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放眼望去,今夜的天空中也就剩幾顆星星掛在中間,月亮也是被薄雲籠罩晦暗難明。斯內普站在霍格沃茨三樓走廊的玻璃窗面前,望著正從西北邊移來的烏雲,面無表情,平日里本就冷漠到沒什麼顏色的臉如今映著冷月更是慘白至極。
走廊里由遠到近的響起一串高跟鞋踏地的聲音,清脆且富有節奏,但是斯內普並沒有順著聲音回頭望去,誰讓他本身就能猜到這聲音是源於何人。
「巡邏的學生已經被我用辦法都支走了,至於那些鳳凰社成員,我想他們沒辦法支走也沒必要支走。」芙洛特站在斯內普的身側,同望向窗外,輕聲彙報道。
感知到人已經站到自己的身側,斯內普冰冷的臉上倒是略微顯出了些溫度來:「別牽連到學生就行,至於鳳凰社成員確實沒必要支開,若是動手干預你也會惹沒必要的嫌疑。」
「況且……」斯內普繼續冷冷的補充道,「這番若是都能弄出個傷殘來,那鳳凰社可就沒必要參與這場戰爭了。」
「你這句話說的太絕對了,今晚上的行動也就你我知道原因,鳳凰社的那些人又不知道,所以對他們來說也能算作奇襲了。只希望這過程中可別……」芙洛特的眉頭微微的皺在一起,輕輕的扭過頭看向身旁的人。
斯內普仍舊如剛剛一般,面無表情,眼神空洞,看著窗外,等待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西邊來的烏雲已經黑壓壓的向著霍格沃茨的方向襲來,也許是天上的梅林感知到什麼,讓這陰雲也得趕今天湊一起烘托一番,為那位即將離開人世的巫師多添一抹悲傷的色彩。
「芙洛特。」斯內普的眼神並未從壓抑的烏雲中脫離開,聲音帶著一份沉重喚著芙洛特的名字。
「嗯?」
「你說我今天這樣做,對嗎?」
芙洛特愣住了,想張嘴,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去回答這麼一個問題。
她心裡其實很想說:別這麼做了,可能事做的對,但是在別人的眼中你永遠都是錯誤的,這太痛苦了。
可是幾經掙扎,心裏面的這句勸說都沒成為芙洛特張開嘴后的現實。斯內普今天的選擇是被一步逼著一步走到這裡,而芙洛特張不開嘴的勸說,也是心裡一步攆著一步趕到這裡,想說也不可能說出來了。
誰讓在這盤雙方交戰的棋局當中,棋子一步步挪著位置,本就沒有後退一說。
芙洛特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后,才睜開眼睛再次扭頭看向斯內普:「當我知道校長的這份安排時,其實我也質疑過,或者說他安排的所有事情,我都有質疑過。可校長從來都沒有正面回復過我什麼,只問我信不信他。」
「我當然相信鄧布利多……」
「我指的不是這個,西弗勒斯,我知道你信鄧布利多的計劃,我也很相信他計劃。可是咱們好像都沒有認真想過,我們究竟為什麼相信他的計劃?還不是因為……」
「還不是因為走到了這一步,我們不信也得信了。」斯內普語氣不帶什麼感情色彩將芙洛特的話補全。
「對,就是不信也得信。所以走到今天這一步,可能真的就無謂於什麼對與錯了,但是西弗勒斯,我想讓你知道……」芙洛特停頓了下,伸出右手慢慢的拉住了斯內普捶在身側的左手。
斯內普的身體微微一僵,扭過頭時,正好對上了芙洛特的眼睛,綠色的眼眸里有很多斯內普道不明的東西。只見芙洛特輕輕笑道:「我清楚這件事結束後會發生什麼,但是你要知道,不論別人怎麼說你『錯』,怎麼認你『惡』,我都會一直站在你的身側,像十幾年前我對你發的誓那樣,給你我最大的信任與忠誠,只給你一人的。」
