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梟雄,更是人渣?
進攻怛羅斯的戰鬥,超乎異常的順利。一方面,是安西軍從四面突兀潛入,讓正在吃早飯的葛邏祿叛軍措手不及,另一方面,是特戰營刻意製造的混亂和被徵召守城的怛羅斯百姓驚恐之下無意造成的混亂的雙重作用下,葛邏祿叛軍首尾難顧、左右難支,最終造成大潰敗。
「降者不殺!」的呼喊聲四處響起,讓迷霧中處在驚恐之中的葛邏祿叛軍又如四面楚歌一般,變得更加驚慌失措,特別是在那些領兵校尉不知道去哪裡開小灶了,甚至有人去睡回籠覺了的情況下,一些叛軍根本不能組織起有效的抵抗,多是槍聲一響,被打死幾個,其他的就作鳥獸散。
隨著戰鬥從持續,「降者不殺」口號四響,就如晨霧逐漸變得稀薄一般,讓這些士兵看到了光明和希望,因而終於有人顫抖著聲音喊道:「我們投降,我們投降!」
戰鬥持續到早晨九時許時,除了一些易守難攻之地被叛軍死守之外,怛羅斯已盡數在安西士兵的佔領之下。安西軍普通的士兵們,一人一桿長槍,個個又背挎大刀,一個班一組,開始逐街逐巷肅清殘餘,只是有些時候,這邊一班的戰士正要進一個巷呢,就見三班的戰士已經押著幾個叛軍雄赳赳地走了出來,雖然三班班長面帶微笑,不曾說話,但那昂首闊步睥睨四方的模樣,讓一班班長體會到了濃濃的鄙視,不禁大怒,出言冷諷道:「田大炮你不就抓了幾個俘虜嘛,咋滴,眼睛長頭頂了!」
三班班長田大炮擦身而過,聽了這話並不惱怒,而是回眸一笑:「有本事你也去抓幾個呀!」
一聽這話,一班班長不禁愕然,摘了軍帽摸著光溜溜的頭皮:「哎,我去,這家話不是一點就著嗎,今天怎麼轉了性了!」
「班長,你看他們抓的那個是不是一條大魚啊!」一班一名戰士指著被三班戰士押著的一個俘虜說道。
「嘶?」一班班長一看,不禁吸了口氣,「我去,還真是!」接著,趕緊朝著身旁招呼,急嚷道,「我說你們,都別愣著了啊,趕緊行動,咱也得抓幾個大魚啊!」
……
安西軍的勝利,卻是謀剌連正的失敗。
初始時,當看到迷霧中點點紅光,腦海中還被震得嗡嗡作響的謀剌連正似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一般,等反應過來時,已經被心腹撲倒在地,護衛了起來。
清醒過來的謀剌連正當即吩咐士卒組織抵抗,結果在連天炮火中,士卒連頭都抬不起來,遑論抵抗了。謀剌連正見此,又急急命人組織士兵肅清潛入城中的敵人,然而此時的怛羅斯城,早已湧入了太多的安西士兵,反而他們葛邏祿士兵自己成為被肅清的對象。
最終,葛邏祿叛軍節節敗退,而謀剌連正則被心腹護衛拱衛著,退到了早先的行政署邸如今的叛軍指揮所。而恰好,叛軍指揮所,乃是王剛的特戰營二連重點關照的對象。
然而,即使掌握先進火器,此次由進攻叛軍指揮所卻屢屢受阻,特戰營二連副連長見此,不禁出言感嘆:「不曾想謀剌連正身邊,還有如此忠勇之士!」
連長眉頭深皺,神色嚴峻,深吸一口氣道:「情報顯示此人乃仁義之輩,極得人心!」然而,內心裡卻擔心的是,自己的特戰營此次最好傷亡不要太慘重,不然自家營長那裡說不過去不說,在總司令那裡也不好說,特別是他聽說總司令要將特戰營升級為特戰旅,這也意味著他們這些連長也一個個會被提拔升級。而如果此次損失過大,怕是對他的前程會有印影響。
叛軍指揮所內,相比此刻正握刀站在謀剌連正身旁的熾俟殷海,坐在椅中輕捋鬍鬚的謀剌連正顯得淡定了許多。屋外,喊殺聲不斷,但隨著時間推移,安西軍造成的喊殺聲逐漸高漲。
突然,門口衝進來七八個年輕的葛邏祿士兵,皆是謀剌連正親衛,其中親衛隊長也不像以前那般施禮稟報,而是提著還在流血的刀急聲道:「主帥,敵人攻擊猛烈,我們快頂不住了,請您馬上從地道離開吧!」
一旁的熾俟殷海也急忙俯身過來,神色焦灼,再一次勸道:「兄長,您就聽一次勸,先從地道離開吧!」
謀剌連正平靜地站起身,看了眼親衛,又看向了熾俟殷海,面色中顯露出不屑的傲然之色,開口道:「不用說了。我謀剌連正既然做出了選擇,就沒想過苟活!」
