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變奏曲

「你確定？」安靜的人群中，遊盪者傑森的聲音突兀的響起。

威廉把目光從匕首上收了回來，他說：「不是很確定，這不是我的專長，不過在場的諸位中有鑒定武器的大師，會給出答案，不是嗎？」

他話音落下，眾人的目光，便不約而同的落到了矮人門德斯的身上。

「如果說武器大師的話，門德斯是個不錯的選擇。」傑森沖矮人露出了討好的笑容，卻換來了後者一聲冷哼。

「門德斯，」威廉走了過去，「希望你能幫這個忙，當然，公會會支付鑒定費用。」

矮人邁開大步，邊走邊說：「一個子兒都不能少！」走到威廉身前，他將那把匕首拿到手裡，低頭打量了一下，露出了詫異之色。

鄧恩好奇的靠近幾步。

威廉為他低聲解釋：「矮人一般精通採礦和鍛造，少數人還精通鑒定，很幸運，門德斯就是其中之一，當然，公會另有合作的鑒定師，不過為了節省時間，還是讓門德斯來吧，而且這樣也更有說服力。」

鄧恩點點頭，然後他就看到，那位五大三粗的矮人，從腰上的小布包里取出了一個……額，放大鏡，還有一個巴掌大小的鎚子。

看到放大鏡的瞬間，鄧恩吃了一驚，然後就意識到，自己的玻璃廠致富計劃宣告破產。

他來不及沮喪，就看到門德斯已經一手小錘、一手放大鏡的工作起來——矮人拿著小錘在匕首上輕輕地敲敲打打，同時拿著放大鏡仔細觀察，期間還用手一點一點的觸摸。

這一幕，讓鄧恩想到自己用創造系統搜集信息時的樣子，不由心中一動。

他想到，自己是不是該弄個「鑒定」大師的名頭。

創造系統搜集的信息，鄧恩通過了解和學習，一旦參悟和理解了原理，系統便能直接判斷目標物品的品質，就像對鐵質武器的檢測，這也是一種鑒定，或許是個來錢的法子，不管身處什麼樣的世界，有多麼神奇的力量，有錢大概都不是壞事。

就在鄧恩思考著，等會要不要詢問一下鑒定這行的平均收入時，四周冒險者的目光，正在他、矮人、匕首、皮箱，以及地上的武器上來回遊走。

他們對鄧恩的看法，無形中有了一點變化。

另一個有變化的就是小約翰·弗爾，他的表情依舊從容，但一雙眼睛卻死死地盯著矮人手上的匕首。

老約翰有些不安，躊躇著要過去，卻被小約翰攔住，後者露出了一個充滿自信的笑容，這讓老傢伙鎮定下來。

鑒定的過程不長，最多只有五分鐘，但在這五分鐘里，門德斯先後從腰間的小包里拿出了不少小玩意兒，如果不是那些東西都不大，鄧恩都要懷疑矮人腰上的幾個破布包，就是前世小說中聞名遐邇的空間裝備了。

到了最後，矮人長吐一口氣，沖威廉點了點頭，後者就走了過去，接過匕首，等待答案。

門德斯沒有說結果，他指了指地上的長劍、斧子等武器，說道：「剩下的也要鑒定？費用恐怕不低！」

眾人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鑒定武器，在收費上有個特點，價格不是固定的，要先定一個基礎價，再按照被鑒定武器的品質增加收費。

「你的意思是？」威廉明白了矮人的意思，「按這把匕首的品質來看，幾把武器鑒定下來，費用不菲？」

矮人點點頭：「當然，如果其他武器，都像這把匕首一樣是優良品質，全部鑒定出來，你至少得付一枚銀戈爾，哦，在聯合帝國就是一枚銀朗克，不過帝國的銀幣成色太差，你知道的……」

「你確定？」老約翰無法鎮定了，他忍不住打斷了矮人，「你確定匕首是優良品質？也許你應該再鑒定一次！」

矮人眼睛一瞪，有些生氣的道：「雖然工具簡陋，時間很短，但我的眼睛沒瞎！優良品質和普通品質有明顯的區別，在硬度、韌性和鋒利程度上的差別很大，如果你懷疑我的眼睛，又出得起價錢，去找一位巫師吧，讓他施展鑒定術！」

老約翰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小約翰則低聲致歉，卻換來了矮人的冷哼。

冒險者們已經鼓噪起來了。

他們對矮人鑒定裝備的本事十分認可，並不懷疑這個結果的真實性，於是所有人盯著幾件兵器的眼神熱切起來。

等門德斯把長劍、短劍、斧頭、匕首鑒定完畢，證明這些武器都是優秀品質后，連他自己看向斧頭的目光都變了。

其他人就更加按耐不住了。

優良武器，對經常面對危險、時常戰鬥的冒險者來說，有巨大的吸引力，否則武器交易也不會成為冒險者公會的支柱產業。

優良品質的武器，那可不是經常能遇到的，尤其是這麼多優良武器同時出現的情況。

「鄧恩，你要出售這些武器嗎？我們小隊願意購買，而且我們不會趁火打劫，會用市面上價格購買！」一名身高體壯的男子走了出來，身後跟著幾名高矮胖瘦的同伴，每個人都一臉期盼的看了過來。