隨著芙洛特嘴唇間吐出的字詞落下帷幕,斯內普的眼睛也漸漸錯開芙洛特的目光,重新看向窗外,但是與剛才不一樣的是,被芙洛特拉住的左手,此時也被斯內普緊緊的回握在了手心裡。
兩個人此刻又重新回歸剛剛的動作,拉著手安靜的盯著窗外異變的天氣,默契的誰也不繼續提那即將要面對的問題,而是彷彿徹底的沉浸在這片寂靜當中,假裝一切都如往常那般平和安好。
然而打破這一切的,則是意料之中的混亂。
「不好了,食死徒進霍格沃茨了!!」走廊頭起掛著的幾幅油畫人物,此刻都嘰嘰喳喳的喧嚷起來,甚至有幾個慌得連嚇到掉落的帽子都沒來得及撿,就匆匆的往畫框邊緣跑去。
聽到異動的兩個人相視一眼,準備按照計劃進行接下來的動作。
芙洛特從兜里摸出一瓶銀色藥劑,打開蓋子想要往嘴裡倒,但是在剛接近嘴邊的時候,卻被斯內普給一把奪了過去。
「你搶它幹什麼啊!」
斯內普把葯拿在鼻尖處一聞,臉色就是一沉:「這葯是傷肺的,你身體本來就不好,你喝它幹什麼?」
「我想你沒忘記,在計劃中要讓我洗清嫌疑的這一環吧?我身上帶點傷,嘴角帶點血總比只把我打暈更能讓那幾位教授信服。更何況這已經是我能找到傷害最小又最嚇人的魔葯了。」
「還傷害最小最嚇人,我看這幾年你天天喝葯還真把腦子喝傻了。」斯內普已經完全喪失了剛剛拉芙洛特手時的那股子溫情,「你去買點假血漿,或者用魔法偽造一下是不是快要難為死你了。」
「你別再這兒損噠我,你以為我想自殘啊?這事情想要真那就得做的真,假的永遠也成不了真。更何況他們那幾位都知道咱們關係非比尋常,甚至還覺得咱倆有一腿呢!」
情急之下芙洛特嘴裡也沒把住,直接把想到的都說出口了。是,雖然他倆現在是真有一腿了,但是這種悄咪咪放在心裡開心的事情,怎麼可以這麼尷尬的喊出來。
不過芙洛特也沒停頓,而是繼續硬著頭皮說道:「所以沒的選,只有真傷了,才能洗清我幫你的嫌疑。要麼你把葯給我,要麼就真打傷我。」
斯內普可不願意退步看芙洛特自殘,而且現在更沒有時間去周旋什麼,所以他也不帶猶豫,直接從袖口彈出魔杖指向芙洛特:「這葯你甭想喝。反正計劃就是打暈你,我看現在的時機就挺好。」
看見這陣仗,芙洛特知道自己不迂迴一下是不行了,於是在斯內普馬上要晃動魔杖的瞬間,芙洛特伸手握住了斯內普的杖尖:「等會兒!不給就不給吧,我不喝就是了。至於打暈我,你等我說幾句話,你再動手。」
斯內普心裡估摸了一下時間,知道附近還沒有打鬥聲傳來,那就是還來得及:「快說!」
「今天的事情雖然都是在鄧布利多的計劃之內,但是那些個守在霍格沃茨的鳳凰社成員不知道,所以你面對他們要小心,別受傷!還有……」芙洛特頓了頓,「有關德拉科的事情……」
「你放心,德拉科沒有完成任務這一點我會跟黑魔王解釋,他不會有事情的……」
「我知道你會幫他解釋的,但是我想說的是,你別只顧著解釋而把問題都攬在自己身上,我……我真的不想看見你受傷,一點傷都不能有。」芙洛特說完這句話也不再猶豫,起手將斯內普的魔杖壓下去,然後跨前一步踮起腳緊緊的抱住了斯內普。
斯內普被這突然而來的動作驚到向後微退了一步,然後整個人都愣住了,只能感覺到身上的這份重量和耳邊溫熱的氣息。
「反正一切小心,我等你回來。」
「……好。」
聽著斯內普滿口應道,芙洛特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在他的耳邊輕笑道:「西弗勒斯,不管怎樣,你一定要記得我剛剛說的這些話都是真心,抱你也……也是真心的。」
