弟很久很久的樣子呢?」
歸塵道人手掐鬍鬚,神情也困惑不已,「這個。。。道門講究機緣,師弟如此,乃是天大的機緣。」
「還是叫我李在吧!」李子站起來,「我腦子壞了,忘記了很多東西,但也有堅決不肯忘記的人或事,庄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我已經分不清夢境與現實的區別在哪裡,師兄,請叫我李在。」
「李在!」歸塵道人頷首道,「師兄記得了。」
「唉,你的樣子,特別像一個人,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小師妹了。。。混賬小子,你什麼眼神?」歸塵道人正悵然間,忽然看見李在嘴角古怪的笑,老道直接勃然大怒,「歸果師妹是我血親的妹妹,三歲就入道為女冠,得道比我還要早。」
李在懶洋洋的,「切,早說嘛,師兄師妹愛恨情仇多纏綿、多蕩氣迴腸哪!」
歸塵老道氣的冒煙,身影一閃就跳過來,照李在腦門上就是一下,李在哎呀一聲沒躲開,「我說老道你多大年紀了,還這麼急躁?好痛!」
「哼,懶得理你!」歸塵道人袖手踱步,「你的頭疾我已經發書給各位師兄弟,讓他們來這裡聚聚,也好與師弟相認,我們這幫老骨頭已經很久沒有團聚了,也不知道果兒是不是醒著?此次能不能來?」歸塵道人面容幽思。
「醒著?」李在忽然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又有些奇怪道,「什麼叫醒著?」
歸塵老道見李在表情奇怪,「歸果師妹修行的玉清宗八荒入夢,不食人間煙火,道行高深,有洞悉古今之奧妙,希望她能來。」
李在平靜了一下心情,「你的妹妹?又是師妹?呵呵,那也是一個老婆。。。婆了,啊哈哈!」
李在的眉頭開始跳開始冒汗,頭痛,頭暈眼花,心驚肉跳,面色蒼白,歸塵道長看到關切的問,「你又頭痛了,待師兄為你施法?」
「別,沒事,我還挺得住,我說師兄,這個。。。能不能不請那個歸果,我感覺不大妙啊!」李在也很奇怪,腦子都不好使了,歸塵瞪了他一眼,「我們師兄妹已經很久沒有相聚了,如何能不請?不但歸果要請,我道門諸方大能一個一個都要邀請,來不來是他們的事,請不請是我們的事,道義不可丟!李在,我和你明言,年前皇太后冬日大祭,佛道相爭,師兄我失手一著,不得不避走天都,來此地潛修,道門激蕩,各地不寧,我早已發出宗蝶法書,邀各門人弟子相聚。。。」
「錦上添花多,雪中送炭少,是吧?」李在看著歸塵老道,「你快鎮不住局面了是吧?」
歸塵道人點頭,「是啊,那幫蠢貨以為有各地節度使的支撐就可以為非作歹?放下清修,淪為爪牙,可悲可嘆誒!李在,我此次若以你的名義,只邀親近本宗同道,你可不要介意。」
李在感覺不妙,「你用什麼詞?」
歸塵道人手撫鬍鬚,「我就說歸心師弟渡劫失敗,功法反噬,不得不到入世修行,身有頑疾,邀同宗同門來共同相濟。」
李在無語。。。「你這神棍,你這是拿我在火山上烤啊,還渡劫失敗?長夜將至啊,外面的那個世界已經日暮黃昏了,還特么入世?打燈籠去廁所,找死啊!」
