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詭譎迷霧層層撥(1)
事發第二天,遠在謝玘就收到了來自老太太的口信。
傳信的小兵衝進大帳時,他正和下屬們商量下一步的部署。北狄消停了一陣,北朝的目光又重新逼回到了南朝的沿線水岸。
就在前幾日,北朝就派了一小股兵力,趁著夜色黑,江上霧面重,偷襲了他們的前哨。從襲擊的目標看,北朝本是要襲擊南朝的一處火藥庫的。結果摸錯了地方。
策略商議的差不多了,就見門口的守衛急匆匆衝進來,附在謝玘身邊低聲耳語。
坐的比較近的武將隱約聽到,皇宮,軟禁,夫人,這樣的字眼。
而聽完守衛的話后,謝玘的臉色煞然黑了下來,看得一旁的守衛暗自吞咽了好幾次口水,不敢多逗留地跑了出去。
於是,很快的,軍帳處稀稀拉拉地出來了眾多武將。而不一會兒,一道黑影帶著幾個人疾馳而出,隱入那蒼茫大地間。
縱使快馬加鞭,不睡不眠,等到他趕到豫章,已是第三日的清晨了。
城門口的士兵打著哈欠,開了門,就見一身黑衣的謝玘如風一般得飛過。還沒等人回神,士兵們就吃了一嘴的土星子。
進了城,謝玘忙不迭地先去了侯府,見到了還在卧床不起的老太太。
謝老太君見到孫子,啞然間竟說不出話來,憋了好久,終於老眼濕潤,心頭更像被抓了一把似的,一雙枯手死命地抓著自己的衣襟,泣不成聲。
「阿暖……我對不起慧娟,我對不起她啊……」
從進門到這麼一會兒,老太太一直在念叨著她手帕交秦老太太的名字,再多的也說不出別的了。
還是謝薇見到謝玘后,趕緊把那日進宮的具體情況,仔仔細細地說了一遍。
謝玘一聽完,就聽出了名堂。回想起宜安曾在潯陽做過的事,說過的話,他還能有什麼想不出來的。
「老祖宗,放心。阿暖,我會親自找回來。誰也別想動我謝玘的人!」
謝家的人都知道這位侯爺是個冷麵的,但此時謝玘眼裡迸發的寒意,不禁讓人打顫。
那是閻王發怒時才有的眼神吧,簡直駭人。
此時宮裡的早朝已經散了,謝玘未召先回,已是犯忌,而他此刻正跪在武英殿前求見光武帝。
御前內監見不是一般人,而是謝家侯爺,便急忙到殿里通報。
很快,謝玘便被迎來進去。
光武帝尚在不明中,自己並沒有召回謝玘,他這是?未等他反應過來,只見謝玘已直挺挺地跪在他面前。
「陛下,微臣有事懇請陛下!」說完,便是重重地一記磕頭,落地有聲,聽得人更為詫異。
光武帝見此情形,直接揮手讓殿里伺候的人都撤出去,親自上前扶起謝玘。只是眉宇間的疑惑始終未散去。
「阿玘,這是怎麼了?」
風塵僕僕而來,謝玘臉色甚為難看,如此面聖,本就大不敬。而光武帝並未介意,只是凝眸看著謝玘。
眼前人眼眸里泛著冷,卻又紅著,這樣糾結矛盾的謝玘,是光武帝從未見過的。
這一對君臣,經歷了平陽時期的太子廢立,而後又是長達多年的隱忍,到最後攜手創造新王朝。彼此的默契和信任,是任何人都無法想象的。
可這份君臣之誼有多深厚,彼此之間有多交心,始終未對外人所完全袒露。故而,才有了如今秦妙的軟禁。
謝玘此時想,若是他平日里能多狐假虎威一些,是不是裴后就不敢這麼大膽了?
「陛下,我夫人失蹤了。」
光武帝大駭:「怎麼回事?!」
謝玘一五一十地將謝薇與他說的情況,說與光武帝聽。末了,還補了一句:「陛下,我想搜宮。」
他說這話時,並不忐忑,似乎就是一句商量。而光武帝聽了,也不反對,為今之計,這是最直接的辦法。
當即,光武帝喊來御林衛,將謝玘的訴求吩咐下去。謝玘匆匆謝過光武帝,便帶著人到各宮搜查。
既是皇帝親自下的旨意,御林衛很是盡責,幾乎把宮裡的角角落落都翻了個遍,連皇后的鳳儀殿也沒放過。
眼見日頭漸漸西斜,天色越發暗沉,宮燈已上,而御林衛的火把也逐一點燃。可依然未果。
謝玘頹喪地坐在地上,一天一夜的奔波,再加上一個白日的心力交瘁,還是沒有見到他的阿暖。
他感覺到無力,無用,無解。彷彿身體的力氣在一點一點地流逝。
御林衛的頭見他如此,還是上前詢問:「侯爺,還找么?」
謝玘托著頭,無盡地疲憊。御林衛等了好久,才見他輕輕地搖了搖頭。
「你們收隊吧,留一小對人跟著本侯就行了。」
御林衛得令后,便將人散了,自己又親自前往武英殿復命。
光武帝還在看摺子,聽聞后,便問:「謝侯爺如何?」
「侯爺還未離開,留了一隊人繼續。」
御林衛低著頭,等著上首的命令。過了半晌,只聽光武帝幽幽說道:「你們隨時聽命威遠侯的吩咐,隨時待命!」
御林衛一聽,心中驚詫不已。讓皇宮的御林衛全部待命,聽從一人的指揮,這是……若威遠侯有什麼心思,那……
他不敢多想,仔細聽完光武帝的命令后,便退出武英殿,回到謝玘那處。
此時的謝玘,不再忙碌找人,而是隻身求見了中宮皇后。
「威遠侯,你這是什麼意思!威脅本宮么?!」
鳳儀殿內的所有宮人都出去了,只留了一個大宮女和謝玘身邊的承影。
謝玘慢悠悠地喝著茶,完全沒有了白日里找人時的慌亂心焦。只是兩眼直直地盯住皇后,好似要將人吞噬進去。
這般駭人的眼神,愣是坐鎮中宮多年,裴后也有些吃不消。更何況,本就心虛在前。
只是那偶爾間泄露的一個膽怯,就叫謝玘抓了個正著。雖面色不顯,但袖中的拳頭已攥緊到無法忍受的地步。
他沒有猜錯,只有她,眼前這個看似溫和的女人,動了他的心頭肉,心尖血。
「皇後娘娘,我謝玘一介武夫,本不願對宮中之事多有言語。皇家齷齪,司空見慣。可是人都有脾性,動了我的人,就是不把我放眼裡。」
裴后隱隱感覺心悸,不知他接下來說些什麼,但心中的不安越發加劇。
「哼,妄想混淆皇室血脈,這種事,您覺得誰能忍!」
轟~~
裴后只覺得頭上的鳳冠有千金重,壓得她頭疼爆裂,只想甩手拔出。
他怎麼會知道?
他什麼時候知道的?
他知道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