「嗯……嗯?」
斯內普這邊剛感覺事兒不對,芙洛特這邊便迅速將身子移開,眼睛望向斯內普左手裡的小藥瓶,毫不猶豫的伸手奪了過去,然後直接拔開蓋兒通通倒入嘴中。
「芙洛特!」等斯內普再次搶過來,瓶子基本上已經空了,氣的差點沒把瓶子擲到地上,「你還真是……」
「行了,我知道你要說我什麼,我做事什麼風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絕對不允許因為我而毀壞整個計……嗚」芙洛特話還沒說完,喉嚨就是一股腥甜涌了上來,張嘴一口血就吐了出來。
「你說你……惹事精,真的是……」平時刻薄到一定地步的斯內普看見芙洛特這幅樣子,又氣又急,都不知道說什麼了。
芙洛特抓住斯內普想要幫她擦嘴邊血跡的手,努力的做出一個微笑,想讓斯內普放心:「這葯的效果確實挺嚇人的。你快……快,打暈我,那邊有打鬥聲了,你趕緊過去。放心吧,龐弗雷夫人肯定能治好我。」
斯內普看著芙洛特身上沾染的血跡,手上的魔杖遲遲沒有往下施咒:「你好好的。」
「嗯。」
斯內普舉起魔杖輕輕的放到了芙洛特的額頭上,一道綠光閃過……
……
等芙洛特再次恢復意識后,睜開眼望向的則是校醫院那黑漆漆的天花板,這一點也都不意外。她從床上坐起身,喉嚨里的腥甜仍未完全下去,眼神有些空洞和麻木,鼻腔里在被迫接受著校醫院裡混雜的魔藥味和一股熟悉的腥氣味——血的味道。
芙洛特扭過頭看向自己的臨床,那床上躺著一個人,映著從窗外照射進來的月光芙洛特能依稀看清一些這位還處在昏迷的病號。臉很熟悉,年紀看著不大,標誌性的紅頭髮,芙洛特慢慢對上號了,是比爾·韋斯萊,她曾經的學生,如今的鳳凰社成員,一個勇敢的小夥子。
他還能在這裡安然的睡著,至少應該是沒什麼生命危險的傷,挺好,整個校醫院也就躺了他們兩個人,也挺好。
芙洛特放棄了地上躺著的那雙高跟鞋,而是選擇赤著腳下地。地面不怎麼涼,允許她慢慢的走到校醫院的窗戶跟前。
窗戶被窗帘擋著也就漏了個巴掌寬的縫,芙洛特趁著縫裡透出來的月光,握住窗帘的邊緣,徹底拉開。窗外面的景色沒有芙洛特想象中的那麼陰沉,雖然天上曾經掛著的那幾顆星星此時已經消失不見,但是白色的月牙卻慢慢的從薄雲中掙脫了出來,照亮出那還沒消失完全的食死徒標記。
標記出現了,那就足以證明食死徒的行動成功了,西弗勒斯成功了,而……鄧布利多……也如他計劃中的那樣……走了……
芙洛特目不轉睛的盯著那月牙形的月亮,明明以為自己早就已經看淡了生死這個問題,但未曾想,望著這缺失了的月亮,芙洛特竟然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
那個老巫師走了,按照著他的計劃走了,是那種永遠也回不來的走了……
芙洛特的眼眶裡開始控制不住的往外溢出著眼淚,胸口也好像被人狠狠地擠壓著一般,恐懼也狠狠地擠進腦袋裡想要永遠紮根。這恐懼一半是來源於長者的死亡,一半是接下來要被惡魔掌控一切的未知。
她閉上眼睛努力的把淚水徹底擠干,等再次睜開眼后,又回歸了往常的冷靜與麻木。悲傷是這世界上最無用的東西,那三個孩子還尚且要鼓起勇氣面對鄧布利多留給他們的任務,而她芙洛特卻站在窗前無力的掉眼淚,是不是過於沒用了。
芙洛特擦去臉上的淚痕,重新望向那馬上就要消失殆盡的黑魔標記,那目光好似是在看黑魔王徹底湮滅一般,而嘴裡則是輕輕念道:「校長,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