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遇群仙鹿清窺天道 赴苗疆師徒逢舊雨（上）

()第五回遇群仙鹿清窺天道，赴苗疆師徒逢舊雨（上）

劍光迅速，不一時鹿清已到九華，剛要搜尋金蟬朱梅等人，突然見到西側的山巒之間，升騰起一片赤黃色的煙霧，遮天漫地而來，鹿清連忙趕去隱伏在一座山崖草叢之間，凝神朝下看去，只見山谷間黃霧之中，正有無數奇形怪狀的蛇蟒之類聚集一處，仰天咻咻吐信，它們的身後是一個山洞，洞口彷彿被什麼東西炸開，碎石零零散散的布滿一地，黃霧正是從洞中飛出。

此時，蛇群中竄出一大一小兩條怪蛇，一個在上，一個在下，其疾如風，轉眼已到洞前，分別兩旁盤踞。大的一條，是二頭一身，頭從頸上分出，長有三四丈，通體似火一般紅。一個頭上各生一角，好似珊瑚一般，日光照在頭上，閃閃有光。小的一條，長只五六尺，一頭二身，用尾著地，昂首人立而行，渾身俱是豹紋，口中吐火。最奇怪的是，這些異蛇大蟒過澗以後，便即分開而行，留下當中有四五尺寬的一條道路不走，好似故意留與別物出行一樣。

「那美人蟒即將出洞了，看來那匹芝馬已經挨了蛇吻，卻不知剩下的芝仙現在何處？」

鹿清知道這妖蛇原本被人封印在山中，卻被金蟬誤炸靈符，又吞吃了雌的芝馬，增加了好些功力，現在群蛇朝拜，正是它要出山的預兆，不過鹿清對這妖蛇並不關心，他此行九華，唯一的目的，就是尋找芝人的蹤跡。

正搜索間，突然看見右側樹林幾隻寒鴉撲稜稜飛起，鹿清心中一動，悄悄的繞過山嘴走近密林，只見一個圓臉胖大和尚，正全神貫注的守在一處洞口，右手上帶著一隻鹿皮手套，正慢慢的伸進腰間的法寶囊中。

山洞中似乎有所察覺，一陣怪風捲起，只見一頭獅首龍身，六足獨角的怪獸從洞中躍出，看見那和尚，並不吼叫，只是低下頭將兩支金光閃閃的長牙伸出，向敵人刺來。

那和尚早有防備，一張口吐出一道青色劍光攔在怪獸身前，怪獸想是知道厲害，仗這一身皮骨堅硬無匹，只是沖將過來，和尚忙從法寶囊內取出一支白色的小箭，口中念念有詞，出手就是一溜銀光，電一般射向那怪獸的眉心之處，瞬間沒入，怪獸低吼一聲，轉身便要逃回山洞，剛剛到達洞口，便毒發倒斃，一命嗚呼。

鹿清正看的緊張，身後的山谷之中，也呼應一般響起一陣咆哮，緊接著一道白光從空中落下，便往山洞飛去，正是女神童朱梅，鹿清突然想到書中的橋段，知道不妙，正要出聲警告時，那胖大和尚早抬手又發出一根小箭，朱梅猝不及防，臂膀上被擦過一道血痕，身上頓時一陣酸麻，心知必是中了埋伏，不敢停留，頓足化虹逃去。

胖大和尚驚退朱梅，急急跑進洞中，片刻之後，只見他捧著一盤黑茸茸的東西從裡面出來，鹿清知道那必是芝仙，不再怠慢，一揚手將玄譚劍和陰煞刀同時放起，偏巧另一邊一道赤光也同時飛起，兩下圍著那胖大和尚左右一繞，燕子穿梭一般將他分屍三截，那堆毛茸茸的東西也飄飄蕩蕩的從空中落下。鹿清一手指揮陰煞刀攔住那道紅光，一邊將玄譚劍身劍合一，化作一道白光，將那東西攬在懷中，顧不得其他，只是拚命的往南飛遁。

也不知疾馳了多久，眼前已是一片窮山惡水之景，鹿清見身後並無追兵，這才在一處隱秘的山崖下停下身形，從懷中將那黑東西取出，這是一隻頭髮織成的網巢，鹿清知道這應該就是原著中所說的廬山神魔洞白骨神君之物，而那個被自己和金蟬雙劍分屍的，則是他的得意弟子碧眼佛羅梟，只是奇怪的是，原本應該從旁協助自己的一雙兒女斬妖取寶的妙一夫人荀蘭因為何竟消失無蹤？自己這次冒險搶奪芝仙，最怕的就是碰上妙一夫人，這才倉皇逃跑，可是沒想到一切居然意外的順利。