歸塵道人嘆息道,「皇權旁落,宦官專權,藩鎮割據,外族入侵,國事糜爛,世道激蕩,李在你說的這些都是事實,但也未必就無藥可救,一朝出現聖天子,未必不能重現盛唐輝煌。」
李在走到陽光下,「師兄你幼稚了,這個世界上是有真理的,就像這頭頂的太陽,過晌午就一定是午後,一個帝國也是,他已經過中天,只會慢慢的滑向永夜,直至破滅,我們道家本源陰陽二氣,陰盛而陽消,陽盛而陰消,至陰孕純陽,純陽生至陰。」
歸塵老道頻頻頷首,聽李在接著道,「大唐帝國輝煌的頂點在高宗李治朝,內聖外王雄霸天下,至陽生至陰,李治偏偏有眼疾,武后臨朝,二聖治世,那個時候道門開始走下坡路是吧?李唐以道家為國教,武后要奪權,道家必定遭難,佛門開始大興是吧?神秀大國師,好威風!李治死後,武后徹底失控,日月臨空君臨天下,則天大聖皇帝,壯哉壯哉!女帝霸世,小和尚都比較俊俏可以暖床是吧,道士們更倒霉了,是不是?帝國的正午,道門卻缺席了!」
歸塵道人面色凝重,失去了從容,「李在,你說的道理十分新穎,我一時無法理解,我會多想想,但是,直呼大行皇帝名諱,事情可大可小必有禍事,你務必留意,不可落了別人把柄。」
李在搖搖手,「這些都是小問題,無須在意,如何還有問題,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自己還不夠強大;我思路剛剛出來,你別打擾我,我說的東西你聽著也幫我記著點,剛說到哪裡?對,帝國的正午,道門缺席了,這是一件遺憾的事情,也未必不是件幸事;唐帝國高宗時候是正午,氣運至剛至陽,大功初成卻不修道德,滿招損李治眼疾,至陽生純陰,武后臨朝,女帝凌空,如日中墨子,這就是王朝正晌午,氣運已衰,但氣勢猶在,待到戲子皇帝李隆基,正是午後一天中最是熾熱的時候,坐享其成開元盛世?迷戀兒媳楊玉環,六宮粉黛無顏色,從此君王不早朝,呵呵,這幫蠢貨啊,李治偷他父親的小妾,一手栽培出千古一女帝,李隆基搶自己的兒媳婦,漁陽鼙鼓動地來,驚破霓裳羽衣曲,好詞啊好詞!」
歸塵皺眉苦思,李在的話語如黃鐘大呂,在老道耳邊嗡嗡作響,讓老道的思想有些跟不上,甚至心蓮從外面回來都沒有留意,老道習慣性的踱著步掐著鬍鬚思考問題,待晃到李在跟前的時候,被李在身上暴虐的氣息驚醒,「李在,你怎麼樣?」
在歸塵老道眼中,此時蹲坐在廊下的李在就像一尊作勢欲撲的餓虎,氣勢凌人,他身上更是燃起了火紅的煞氣,濃郁無比,讓老道呼吸都有些困難,「李在,你感覺怎麼樣?」
李在還蹲在地上咬牙切齒,「六軍不發無奈何,宛轉蛾眉馬前死,花鈿委地無人收,翠翅金雀玉搔頭,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淚相和流,蠢貨啊蠢貨,天下最蠢的皇帝啊,當了四十年實權皇帝,最後竟保護不了自己最心愛的女人?」
歸塵道人正準備施展發功給李在治療,心蓮腳步輕巧,正從西院走過來,就見李在跳起來,暴怒叫道,「這幫混蛋,不孝至極,我恨不得生吞了他們,這幫骯髒子孫。」
歸塵道長怔住了,心蓮瞪大眼睛也被嚇住了,李在正氣急敗壞頭昏腦脹跳腳老高呢,眼角餘光看見心蓮驚恐的樣子,連忙站好,「呃,我剛才說啥了?」
場面有些尷尬,李在心思梳理了一番,不對啊,最後面那一句話,很不對啊!
