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夢中猶記良人
李無解還在沉浸在夢中,那種眼見馬匪揮刀砍殺,爹爹李曲義拚命讓姐姐和自己先走的父愛,牽扯著李無解的心既是感動又是牽挂,不知道爹爹最終是否脫險,不知道姐姐和娘親都安全了沒有。
夢中的李無解問著自己。
李無解記得,自己和楊師傅一路跌跌撞撞地走進了一個荒涼的古鎮,古鎮街道兩側,全是商鋪茶館客棧之類的住所,但一些屋子一眼看過去,就知道很久都沒有人住了,破舊的木門像是被什麼東西咬過了一樣,殘缺不全;窗戶上還能看見斑駁的漆痕,也能看見風吹雨打的滄桑痕迹。倒是也有人住的,右邊就有一個懸挂著酒旗的酒館,裡頭傳出了喝酒划拳的聲音,酒旗下的凳子上,坐著一個肥腰圓臀的女子,正在無聊地撥弄著一隻波斯貓的毛髮,看見李無解這樣的組合,只是抬起眼皮瞧了瞧,便不再看了。
而左邊位置的鋪子里,卻是一個鐵匠鋪,幾個師傅正輪著大鎚哼哧哼哧地砸著,敲出了叮叮哐哐的聲響。拉風箱的是一個和李無解差不多年紀的小孩,看到李無解他們,露出白白的牙齒嘿嘿一笑,便繼續低頭拉起了風箱。
李無解正在瞧著四周,突然嘚嘚的馬蹄聲出來,往左一瞧,只見左側的巷道中,一匹棗色的快馬,在一個錦衣公子的駕馭下,朝著自己這邊飛奔而來,眼看就撞了上來,李無解不由得閉上了眼睛。
……
只是,在棗色的馬撞向李無解,將李無解重重地拋起的時候,李無解突然醒悟過來,「不是這樣的!這不是我!」
李無解猛然記起,自己是叫李無解沒錯,但不是這個有著家人的李無解,而是那個在孤兒撫育院長大的孤兒李無解。之所以叫李無解,就是因為當初被人在孤兒撫育院門口發現的時候,襁褓里只有一張寫了一個「李」字的紙條,於是院長媽媽給自己起了個名字叫李無解。
李無解清楚地記得,自己是21世紀的現代人。那天,他是第十八天去中茂商務樓前等她,那個叫孟陽的女孩。那一天,孟陽並沒有像以前那樣直接無視,而是在最終登上公交車時,回頭看了自己一眼,而且,還笑了。
其實,自從第一次李無解在車山看到孟陽哭泣的臉,內心裡不像以前那麼冰冷,而是突然柔軟了起來,於是鬼使神差地,揭露了同伴,最終,同伴也揭露了李無解。於是李無解和同伴最終都被送到了警察局。
在警察局登記的時候,李無解知道了眼前的這個女孩兒叫孟陽。後來,在拘留所里待了十五天出來后,李無解第一時間便到中茂商務樓前等待,終於等到了孟陽。李無解趕上去本要道歉,孟陽卻以為是來報復自己的,嚇得躲進了商務樓不出來,差點又報了警。
李無解見此,大喊一聲,「對不起,我是來道歉的!」孟陽聽了,放下了正要撥打110的手機,卻又聽到李無解大喊一聲,「我喜歡你!」嚇得孟陽又拿起了手機要撥,卻不曾想李無解說完就跑得了,瞬間就淹沒在了人來人往中。
後來,李無解連續半個多月都跑去等孟陽。孟陽從最初看見李無解就躲起來,到最後無視,再到跟李無解翻白眼,直到最後忍不住,朝著李無解微微一笑。
「微微一笑很傾城!」李無解完全被這一笑迷倒了。
……
疼,鑽心的疼,李無解只覺得渾身疼痛,而且,胸口如火燒一般,只覺得自己整個人要燃燒了起來。
「水!」李無解嘶啞著聲音叫了一聲。
「啊,師父,他說話了!」李無解在口乾舌燥呢,卻不曾想一個如奔雷般的聲音在耳朵炸響,差點把自己震暈過去。
「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突然一個威嚴的聲音傳入耳中,接著,感覺一個堅實的臂膀攬在了自己的脖頸下,把自己扶了起來,繼而自己的唇觸到了一個冰涼的物件,李無解知道,那是碗沿兒。李無解本能地張開嘴巴,吮吸了幾下,便有一股清涼直入肺腑。
李無解就像涸轍里的魚兒,大張著嘴巴,拚命地喝著水,直到喝得心滿意足。喝舒服了的李無解閉著眼,又沉沉地睡去了。
李無解睡得很舒服,也沒有再做夢。再次醒來時,是被一陣喧囂聲吵醒的。
李無解睜開眼,入眼的,是漏出了一縷陽光的屋頂,仔細一瞧,卻是屋頂破了一個洞,陽光正斜射下來,還能清晰地看到光柱間亂飛的灰塵。
李無解扭頭一瞧,又見灰泥摸的牆壁,也是破舊不堪,低矮的門上也不見門扇,而是掛著一塊破葦席。
「這是哪裡?」醒過神來的李無解內心一驚。李無解雙手撐著試圖做起來,結果卻感覺到左胳膊處一陣疼痛,疼的差點兒背過氣去。