鹿清高高興興將髮網撥開，見裡頭果然躺著一個形如人類，五官清秀的小人，腦門上還細細地垂下一縷淡青色的頭髮，只是神色之間，顯得頗為萎頓，看見鹿清在打量自己，小人拚命的閉著眼睛似要裝死，只是一雙猶如泥捏玉作的小手，卻不聽話的微微顫抖著。

「小傢伙不用跟我裝模作樣了！」

鹿清知道這芝仙乃千年靈物，早通人語，這次雖是吃了驚嚇，可一旦放在地上，便會立刻土遁而去，再要找他，便是千難萬難。

「我並沒有吃你的意思，適才因怕你被壞人搶去，這才一路奔逃至此，我師傅乃是曾在峨眉門下修道的曉月大師，道法高妙，我意將你的靈根從九華移植到黃山紫金瀧上，不知你意下如何呢？」

芝仙近來屢受驚嚇，先是芝馬被蛇妖吞吃，接著守洞怪獸又被妖人害死，知道必是大劫將至，急需找人庇佑，對方所說曉月既然是峨眉門下長老，本領想來不弱，聞言輕輕點頭表示同意。鹿清大喜，忙帶著芝仙二次返回九華，為怕峨眉還有埋伏圈套，鹿清細細的探查了許久，這才在芝仙的指示下，落在一處山隙之前。

肉芝從髮網中跳下地來，跪下叩了兩個頭，往前走了幾步，走到山石縫中，忽然不見。鹿清往石縫內看時，原來裡面是一個小小石洞，清香陣陣，從洞內透出。等了一會，只見由洞中地面上湧現一株靈芝仙草，五色繽紛，奇香襲人。其形如鮮香菌一般，大約一尺方圓，當中是芝，旁邊還有四片芝葉。鹿清取出一把竹刀，將靈芝四圍的泥土輕輕剔松，然後連根拔起，抱在懷中，正要飛走，突然之間天空中流星落雨一般，落下十來道各色劍光，把鹿清嚇了一跳。

除了餐霞老尼師徒三人外，同來的還有一個背負雙劍的美貌中年道姑和一個面容刻板的丑怪女尼，身邊圍著二男二女四個年輕小輩，兩個男的一高一矮，高的那個一襲白衣，丰神俊秀，矮的則穿著藕荷色的夾衣，頭上挽兩個髮髻，赤著雙足穿一雙麻鞋，皮膚白皙，好像年畫上的善財童子一般。

另兩個女子樣貌則更加對比鮮明，身穿玄衣的少女鬢若烏雲，眉細如柳，姿容絕世，腰間掛著一柄古劍，行走之間，環佩叮噹，悅人耳目，另一個則是一襲灰色僧衣的小尼姑，裝扮樸素，臉色冷峻，還眇著一隻右眼，看起來頗有些古怪。

「不會，不過是被我搶奪了芝仙，居然動起這樣大的陣仗來。」

鹿清嚇得一絲兒也不敢妄動，只是隱在山隙之間觀察揣度著這些來人。

餐霞師徒、妙一夫人、靈雲、金蟬，這些都不用說了，那個白衣男子大概是原著中和金蟬姊弟一同除妖的白俠孫南，獨眼的那個小尼姑樣貌鮮明獨特，如無意外，當是眇姑，照此推測，剩下的中年女尼莫非就是自己師傅曉月大師在同門一干師兄弟中，除了齊漱溟外最痛恨的屠龍師太？！

「陣容超強啊！」

鹿清額頭滲出冷汗，這麼十來個人里，長老級別的高手就有三人，餐霞、屠龍加上妙一夫人，隨便是誰一伸手就能把自己這條小命給捏死啊。

「金蟬可看清來人長相么？」

屠龍師太首先開口，那個善財童子一般的少年齊金蟬忙恭聲回道：

「那人也是潛伏在草叢之中，弟子一心只注意了進洞搶寶的羅梟，並沒有發現還有人黃雀在後，等到他劍光飛起，已是來不及追趕了。」

妙一夫人嘆道：

「也是天意不遂，若我提早一步趕回九華，哪裡會出這些事情。誰料半路之上，遇到一個異派妖人，正在法台上用生魂祭煉惡毒魔法，我一時義憤，出手趕走了妖道，救下了十多個童男女，這來回間，不免耽誤了功夫，竟被別派之人將芝仙搶走，實在可惡！」