說罷,鏘的一聲拔出腰間的寶劍,看向親衛,肅聲道:「我反抗李無解,本想替我葛邏祿打下一個光輝未來,誰知李賊勢大,令我之大計難成。而族中子弟為我死傷無數,我獨活,於心難安。所以今日,我便赴死,以——明——志……」話音中,滿含悲壯慷慨之韻。
眾親衛一聽,紛紛雙目含淚,拱手施禮,領頭之人激昂道:「鞍前馬後,無論生死,永遠追隨主帥!」
鏘的一聲,身旁的熾俟殷海也拔出腰間長刀,抑制著因為激昂而有些顫抖的聲音道:「兄長,生路死路,我隨您!」
謀剌連正回頭看向熾俟殷海,神色有些複雜,而後嘆息一聲,走到跟前道:「賢弟,有一事哥哥我一直想跟你說……」之後,便將頭湊到了熾俟殷海耳旁,輕聲耳語了起來。
熾俟殷海聽著聽著,突然睜大了眼睛,滿臉錯愕地看向謀剌連正。
謀剌連正臉上閃現一絲愧疚之色,不過很快轉身扭過頭,看向親衛,大吼道:「葛邏祿的兒郎們,走,隨我殺敵!」
身後,熾俟殷海依然處在錯愕之中,目光直直地看著謀剌連正領著三名親衛走出屋門,身影消失在一陣陣喊殺聲中。
熾俟殷海的記憶,似乎被刀槍聲牽引回了二十多年前,那次,也是在刀槍混戰中,自己和結拜兄長謀剌連正被俘,也正是那次,自己這位兄長挺身而出,替自己擋下了滅根之災。從那之後,他暗自發誓,此生便唯謀剌連正馬首是瞻,鞍前馬後,無論生死。
然而結果呢,結果就在剛才,這個讓他付出了一切追隨的兄長,居然耳語后告訴了自己一個大秘密:「賢弟,哥哥我心中有愧……今日就要赴死了,哥哥也就說實話了,其實……其實那次之所以願意替你擋下滅根災難,就是因為哥哥我……我昔年馴馬時被馬踢了襠,結果無法舉事……」
話音猶在耳畔,如陣陣天雷崩響,令熾俟殷海一時間呆住了。待回過神來時,熾俟殷海發現自己正處在一群荷槍實彈的安西士兵的包圍之中。
這群士兵,自然是特戰營二連的戰士。二連連長正拿著一張畫像,仔細比對著眼前這個神色頹然的老人。
「不是!」二連連長蹙額,「請問閣下是何人?」
熾俟殷海看了一眼面前之人,見其手中拿著的畫像上畫著的,正是謀剌連正的大體模樣。見此,熾俟殷海內心裡居然有些厭惡。
「請問閣下是何人?」二連連長提高聲音,又問了一聲。
「我——熾俟殷海!」熾俟殷海回復一聲,然後將手中的刀用力地摜在了地上。
「那謀剌連正何在?」二連連長繼續問道。
熾俟殷海聽了這話,臉腮不由得抽了抽,哼聲道:「剛才隨親衛衝殺,估計已經——死了吧!」
「死了?」二連連長不禁傻了眼,而後看向了身旁的副連長。本來,他們可是抱著活捉謀剌連正的目的的,但就在剛才衝殺進來時,那些叛軍個個像打了雞血一樣瘋狂,因此自己還折損了不少士兵呢,當然最後的結果是,叛軍一個個都被消滅了,一個活口也沒留下。
二連副連長見此,又下意識地感嘆了起來:「哎,也算是梟雄末路了!」
一旁的熾俟殷海一聽這話,內心突然有一股嘔吐的衝動,忍不住吼叫道:「屁的梟雄,簡直就是人渣一個啊!」完了,竟然像一個被人欺負了的孩子一樣,嗚嗚地痛哭起來。
……
當怛羅斯大捷的消息快馬加鞭送到碎葉城時,正是一場大雪漫天的天氣。
碎葉城,李無解與楚懷玉各自舉了一把傘,踩著咯吱咯吱作響的雪,漫步在城垣之上,身後,跟著一個班的親衛。
「謀剌連正反叛,本來為了引出更多的叛軍我才給了他三個月的時間,結果跳出的除了吐火羅還算一條大魚外,其他的都是些小魚小蝦!而如今,在這數九寒天,我之所以出動大軍不到一周就滅了謀剌連正,就是要給那些心懷不軌之人看看,只要我的大軍一到,他們都是不堪一擊的土雞瓦狗,好叫他們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楚懷玉聽了,輕輕頷首,接著道:「按說這次出兵也正好驗證了我們的軍隊無論是作戰還是後勤完全可行,何不一鼓作氣揮師北上呢?」
李無解聽了搖搖頭,微笑道:「北上自然是要北上的,但到如今迫近年關,再加上這一場大雪,行軍的困難可想而知,所以待明年時,再重新布置吧!」
而就在李無解和楚懷玉說話的時候,身後不遠處,金清葉正頂著大雪,急匆匆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