正在李無解復又躺下的時候,破葦席被人一揭,一個壯碩的身體走了進來。
來人看見李無解圓睜著雙眼,一喜,趕緊上前,一對如銅鈴般的眼珠子對著李無解的臉,高興地叫道,「你醒啦?」
聲音如雷,震得李無解腦仁兒疼,再加上胳膊處的痛感,李無解又一次暈了過去。
好一會兒之後,李無解再次醒來。
一見李無解睜開了眼睛,趴著炕沿兒坐著的壯漢又湊了上來,李無解一瞧,一陣緊張,不曾想壯漢這次倒是輕聲細語了許多,「你醒了?你還記得我不?是我救了你!」說著,瞪著眼睛瞧著李無解。
李無解瞧著壯漢,微微一笑,搖了搖頭。
「不記得也沒關係!」壯漢憨厚地一笑,摸了摸自己的腦袋瓜。
李無解這才瞧見,所謂的壯漢其實年齡並不大,喉結都還沒有呢,只是生的體格壯說而已。
「你叫什麼?」李無解朝壯漢善意地笑笑,輕聲問道。
「我叫郭楞子!你呢?」
「郭楞子?」李無解一聽這名字,再瞧了瞧眼前之人,心道倒是名副其實。「我叫李無解,」說著,扭頭看了看周圍,內心裡隱約明白了幾分,但還是不確定地問道:「這是哪裡?」。
「李無解?」郭楞子似乎正在揣摩李無解幾個字該怎麼寫,聽聞李無解問起,隨口回道:「這是下潘!」
「下潘是哪裡?」
「下潘就是這裡!」郭楞子似乎奇怪怎麼這個人問這麼奇怪的問題。
「我是說,這裡——是——什麼——城?」
「哦哦,疏勒!」郭楞子這才反應過來。
「疏勒!」李無解閉上了眼睛,細細想了想,倒是有對疏勒這個地方的記憶。依然在西域,焉耆的西南,焉耆在高昌的西南。
「李兄弟,你沒事兒吧?」郭楞子看李無解閉著眼不言語,關心地問道。
「沒事……」剛說完,只聽見咕嚕嚕一陣響,李無解的肚子餓得叫喚了。
郭楞子也是反應過來,趕緊朝著李無解說道:「李兄弟你等著,我給你找點吃的去!」說著便起身出去了。
李無解用右手摸了摸肚皮,這才感覺餓得有些發慌。
「哎,扯淡的!自己還真穿越了!」李無解煩悶地嘀咕一句。
原來,李無解醒過來時一瞧見周圍的情景和郭楞子,就知道自己做的夢並不是夢,而是一個人的記憶。自己佔據了這個人的身體,連帶著,記憶像放電影一般被新的自己接收了。
本來,李無解在堅持追求了半個多月後,那個叫孟陽的女孩子,也終於不再對李無解冷目相向了。那天,孟陽朝著李無解一笑,便將李無解迷得神魂顛倒,甚至忘了像以前一樣緊跟著上去公交車,只能看著意中人捂嘴著坐車車離去。
第二天,李無解穿了一身乾淨的西服,皮鞋擦得透亮,頭髮專門還修理了一番,鬍子也颳得乾乾淨淨,並特意上鮮花店買來一大束紅玫瑰,抱在胸前站在中茂商務樓前等待著。
掃大街的王阿姨見了,笑呵呵地上前詢問:「小李啊,今天可真帥!」說著狠狠地色了李無解兩眼。
「謝謝阿姨!」李無解裝作沒看到那種眼神,呵呵一笑。
其實,孟陽在玻璃門裡面的時候就看到了李無解,看著李無解抱著鮮花的樣子,偷偷地看了好一陣兒才出去。
李無解看到孟陽出來,笑意盈盈地趕緊走上前去。
「小孟姑娘!」
「嗯?」
「送給你!」李無解說著,把抱著的花遞了過去。
「可是我不喜歡紅玫瑰呢!」
「啊,那怎麼辦?」李無解的動作不禁僵住了。
「不過看到你這麼誠心的份上,這次我就勉為其難地收下啦!」孟陽突然一笑,接過了李無解手中的花。
遠處正在觀察情況的掃大街的王阿姨看見了,又嘀咕起來:「哎,年輕真好,還送花啊啥的,多浪漫啊!我那死老頭子,就知道好吃懶做……」
……
城市的夜晚總是美好的,除了燈紅酒綠中縱情享樂的紅男綠女,還有吃過了一頓簡單的晚餐后,在馬路邊路燈下並肩行走的戀人,就像李無解和孟陽——起碼李無解此刻自己是在戀愛。
吃飯的時候,李無解把自己的過去真實地呈現給了孟陽,並且說出了已經找了一份送快遞的工作先干著。
孟陽聽了李無解的人生規劃,倒是對這個回頭的浪子產生了好感。而且孟陽知道,李無解是真的改過了,而改過的原因,是因為自己。
無論哪個女孩子,都渴望自己是別人心中最重要的唯一。毫無疑問,此刻李無解的心中,孟陽就是那個最重要的唯一。
李無解要送孟陽回住處,正要過馬路,路邊的紅燈亮了,兩人便停下來說話兒。只是,滿眼全是孟陽的李無解卻神色陡變,一把推開了自己前面的孟陽。
第二天,一則新聞出來,在靖川市文匯路十字路口,一輛運貨的大貨車為了避讓闖紅燈的電動車,一頭撞向了路邊等紅燈的一對戀人,生死關頭,男子推開了自己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