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全清道觀
全清道觀不甚大,掩映于山林之間。但道觀的實力卻可謂是名動江湖。掌門人馬素道長的「天儀攬月拂塵功」極其了得,他的幾位師弟亦是武林中響噹噹的人物。但如今二師弟許道長卻慘遭七殺鬼王的毒手,祖孫二人均死於非命。
進得道觀正門,便看到一片寬敞平整的青石板地,可納百餘人,乃是道士們練功的場所,石板地的盡頭連接著一片屋堂。練武場上此時站滿了人,都是一些武林正派人士。眾人以門派為集聚,約有七八路人馬。有的是與郭旭揚相交相識的,比如信義門掌門萬重山;有的是曾與他交過手的,像是御劍山莊莊主穆劍宗;還有一些是他不相識的。眾人看他推著載著死屍的木板車而入,紛紛地讓出一條道來。
黃伊榕不喜人多,進入道觀之後,便讓郭旭揚自行推車走在前面,而她則是慢步跟在後頭。
內堂當先行出一人,袍服寬大,三縷長須,道骨仙風的氣質讓郭旭揚很快便猜到此人當是掌門人馬素無疑。
馬素堪堪行出屋門外,便赫然看到車上許道長的屍身,他神情激動地沖了過來,「二弟!二弟啊……」馬素叫喊著,像是希望能將他喚醒過來一般,兩行老淚已自眼角滑落而下。
然馬素終是一派掌門,老而持重,經此大變,只伏屍哭喊了幾聲,便用袖口擦拭眼角,望向郭旭揚,「閣下是?」
「郭旭揚。」
「郭旭揚」三個字一出,群雄中便發出一陣震驚之聲——聲音自是那些與他不相識的人所發。
馬素聞言,顫聲道:「他們……是怎麼死的?」
郭旭揚嘴唇微動,看著車上許道長的面龐,同樣傷心難過的他,一時之間不知從何說起。
猛地,馬素身後閃出一人,「呼」的揮出一掌,以極快的速度,朝郭旭揚胸口拍下。
郭旭揚感到凌厲的掌風向自己撲來,多年的臨敵經驗,使得傷重之下的他,仍然下意識地運勁出掌格擋。
卻聽那出掌之人跟著大叫一聲:「師父!」
「師父」二字出口,郭旭揚在電光石火之間,已知此人乃是許道長的徒弟。不想傷人的他,忙收勁撤掌,被自己的內勁反噬的同時,「呯!」的一聲,硬生生地又受了對方一掌,重傷未愈的他,倒退兩三步后,頓時嘔出幾兩鮮血。
黃伊榕見狀,忙掠過來從後面將他扶穩,嬌喝一聲:「幹嘛出手傷人?!」
那人還想揮掌再打,卻聽馬素喝道:「子敬住手!」
那喚做「子敬」的小道哭喊著道:「他殺了我師父!我要給師父報仇!」一雙鐵掌再度劈下。馬素欺身而上,將其攔下。他轉過身來,雙眼盯著郭旭揚,一個字一個字地沉聲道:「貧道相信,二弟當不是你殺的!」
「當然不是他殺的,是『七殺鬼王』殺的!」黃伊榕搶道。
「七殺門?!」這個答案馬素倒是萬萬沒有想到,「我『全清道觀』雖不齒七殺門的所作所為,但素來井水不犯河水,為何他們要對我二弟痛下殺手?」
「師伯,我……」得知自己莽莽撞撞的打錯了人,子敬小道哽住。
「馬掌門是吧?」黃伊榕清亮的聲音響起,她指了指郭旭揚,道:「這個人本來只剩下半條命了,剛才又被你們教導出來的好徒兒拍了一掌,現在他還能站著,但過不了一柱香的時間他就要躺下了。」
黃伊榕話裡帶刺兒,「全清道觀」的道士們聽在耳里都不太暢快。但畢竟是自己有錯在先,卻也不好多言。
馬素精通醫理,只因此前事發突然又傷心過度,現在經黃伊榕的話一提醒,立馬看出郭旭揚渾身是傷。他知黃伊榕的言外之意,是要他救治郭旭揚,心想:「救人要緊,二弟的死因,日後再追查也不遲。」遂吩咐眾子弟過來,要將郭旭揚扶入後堂療傷。
郭旭揚抱拳道:「在下謝過馬道長及各位的好意,這點小傷,不勞諸位費心。」
「你再啰嗦信不信我點你啞穴?」黃伊榕的嗓音更大了些。
郭旭揚苦笑地搖了搖頭,心中暗道:「我本不願給他人多添麻煩,但正如黃姑娘所言,確實也快撐不住了……索性就在這道觀中休息靜養幾日吧。也好將許道長之事詳細告知馬道長。」於是向馬道長點了點頭,道:「如此,在下叨擾了。」
黃伊榕靜靜地看著小道士帶著郭旭揚漸行漸遠,獃獃地站在原地。
郭旭揚回了三次頭,四目相對、無言相望三次之後,終於不再轉頭。
在郭旭揚行出十丈開外之後,黃伊榕轉過身去,朝道觀的正門走出兩步,卻又停下。用力地咬著嘴唇,像是要將它咬出血來,最終猛地轉身,追上了郭旭揚:「等你傷好了我再走。」
郭旭揚看著身邊的少女,蒼白的唇角鉤起一道弧線,雙眼依然如此明亮。
「等一下!」練武場上的御劍山莊莊主穆劍宗大喝一聲。
穆劍宗搶上一步,攔在郭黃二人面前,「郭少俠既然來了,何不趁此機會,當著眾武林正道人士之面,將龍瀛寶劍拿出來鑒賞一番,也好讓大家都開開眼界?」
此話一出,在場的眾人皆為之動容。
郭旭揚冷冷地盯著穆劍宗,劍眉一挑,道:「抱歉,你的要求我不能答應!」
「你……」穆劍宗雖已漲得老臉通紅,卻奈何不得他半分。郭旭揚已拒絕了他的要求,身為一派宗師的他,總不能當眾來硬的吧?