李在衝心蓮招招手,心蓮小心翼翼的靠過來,李在看著心蓮如小鹿般躲閃、小羊般純凈的眼眸,嗯,好秀氣的眼睫毛,唰唰的扇的人心痒痒的,咳,在心蓮臉上浮起可愛的紅潤時,李在問了,「心蓮,我剛才不是說了什麼話,你聽見了嗎?」
心蓮水靈靈的眼睛看著李在,「啊,你說:這幫混蛋,不孝至極,我恨不得生吞了他們,這幫骯髒子孫!就這樣!」
李在默默的伸手摸摸心蓮的小腦袋,「心蓮你多大了?」
心蓮有些羞怯,「十七了,馬上十八了!」
李在點點頭,「記性真好,但我剛剛是頭腦發懵,胡言亂語。。。不對,我剛剛什麼都沒說,你什麼都沒有聽到,是不是?」
心蓮點點頭,小腦袋磨砂著李在的手掌痒痒的,「嗯,你說怎樣就怎樣,我什麼都沒有聽到。」
李在輕輕拍拍心蓮的小腦瓜,「真乖!」
然後,李在轉身嚴肅的對歸塵道人道,「我記得,斬妖除魔是修道人的本份,你看我這算不算鬼上身?」
歸塵道人也是面色肅穆,在他眼中,此時的李在如同在燃燒,那周身的煞氣與血腥濃郁如霧如煙,心蓮心思單純還不覺得,歸塵道人久歷紅塵,此時站在如此威勢的李在面前,呼吸都有些不暢,「李在,還是你嗎?」
李在點頭,「是我,我身上是不是有什麼東西?」
歸塵道人謹慎的點頭,「是,你身上煞氣濃郁,形如神魔,你感覺有什麼不同?」
李在抬起手,輕輕一握拳,空氣竟傳出音爆,「我覺得我一拳能把天空打個窟窿,力量,我感覺身上多了極大的力量,不屬於我的力量,還有什麼東西一直在破壞我的記憶。」
「你能控制自己嗎?」歸塵道人更加謹慎,山門們已經有了動靜,幾十個道人此時正聚集在松木軒院外,遙遙看著這邊,剛剛那衝天的煞氣,把山外內外的道人都嚇了一跳,幸好歸塵道人早先就有安排,設了關津,要不亂子更大。
李在聽了歸塵的問話,搖搖頭扭扭屁股,伸腰踢腿,一個浮雲推手讓歸塵道人還有院外的道人眼前一亮,李在收手,握拳揮拳打出,空氣都盪起波紋,「我是李在,嗯,我就是李在,除了感覺腦子一團糟,其他都還可以,身體也能控制自如,沒感覺有別東西。」
歸塵道人看的清楚,隨著李在情緒的穩定,他身上那股濃郁的煞氣也逐漸隱去,情形竟類似於神打?歸塵道人手掐鬍鬚想想,又看見院外眾道人,變吩咐道,「李在,把你放在外面的東西收到屋裡去,然後把門關上,心蓮去請眾位師叔師伯進來,就在院中,把吃食都送過來吧!」
李在也看到了院子外一堆人,他拿起太陽能充電寶、手機平板,放到屋裡,再出來把房門關上,院子里,眾多小道士忙碌著,一會的功夫桌椅已經擺設整齊,流水般的宴席傳菜一一擺上,十幾位道人都站在一邊,等候歸塵的吩咐,也有道人一直用好奇的目光看著李在,主要是李在這打扮十分惹眼。
一身道士的盤扣褂短服輕鬆愜意,可是卻沒有梳起髮髻,一頭短髮尤為惹眼,此時佛道相爭,道士們對禿子都滿懷警惕,李在的短髮讓現場的道士們側目,更重要的是李在沒留鬍鬚,這讓道士們很是詫異,也是,除卻宮裡的太監,就算是路邊的乞丐都會留鬍鬚,這位一身煞氣的怪人,不會是公公吧?
歸塵道人見已經擺設整齊,便率先入席招呼眾人入座,李在徑直在歸塵左手邊坐下,「哇,好豐盛啊,我都快餓死了。」
呃,一桌人靜寂無聲,李在的聲音有點突兀,他不好意思了,他斜著眼睛看歸塵道人,「有什麼規矩嗎?還是有什麼講究?」
歸塵道長呵呵一笑,「沒有規矩,也沒有講究,先吃飯,你哪,就隨意吧,大家也隨意吧。」
宴席很豐盛,各種盞盞碟碟精緻華美盆盆罐罐琳琅滿目,李在是真餓了,也懶得分辨了,看著方便就開吃了,道士們都為之側門,歸塵道人,呵呵一笑,「先吃飯,稍後再敘事,在此都不是外人,李在這小子初為出世,世事不通,你們要理解。」
說罷,歸塵老道自己開吃,不理會一幫子神情各異的道士們,有道士想要說話,卻欲言又止,靜靜吃飯,看樣子歸塵老道威嚴滿滿啊!
