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離別

疼痛和疲憊的喘息聲不停地從絢香的口中來來回回的進行著，這樣的戰鬥她不知道自己已經有多長時間不曾經歷過了。以至於她差點忘記了自己身為殺戮者的身份。

看著面前傷痕纍纍的那個男人，現在的她彷彿找回了自我一般。那種置身於在鮮血和殺戮的常態中，如同沐浴在血雨中的花朵。這一刻她忘記和青田一起生活的時光，那美好雋永的日子漂亮的像是一場不真實的夢境。

原來自己真的不配擁有這樣的生活，她不明白，也從來不曾追尋過。

馬騰同樣抖動著身體喘息著，利用強大的身體戰鬥隨之而來的代價便是需要消耗更大的體力。他注視絢香，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面前這個女孩的眼睛里他突然感覺對方那裡變得不一樣了，好像整個人變得純粹了起來。那是一種無欲無求的感覺，似是在享受戰鬥。

沒有任何徵兆的，背負著月光的絢香在黑夜的車頂上有著極強的存在感，她快速的動作像是一隻身披熒光的蝴蝶。

只是一擊，馬騰感覺被攻擊到的部位火辣辣的疼痛，這和剛才的攻擊完全不一樣，是他也不能忽視的傷害。

寬大的身體，窄小的車頂，黑夜籠罩下模糊的視線，以及和以往不一樣絢香似乎所有不利的因素都在朝向自己。

絢香像鬼魅一般，月光照耀下的臉龐更顯蒼白，黑色的眸子閃爍著超出異常冷靜的寒光。

身體高高的躍起到空中，腿划起的弧線像鞭子一樣抽打在馬騰的臉上，寬大的身體不受控制的向後倒退出去。

「混蛋！」暴躁的聲音從馬騰的喉嚨中發出。

馬騰擺正身子，感受著臉上紅腫的疼痛感，從嘴裡吐出斷掉的牙齒和血水。兇惡的眼神緊緊地盯著絢香的一舉一動。

落在車頂后的絢香調整了一下體式，毫不猶豫的再次沖向馬騰，似乎不想給對方一點喘息的時間。

絢香的戰鬥方式宛如獵豹一般，觀察和準備，確定目標然後發動攻擊，一切如排練了上百場的舞台劇一樣熟練，那種發自身體本能的動作，即使知道她此時是在戰鬥，但那一幕幕的畫面都帶有獨特的美感。

看見絢香再次向自己攻來，馬騰立刻沉腰，右拳后移，渾身的氣勢極速上升，那蓄勢待發的一拳像是野獸捕捉獵物前的寧靜，周圍的空氣彷彿都開始變得壓抑起來了。馬騰準備用盡全力一招定勝負。因為他感覺再耗下去會對自己越來越不利。

絢香壓低著身體在車頂上跑動，她將自己的速度提升到極致就像是一柄刺出去的劍一樣，勢如破竹。從戰場上所孕育的絢香此刻的眼中只有戰鬥，像是被拉進深淵裡的墮落天使渴望著鮮血和勝利。

馬騰狂笑著，準備迎接這最後的一擊。每個人都瞪大了雙眼。

就在二人即將碰撞到一起的時候。

槍聲在夜空中響起

那聲音即使是在迎風呼嘯行駛的列車上也極為的刺耳。

砰！

「不要～。」

嘶吼的叫聲從身後的車廂傳來。

不知道為什麼青田再聽見槍響的聲音后，心臟處像是有一隻手緊緊地抓住一樣，難道絢香已經死了，不可能，她那麼厲害怎麼會死呢，我應該提醒她了才對。他感覺自己的意識正在慢慢消失，身體很沉，像是墜入了寒冷的深潭，不斷的向下落去。

——為什麼我，被注視著。

絢香雙手帶血的抓著青田的肩膀，那宛如黑色琉璃質的眼睛流出了眼淚。

剛才，馬騰和絢香決鬥之際，響尾蛇趁戰鬥中的二人不備，開槍打中了青田。

絢香在聽到槍響的一瞬間突然清醒了過來，面對向自己迎來的拳頭，她快速扭動身姿驚險的擦身躲了過去。即便如此自己右肩也被擦傷一片。然後一刻未停的奔向倒下的青田。

「誰讓你開的槍？」馬騰收起打出的拳，緊皺的眉頭看向響尾蛇。不滿的情緒充斥著整個內心，甚至生起了想要殺掉他的想法。

「我只是完成我該做的事。」響尾蛇愉悅的說道。對他來說殺掉目標才是最重要的。他可不會真的傻乎乎的等到馬騰決出勝負后在動手。什麼信用和承諾，那些東西早就在他加入中統局的時候就拋棄掉了。

青田躺在絢香的懷裡，那微弱的體溫在慢慢的褪去。安靜的瞳孔中綻露出溫柔的目光，他慢慢的看向髮絲略微凌亂的絢香，已經嗅不到褶皺咖啡色新衣包裹住的絢香身上的甘甜香氣，就連剛剛沐浴了的血腥味也已經分辨不出，倘若面前是一個怪物長相的人，也可以感到認同。然而緊緊抱住自己的少女的相貌簡直就是童話世界中走出來的妖精一般。

「我……我，真的不想離開你。」

躺在絢香腿上的青田緩緩的說道。

對於從口唇中吐露出的真心話，絢香沉默著一言不發，但那漆黑水晶般眼瞳卻早已浸濕，眼淚匯聚成珠滴落在青田的臉龐上。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流淚，她不明白這種情緒為什麼會像是決堤的海水一樣不受控制的涌了出來。

「……對不起，沒能保護好你，希望你能自由的活下去。」

痛苦的嚅囁著的同時，他的視線也沒有從絢香的臉龐上移開。

死亡來臨之際，曾經的畫面一幕幕的閃現在自己腦海中，父親的嚴肅，母親笑臉，以及和絢香生活過的時光。我還有那麼多的東西沒有教給她，在這殘酷的世界之中，希望她可以找到那僅有的閃耀的真實。面對這難題如此嚴峻的現實，能否將其逾越，絢香的話應該能夠做到吧。還有母親，對不起，沒有辦法和您見面了。

在些許迷茫中，青田閉上了雙眼。

「不要！」

絕望的嘶吼從車頂貫穿夜空。絢香痛苦的哭喊著。

張大寶在遠處看著痛哭的絢香，這時的他感覺自己就是一個無用的廢物，什麼最精銳的戰士，什麼虎嶺山英雄。只不過是一個誰都保護出好的失敗者罷了。

絢香將完全失去氣息的青田輕輕放在了地上，動作緩慢而又小心翼翼，似乎是怕吵醒了如同睡著了的青田一樣。

她站立了起來，就那麼注視著眼前的一切。

這一刻，似乎有什麼生命以外的東西，從這個空間不斷的消失殆盡。理性、良心、這些東西，替代不斷消失的這些，被某人所賦予的寶貴的什麼東西，從暴力中孕生了出來。

那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