金蟬神色焦急，聞言向著母親說道：

「朱姊姊中了羅梟的白骨喪門箭，半邊身子麻木難動，母親說那美人蟒頭中的寶珠能夠救她，何以至今還躺在床上？」

妙一夫人知道自己的兒子和朱梅那是三世愛侶，緣分極深，與別人大不相同，見他惶急失措，忙安慰道：

「廬山白骨神君修鍊幾百年，最厲害的就是這些用他本命骨頭煉製的法寶，休說是朱梅，就是我中了此箭，也絕非一時半刻能夠復元，我本意若能取得九華肉芝，借其精血靈脈，倒是能讓朱梅早些恢復，可惜又被他人奪去，我已經將峨眉的九轉奪命丹與她服下，至多二十日便能恢復，你又何須焦急？！」

餐霞大師點點頭道：

「夫人所說正是，金蟬不必擔心梅兒，倒是近來我總是覺得神思不屬，好些事情明明已經前定，可是細細推算，又覺得大有偏頗，之前許飛娘火燒文筆峰，已是迥出意料之外，多虧屠龍為我解圍，才算沒有完全撕破臉面來，今日又遇上羅梟被殺，芝仙被搶，事起突然，實在奇怪之極。」

這番話一說，那些小輩弟子們還好，妙一夫人和屠龍師太兩個卻是變了臉色。

「餐霞師姊所言極是，不瞞兩位，外子本於東海煉寶，專心準備三次峨眉斗劍之事，可是近來也是道心頻動，似有什麼為難之事，幾次和玄真子大師兄默運玄功推算，卻又覺得天道似乎依舊眷在峨眉，種種矛盾，殊不可解。」

妙一夫人說道，

「就連苦行師兄，原本三年之內就要飛升，也因為天道有異，決定推遲靜觀呢。」

鹿清聽到這些來自峨眉的上層秘聞，心中的震驚絲毫不亞於在場眾人。從他們的對話之中，他相信隨著自己的穿越而來，所謂蜀山的「既定天命」，一定是發生了某些變化，所以這些大佬們才會顯得如此憂慮，甚至一向以不問世事的高人形象出現的苦行頭陀，也決定延遲飛升，想來其目的無非就是為了峨眉繼續保駕護航。

屠龍師太聞言，卻頗有些不以為然地說道：

「苦行師兄也太過小心了，我峨眉自長眉真人起，積累下多少內外功德，這才有如今的興旺局面，豈是區區的幺魔小丑所能撼動，正所謂天道昭昭，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惟仁德體心，澤及萬類，方能化否為泰，況且諸旁門異派，也多要靠我峨眉相助渡劫，如此功德，天意所見，其他又何足道哉？！」

這一番話才是真正的振聾發聵之言，鹿清一時間也幾乎呆住，他之前看《蜀山》的時候，所關心的不過是那些飛劍法寶、戰鬥奇遇，雖然對於峨眉派的不可一世並不滿意，可是卻從沒有去想過這背後的緣故，直到今天聽了屠龍師太的話，才總算是茅塞頓開。

不錯！峨眉興盛，群魔辟易，說白了不在於峨眉本身有多麼的強大，不在於他們獲得了多少法寶飛劍，也不在於有那麼多的前輩高人死力相助，真正的原因，乃是天道眷顧！就像原著中銅椰島之戰時，妙一真人遵循長眉法旨，將天地間一場亘古未有的浩劫消弭於無形，僅僅是這一場大功德，就足以讓峨眉立於不敗之地，也足以讓齊漱溟擠走曉月，成為峨眉毫無爭議的領袖劍仙！

「天道，天道啊！」

鹿清感慨萬千，

「看起來，要想真正改變蜀山的走勢和自己師徒的命運，我最需要做的就是儘可能多的建立外功，至少要將原本峨眉派的那些功德搶些過來，分天之眷，才是修鍊的王道啊。」

「屠龍師姊所言大有真義。」

餐霞和妙一夫人雙雙合掌讚歎，屠龍不愧是「宇宙六怪」中實力最強的心如神尼的弟子，這一份見識心胸竟是還在餐霞和荀蘭因兩人之上。

鹿清滿心都在思考著屠龍師太的言辭，竟把自己身處險境都渾然忘卻，也是機緣湊巧，一來鹿清從小修習的是峨眉的正宗心法，雖是潛伏在側，卻絲毫沒有妖邪之氣；二來芝仙天生靈物，所選擇的生根之所也是極為隱秘，難以察覺；三來妙一夫人和屠龍、餐霞幾人專心議論，卻沒有想到那搶走芝仙之人居然並未當場吞吃，而是折回來遷移靈根，以至於直到眾人離開之時，也沒有發現旁邊的鹿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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