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背誦律法
喬顏料想的不錯,周靜姝果然沒有回來。
周靜容將周靜姝帶回了周府,周老爺得知周靜姝的經歷之後,對於之前沒有相信她,讓她承受了傷害感到後悔又愧疚。
周靜姝身上有傷,心理又受到了重創,身體和精神都十分虛弱。
周靜容便讓周靜姝先去休息,與周老爺商議道:「爹,您打算如何處理此事?」
周老爺沉吟半晌,緩緩道:「姝娘自然不能再回王家了,她身體抱恙,便先留在府里養傷吧。不過,她一家女嫁了兩家郎,外面的流言蜚語必不會少,等她的傷養好,便讓她去莊子上陪她娘吧。待避過這陣風頭,我再為她籌謀出路。」
周老爺沒有想過向王逍討回公道,並非他不疼愛自己的女兒,而是這個時代便是如此,即便受到傷害的是女子,承受罪責和謾罵的依舊是女子。周老爺不想將事情鬧大,實際上是想保護周靜姝,不讓她承受更多異樣的目光。
周靜容也沒有多說什麼,畢竟就連周靜姝自己也沒有這個訴求,她只是想離開王家,並不想將自己的傷疤揭開給別人看。
王家人沒有等到被送回去的周靜姝,而是等到了一紙沒有經過他們同意就加蓋了官印的放妾書,直接宣告了周靜姝自此與王家毫無關係。
王老太太氣的不輕:「周家欺人太甚!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他家姑娘既然已經嫁過來,就是我們王家的人了,是走是留該由我們處置,他憑什麼放妾?」
王家大老爺是個識時務的,好言勸道:「娘,算了,不過一個妾室,走了就走了。而且,那周氏已經嫁過一回,這種失貞女,我們逍兒不要也罷!」
王家二老爺卻是個攪混水的,嚷嚷道:「要不要是我們的事,可周家這般做法卻是打我們王家的臉,絕不能就此罷休!」
王家大老爺無奈道:「周老爺有錢,女婿又是大官,不是我們能惹得起的。老二,莫要亂來。」
王家二老爺陰險一笑:「我們惹不起周家,惹不起官老爺,還惹不起那個水性楊花的小娘們兒嗎?既然周家想給她遮·羞,我們就把這層遮·羞布給她扯下去!她紅杏出牆,到處勾引男人,就該受到唾棄,看以後誰還敢娶她!」
王家老太太目露精光,贊同道:「哼,老二說的是,她既然敢讓我們王家沒臉,以後就別想有好日子過!」
*
周靜容和傅雲深並沒有在浦河縣久留,待處理完了周靜姝的事,他們就帶著尉遲柔,一同押解裴鈺啟程回京了。
周靜容雖然拗不過傅雲深帶傷趕路,但還是可以讓車馬慢行,以免過於顛簸影響他的傷口癒合的。
因他們行路緩慢,也減輕了后追上來的世風的壓力。
世風在浦河縣多留了兩日,是為防王家心存不甘,還有后招。
傅雲深的擔憂不無道理,果然待他們一走,王家便蠢蠢欲動,意欲散播關於周靜姝的謠言,抹黑她的聲譽。
傅雲深早有後手,安排世風率先舉報王家販賣私鹽一事。
販賣私鹽是違法的,嚴重者可判死刑。
於是,王家的鋪子很快就被官府封停查辦,王家上下為此不停奔走,哪還有精力污衊別人的清白。
經此一事,相信他們也會明白,有些事情是不能做的,有些人是不能惹的。
周靜容聽完世風的彙報,對傅雲深道:「那王家的人還真是沒臉沒皮,還好你提前有所防範。」
傅雲深道:「我早便料到王家不會輕易善罷甘休,沒有一早就打壓他們,是想著或許他們當中有聰明人,知道適可而止。沒想到他們仍是如此愚不可及,又黑了心肝,自然是要受些教訓的。」
周靜容憤憤不平道:「哼,王逍犯下的罪,在我們那裡是要被關進大牢的,可不會讓他如此逍遙自在!」
傅雲深看著周靜容正義凜然的模樣,微微笑了笑,向她解釋道:「本朝律法也有此條,若有姦汙女子者,輕者杖刑,重者流放。」
流放可謂重刑,且不說一路的風餐露宿能不能熬的過去,就算活著到了流放之地,又要服苦役,鮮少有能善終者。
周靜容不禁驚訝的瞪大了眼睛:「沒想到你們的刑罰竟然比我們那裡還要重!」
傅雲深點了點頭,又頗顯無奈道:「只不過,諸多刑獄訴訟案件中,鮮少有涉及此法條者。因為女子若遇到這種事,為保名節,一般會選擇隱忍不言,或自盡明志,未有上告者。唯有女子自盡后,其家人不忍,將犯罪者上告的情況,才會運用到此條律法。」
