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柔弱
一種最直接的方式體現中學生時代男生友誼的東西就是：下課一起去尿尿。不論出身，無畏貴賤，不分好壞，和你一起去的就是你的死黨。
至於一起去有什麼好處或者是惡作劇什麼的，那倒真沒有。畢竟這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傳統活動。要有好處也就是可以保持身心的愉悅，要有惡作劇也早就在開始那幾天而已。
在唐朝的記憶里，始終有那麼幾個小夥伴是自己學習生涯中的「良伴」，不管颳風下雨和雷電，只要跨出教室門就有那麼一隻有力的胳膊摟住自己的脖子，不管你有沒有，陪你都要陪著一起去。
到了高中好很多了，至少別人會徵詢一下你的意見了，但你要老不去也會發現：這哥幾個在路上聊的那些個東西會不會就這麼錯過了？要知道，好多勁爆的、關鍵的、要你狗命的話題都是在這個時間段「暢聊」的，特別還有那種讓你心痒痒猶如被貓爪子撓的內容，一旦錯過就不在啊！
今天這次傳統活動非常的失敗：從教室出來后，他們四個為了接下來不被塵世間這些俗事打擾，決定先把存貨去庫存后聊個痛快，沒想到從進廁所開始就聊得一發不可收拾，結果導致有三個人忘記把自己的門戶關上。
唯一倖免的同學是尤聰，無它，人家穿的是運動褲，沒拉鏈。
沈宇兩隻手一直捂在臉上，怎麼說都不肯拿下來，唐朝和李四勇不停地在安慰他：這有什麼呀？又不是裡面沒穿，再說了這不還有我們陪著你嗎？
尤聰在一邊幸災樂禍的樂：誰叫你們不穿運動褲的？
王漢波指著他鼻子就罵：你個鳥漢子，穿個鳥運動褲得意個屁？都是一起上廁所的，你怎麼不提醒他們一下？
尤聰「憨厚」的笑著回應：誰沒事上完廁所盯著別人的褲襠看？難道說你有這興趣愛好？
王漢波「恍然大悟」一樣：對呀，要說還是有些同志思想認識不足，平時對自己沒有嚴格要求啊！
尤聰搖搖頭，說道：那可不一定，就是平時要求太嚴格了，偶爾放鬆放鬆也是正常的事嘛。
王漢波一把摟住尤聰的肩膀：有理，不就是溜溜鳥嗎？
兩個「賤人」四目相望，發出很那個什麼的笑聲。
唐朝是真心實意的在安慰沈宇，因為這種在喜歡或被喜歡的人面前丟臉的事情，絕對會傷害幼小純真的心靈的。私下裡丟人都沒什麼，關鍵周圍還一堆人，就算有人陪著你，按照沈宇這種「心高氣傲」的性格，這絕對是個打擊。
李四勇是機械式的在安慰沈宇，他的內心是崩潰的。自從和秦詩云成為同桌以來，他的刷牙次數已經是每天三次了，追加的這一次是中午飯以後，他不允許自己牙齒上粘著菜葉子出現在同桌面前。頭髮是每天精心處理的，各種腋毛、鼻毛剪得乾乾淨淨，襪子絕對每天一換，內褲……他覺得剛才那一幕最受傷的是他，最該捂著臉的應該是他：你沈宇幹嘛一副主角光環籠罩的造型啊？你跟秦詩云不是沒什麼的嗎？唐朝就更不用說了，你可是有組織的人啊！根紅苗正有希望也主動願意跟秦詩云進一步發展的同學就剩五碗飯和自己了，怎麼在這時候出這麼個幺蛾子？丟臉都不說，人家五碗飯還成了正面人物，這感覺就像跑步的時候已經領先別人幾個身位了，怎麼就鼻子痒痒打個噴嚏，這貨已經領先你一個身位了？
勸說沈宇的行動還在繼續，幾個人不管出於什麼樣的用心，用什麼樣的方式，但目的好歹都算是一致的。
都是沒心沒肺的傢伙，出點丑實際上糊弄一下自己和別人也就過去了。
但是，沈宇沒有，從開始的他雙手就一直捂住臉，直到現在，指縫中居然滲出淚水來。小夥伴們真的驚呆了：這是怎麼回事？
空氣再一次凝固，幾個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
過了一會兒，沈宇自己把手從臉上挪開，有點自嘲的跟他們說：「我很丟人吧？」
幾個人撥浪鼓一樣的搖著腦袋。
「真丟人啊！」沈宇自嘲著苦笑。