李在吃的暢快,開始只顧得餓了,沒管氣氛,後面就感覺席面靜靜的,大夥各自吃飯這場面多奇怪啊,不說話幹嘛要坐到一塊,自己端著盤子一邊吃也行啊,宴席不就為了熱絡才坐到一起的嗎?李在看席面上的人,曾經見過的寧致寧桓都在,其他人都不認識了,但看樣子都不簡單啊。
李在印象中,一個門派什麼的,要是師叔師伯一堆,肯定很厲害,一是說明人氣旺,人氣旺則氣運旺,二是,說明人和,門派心盛,三就是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一定有個極厲害的傢伙在坐鎮局面,像華山派,岳不群那可憐蟲,就光桿一司令,就一個小師妹還被他弄成了太上司令他老婆,哈哈。
「李在,什麼岳不群?什麼華山派?」李在正神遊呢,歸塵道人溫和的問道,李在一驚,就看滿桌滿院的道士都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李在詫異,「怎麼了,我又說什麼了?」
看著李在茫然的面孔,心蓮小步走到李在旁邊,一邊為他收拾一邊低聲道,「你剛剛在說,什麼華山派,岳不群那可憐蟲,就光桿司令,什麼是光桿司令啊?」
小姑娘語氣清微如春風,似乎在眾人說話很膽怯,但還是鼓著勇氣提醒李在,李在扭頭無辜的看著歸塵老道,「我說了嗎?」
歸塵道人淡定放下手中的餐具,仆佣們開始收拾殘席,並端上茶湯,歸塵慢悠悠的喝口茶,「你說了,不過哪有什麼華山派?岳不群是誰?你前面還有話,我沒聽清,你再說一遍。」
李在酒足飯飽,十分愜意,下意識的往後面依靠,後面心蓮忙扶住他,「李在你怎麼了?」
心蓮的語氣帶著疑慮,李在啞然,還以為是椅子呢,「呃,我沒事,怎麼不是椅子啊?」
「什麼?」歸塵道長氣度儼然放下茶盞道,「什麼是椅子?」
「就是凳子後面裝個靠背,更舒服一點,等等,現在還沒有椅子嗎?」李在驚奇的問。
歸塵搖搖頭,「椅子是什麼?若是器物用度,這裡是寧桓在打理,你和他說。」
寧桓站起向李在笑一笑再坐下,李在只得打個手勢示意,看樣子自己的幸福日子還得自己把握,首先就得弄一批自己用的習慣的東西,正尋思呢,梆的一聲歸塵就敲他腦門了,「小子坐好,靠在女娃懷裡幹什麼?」
李在連忙坐好,心蓮小臉嫣紅垂首退在一邊,歸塵老道又是一個巴掌照腦門拍來,李在連忙躲開,老道嗔怒道,「小子別打岔,你剛剛說什麼來的,接著說?」
「椅子,椅子坐著舒服,弄幾個椅子唄,我看屋裡很多東西都不習慣,我恐怕得自己弄一撥出來。」李在正經道,歸塵怒沖鬍子瞪眼睛,「你前面那幾句,前面那個啥什麼門派興盛的。。。你再打岔我揍你哦!」
「哦,我就是看到眼前感慨,就是說啊,一個門派什麼的要是師叔師伯一堆,肯定是很興盛的,人氣旺氣運就旺,氣運旺門派就興旺,要是人多還都很和氣,人心齊泰山移,力量就很強大,最重要的是,肯定有一個極厲害的傢伙坐鎮中樞掌控局面。。。老道,看眼前這麼多人,氛圍還是這麼好,老道你還是很厲害滴!」李在睜著眼睛胡說八道。
歸塵道人眯起眼睛,滿臉笑容,「小子,小輩面前不得放肆,叫師兄!」
眾人一下就炸鍋了,什麼?這異人怪客竟然是師叔(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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