周靜容很能理解這種情況,就算在人權平等的現代,仍然存在這種受害者有罪的思想,何況是古代呢。
不過,古代刑罰之重,對犯人有著極大的威懾作用。
若有女子遇到這種事,敢於揭發抗爭,哪怕只有一兩個被重罰的典型,相信犯罪概率也會大大降低。女性的權益得到保障,地位也能有所提升。
周靜容覺得,很多女子在遇到這種事時不敢聲張,暗吞苦果,一是為禮教所縛,二是或許根本不知道有這條可以保護她們的律法,畢竟這時代的教育普及度很低。
於是,周靜容產生了想做一個普法漫畫的想法,人們或許不識字,卻一定能看懂畫。
周靜容將這個想法講給傅雲深,傅雲深對此大加讚賞:「此法甚妙,若人人都能知法守法,不再愚昧偏見,社會秩序會更加井然有序,國家百姓會更加國泰民安。待回去之後,我會秉明聖上,讓大理寺協同你完成此事。容容,你能見微知著,推己及人,並願意用自己的能力幫助別人,改變社會的不良風氣,你是有大胸懷之人。」
周靜容被傅雲深誇讚的有些不好意思,趕緊開啟了虛心好學的模式:「那你給我講講,夏朝都有哪些法律啊?像你這種學霸,應該把整本都背下來了吧?你背給我聽聽唄!」
傅雲深回道:「我書房裡有一本夏朝律法,裡面還有許多案例,待回去后,你隨意翻看就是。」
周靜容的頭立刻搖的像撥浪鼓似的:「我有許多繁體字都不認識,看起來會很吃力的。而且法律這種專業性比較強的知識,我怎麼可能隨便看看就懂了,當然需要你給我講解啊!」
傅雲深本來想說,你遇到不會的可以問我,但見他沒有立即答應自己的請求,周靜容馬上就不高興了,轉過身不再理他。
傅雲深十分無奈,又湊到周靜容跟前,哄了她半晌。待她的氣消的差不多了,他伸手指了指了自己的臉。
周靜容老大的不情願,十分草率的探過頭去啄了一下他的臉頰。
傅雲深立刻趁機將她抱進了懷裡,無奈又寵溺的說:「好,我背律法給你聽。」
傅雲深的聲音就在周靜容的耳邊縈繞,低低沉沉的,優雅動聽。
周靜容根本沒心情聽他在說什麼,看著他一張一合的嫣色薄唇,忍不住伸手戳了戳。
傅雲深握住她蔥削般的指尖,如抓住學生不聽課的夫子般嚴厲:「方才不給你背,你不是都與我生氣了,怎麼現在又不好好聽了?」
語罷,他放下了周靜容的手,以手腳為繩,將她整個人鎖住,抱的嚴嚴實實的,再度背起了枯燥無趣的法條。
周靜容撇了撇嘴,直男啊直男,活該你背法條背到口乾舌燥!
*
傅雲深將裴鈺押送回京,交給皇帝處置。
裴鈺自知大勢已去,毫無鬥志,整個人顯得頹喪了不少。
他的母妃,首輔舅父,都已經離去,只剩下他孤身一人,他倒也不怕死,遂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樣,任憑處置。
雖然裴鈺欲置太子於死地,但太子還是向皇帝求了情,希望皇帝能夠看在父子情分上,從輕發落。
太子此舉無論真情假意,都得到了朝臣們的一致讚譽,贊他寬容大度,贊他有仁者之風。
皇帝對太子的態度也甚為欣慰,但太子畢竟是受害者,裴鈺又做了那麼多大逆不道之事,就算皇帝從前如何寵愛裴鈺,如今也得給太子面子,更不能傷了他的心,於是皇帝遂下令賜死裴鈺。
太子沒想到皇帝竟然下了這麼大的決心,他本以為皇帝最多將裴鈺流放了事,畢竟裴鈺針對的是他,皇帝不至於如何生氣。
但事已至此,太子也舒了口氣,沒有了裴鈺這個心腹大患,他的位置會坐的更穩。
裴鈺先前便被貶為庶民,所以被賜死後,屍體由天牢直接送到了義莊統一處理。
是夜,裴鈺的屍體被人秘密抬走,很快,他就在一輛疾馳的馬車上醒了過來。
皇帝終究不忍親手殺子,但又需給另外一個兒子交代,遂安排了這場假死的戲碼。
裴鈺雖然沒有死,但他的雙腿已經斷了,無法行走。有疾之人註定不能繼承皇位,皇帝此舉也算是給太子解了後顧之憂。
可裴鈺卻一心求死,他寧願有尊嚴的死去,也不願像螻蟻一樣苟且偷生,磨平他所有的驕傲和尊嚴,還不如死了呢。
他的父皇啊,到底是愛他,還是懲罰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