只聽信義門掌門萬重山大笑一聲,「郭老弟,你走你的!誰要與你為難,就是和我萬某人過不去!」他這話,顯然就是說給穆劍宗聽的。
郭旭揚向群豪抱了抱拳,朗聲說道:「多謝萬大哥!諸位,在下失陪了!」說罷,與黃伊榕及小道士向道觀內堂走去,留下群雄站在門外面面相覷。
全清道觀的客房通透而素簡。房屋內,卧床、長櫃、圓桌、木凳,再加上倚窗的兩張竹椅,除此之外,再無其它。
兩位小道正在給躺在床上的郭旭揚治傷。黃伊榕遠遠地坐在靠窗的竹椅上,眺望著窗外的景緻,彷彿屋內與她共了兩日患難的郭旭揚,她根本就沒有看到。
馬素踱步進屋,問道:「子誠,郭少俠傷勢如何?」
一個正在給郭旭揚包裹傷口的小道趕忙起身回道:「回師父,傷得有些重,但當無性命之憂。」
郭旭揚坐起身來:「馬道長,今日貴觀可是有什麼祭典?」
馬素知他問的是:為何一向隱世的全清道觀,會聚集了這許多武林人士?他一聲嘆息,並未回答。
子誠小道瞧了師父一眼,插嘴說道:「郭少俠有所不知。今天本是我師父與二師叔交接掌門之位的日子。我師父想潛心修道,原打算將掌門之位傳予二師叔。卻不料二師叔他……」
馬素沉聲道:「二弟是個守時之人,按理說此番大事,早幾日他就該返回觀中,但直至今日仍未見他的蹤影,貧道已料他是凶多吉少。」他調整了一下情緒后,繼續說道:「現二弟仙游,貧道一時也找不到合適的掌門人選,所以大多數應邀而來的豪傑均已相繼離去,只有御劍山莊一派、卓君宮一派和一位名叫『白清陌』的來歷不明卻又武功不凡的女子,尚留在本觀之中。」
郭旭揚皺眉道:「卓君宮?可是少華山上的卓君宮么?」
馬素手揮拂塵,點了點頭。
「白清陌……」郭旭揚沉吟。用餘光瞧了一眼遠坐在窗邊的黃伊榕,心道:「她也是一位來歷不明卻又武功不凡的奇女子。」
馬素不知郭旭揚心中所想乃是其他,以為他想追問白清陌的身世,遂道:「此女子可以說是不請自來的。我觀雖小,但向來不拒四方來客,故而雖不知她的底細,卻也一直以禮相待。如今眾人已走,她卻還獨自留下,不知是否另有所圖。」
郭旭揚朗聲一笑,「不管她圖的是什麼,在馬道長這裡,也翻不出什麼風浪來。」他頓了一頓,道:「馬道長,關於許道長之死……」他剛想道出原委,卻因傷勢牽動,不住地咳嗽起來。
馬素見狀,將手搭在了郭旭揚的脈搏之上,驚道:「郭少俠,你可是服用了『梵靈花』?」
「什麼梵靈花?」郭旭揚不解。
「我見他快死了,就給他吃了。」清脆的聲音從窗邊飄了過來。
郭旭揚和馬素同時望向這被窗外的日落紅霞映照得雙頰飛紅的少女。
「梵靈乃千古奇花,開『紅黃藍白褐』五色花瓣,大小如海碗、形狀似燈籠,當今之世,所生只怕不會超過三株。」馬素頓了頓,「相傳,它有起死回生之功效。若是習武之人服用,可功力大增、延年益壽。不知姑娘從何處得到這珍奇?」他看了看郭黃二人,縱使他是方外之人,此時眼角也不免透出一絲笑意,補充一句道:「又不知姑娘與郭少俠是何關係?」
黃伊榕聽罷立刻彈起身來,白了馬素和郭旭揚一眼,「我不認識他!」話未說完,已跑出了屋子。
**武俠小說定律之五:男主或者女主總能吃個什麼花什麼果什麼動物,去「功力大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