幾個人繼續撥浪鼓一樣的搖著腦袋。
男人是不是都應該毫無畏懼，直面各式各樣的鮮血，直視五花八門慘淡的人生？
人在害怕的時候會是什麼樣子？可能有很多很多種，而且幾乎沒幾個褒義詞。柔弱也是其中的一種，對女性來說，可能天經地義一些，但這詞要是用在男性身上，就有點不是滋味了。
唐朝覺得做人應該有所畏懼，無論鬼神或者別的什麼東西。而沈宇展示出來的這種柔弱，可能就是一種畏懼：他沒有大大咧咧的覺得褲子拉鏈沒拉好，這個展示在女生眼裡應該是一種「雄性魅力」；也沒有覺得反正裡面還穿著內褲啥也看不見，再說看見了又咋樣？我是爺們不吃虧。
唐朝曾經看過一本書，書中有這麼一句話讓他印象深刻：「不要和無所畏懼的人做朋友，因為他可能沒有做人的底線。」
劉一龍就是這樣的人。
從最開始錢琳的事，一直到張森傑的事，唐朝沒從這個人身上看見一絲「畏懼」。能夠在短短的日子裡就能繼續原本的生活，絲毫沒有感覺他受到任何影響。這堅定了唐朝絕不與之為伍的決心。再看看唐朝身邊的人：小胖子是一個渾身充滿「畏懼」的人，害怕唐朝的父母，害怕自己父母，「害怕」唐朝；錢琳害怕失去寶貴的親情；林菁害怕失去自己的未來；王漢波害怕不能融入周圍的環境；李四勇害怕自己不被待見；尤聰害怕自己吃的太多零花錢經不住；就連唐朝自己都害怕青蛙，怕的要死要活的。
沈宇害怕什麼？
唐朝一直在觀察：貌似他們幾個害怕的東西，沈宇都沒有害怕的理由。他和他的家庭關係良好，至少從沈宇自己的口中，沒聽過他因為任何原因害怕家長的；家境富裕，沒有經濟方面的擔憂；善於交際，和老師們、同學們特別是女同學的關係始終很好。就連和秦詩云這樣的「校花」級人物的關係，他還處在「始亂終棄」的那個位置。
這樣的人設，用現在的話來說最起碼算是「人生贏家」了吧？
這樣的人應該是驕傲的，甚至是飛揚跋扈的。
現在這個階段，可能會讓他擔心的只有一個東西：「學習成績」。
沈宇在那次摸底考後，基本和他考試之前一樣，該玩照樣玩，該幹嘛就幹嘛。但唐朝就是覺得，沈宇絕對不會以爛為爛的，下次考試，這傢伙絕對會讓人眼前一亮的，沒有理由，沒有原因。
這可能就是傳說中的「學霸」。
就連玩個遊戲，你還在一臉茫然不知道如何玩下去的時候，人家已經有思路、有步驟的開始玩了。
這樣真實的沈宇，毫無破綻可言。
而現在的沈宇，更加真實。
唐朝不是很清楚沈宇是怎麼回事，只能揣摩著應該是他的自尊心受到了傷害，至於一個人的自尊心要不要強到這個地步，唐朝不想去考證。人心太複雜了，真不是一句兩句話說得清楚的。
很高興，自己身邊的傢伙都有「畏懼」之心。
這需要慶祝一下，再說了，安慰的話也說了那麼多了，該拿出點實際的東西來了。
「要不？咱們今天就不去航海了？」唐朝拋出一句話。
這時候說這麼一句話正所謂欲擒故縱，古人是不會騙我的，唐朝自己都覺得自己很了不起。
就有不識趣的人，李四勇這個崴貨就接著說：「是啊，要不咱們改天？」
唐朝還沒來得及鄙視這貨，沈宇蹭的一下站了起來，嘴裡嚷嚷著：「去！憑什麼不去？老子今天出了那麼大的洋相，還顧得上別的？老子豁出去了，就墮落了了咋滴？」
尤聰咧著大嘴一邊樂，一邊摟住沈宇說：「四嬸，好樣的，像個爺們兒！」
沈宇一邊試圖掙脫尤聰的「魔爪」，一邊繼續嚷嚷：「一起去，都要去，不去不是好漢！」
王漢波問：「幹啥去？先說好，我可不習慣一群人一起看小電影，丟不起那個人！」
四個人看都懶得多看他一眼，順序從他面前走過，然後摟肩搭脖一字排開。尤聰像是吃錯藥了一樣的吼了一嗓子：「咱們工人有力量！」
另外三位馬上配合的吼：「嘿！有力量！」
看著耀武揚威般離開的幾位，王漢波好像想明白了什麼，跟著跑了上去，邊跑邊嚷：「我就知道你們在一起沒幹什麼好事，太不仗義了，有好事都不叫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