「我們也用市麵價格買，不會像某些人那樣無恥！」三道身影越眾而出，那是三名女子，都是身高體壯，比尋常男子還要強壯幾分，她們每一個的手臂，都比鄧恩的大腿還粗。

聽著這些話，老約翰眼皮子忍不住跳動，繼而咬牙切齒，他怎麼會聽不出這兩隊人的諷刺。

遊盪者傑森高舉雙臂，沖鄧恩喊道：「嘿，難道不該優先供給我們嗎？門德斯幫你鑒定，東西賣給我，絕配！」

「得了吧，傑森！三支長劍、一支短劍、一把斧頭、一對匕首，要買這些，至少得花一枚金朗克，你拿得出來？你的錢都扔在了澡堂娘們的肚皮上了吧！」穿著羊皮夾克的老頭走了出來，他佝僂著背，拄著一根拐杖，「這些武器，我們銀星傭兵團，全要了！」

見老頭出面，冒險者們都露出了忌憚之色，有些打算走出來的人，默默的後退了一步。

「老盧克，何必和我爭呢？」傑森嬉皮笑臉的看了過去，「我只需要一對匕首，這不需要花費多少錢，其他的都給你。」

老盧克搖搖頭，說道：「杜蘭堡的委託你們不少人都知道，高塔召集了那麼多人，肯定不是小事，我們需要些優良武器來應對，希望你們能退讓一些，銀星不會忘記諸位的好意。」他的話中有一股勢在必得的意思，更隱含威脅。

但他阻擋不了冒險者對武器的追求，緊接著，又有幾個人先後出列，向鄧恩做出了承諾。

局面頓時複雜起來，很快，大廳滿是爭吵，聲浪陣陣，像是要掀翻屋頂，不過大部分的人都在試圖和鄧恩套近乎、拉關係，先前對他的諷刺、敵視，居然都不翼而飛了！

甚至小約翰的布局效果，都減弱了許多。

看著這一幕，老約翰有些慌了手腳，他朝兒子看了過去，後者本有些恍惚，注意到父親的目光，小約翰勉強維持鎮定，擠出了一個自信笑容。

他說：「沒事的，還在我的掌握中，幾把武器不會改變情況，畢竟魔葯的危機還在，他要如何扭轉？這不過是徒勞的掙扎。」說完，他用力點了點頭，似乎是想要說服自己。

威廉則饒有興趣的看著，他記得剛才冒險者們還在挖苦鄧恩，轉眼之間就鬧成一團，還不斷的向鄧恩示好。

吟遊詩人的目光落在了鄧恩身上，這個令人意外的青年，才是造成眼前這一切的根源——鄧恩站在原地，神色平靜的看著事態發展，不急躁，也沒有得意。

那種神態，讓威廉生出錯覺，他覺得鄧恩彷彿變成了一名指揮家，正舞動著指揮棒，奏響了一篇新的樂章，將一場騎士兒子的受難記變成了歡快的合唱。

有趣。

他走到了鄧恩身邊，問道：「鄧恩，你拿出這些武器，是要賣掉吧？」

鄧恩點點頭，笑容不變：「當然，記得我說過什麼嗎？我不是來求助的，而是要做交易，而且是長期交易。」

威廉一愣，跟著露出笑容：「我想很多人都看錯了你，長期交易嗎？不錯的提議，但你有些困難要克服，畢竟喬納森是一位騎士，而你只是他的兒子。」說著，他朝臉色難看的老約翰看了過去。

鄧恩點點頭：「當然，喬納森能坐穩屬於他的位子，是有別人不敢掀桌子的底牌，而我也會擁有的，對了，威廉，冒險者們會因為委託物價值貴重，毀約搶奪嗎？」

威廉眯起眼睛，壓低聲音說道：「總有些不守規矩的人，但對冒險者而言，信譽是他們的生命，如果丟了，以後就不能在這一行吃飯了，在我看來，信譽比金錢更珍貴，至少比幾瓶魔葯要珍貴，因為藥劑只能賣一次……」

「而信譽可以一直賺錢，這才是冒險者們的買賣！我明白了！」鄧恩點點頭，他從地上撿起一把長劍，走到眾人前方。

噹噹當！

他用長劍敲打椅背，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

吵成一團的冒險者，不約而同的停下來動作。

「諸位，你們瞧，這有幾把優良武器，關鍵時刻能救命，當然，用來刺穿仇人的胸口也不錯，」鄧恩舉起長劍，「我需要一些幫助，『好心』的弗爾家族，把父親留下的藥劑贈送給了我，哦，我沒有其他的意思，我是說，帶著這些東西趕路，還被這麼多人知道，一路上都不會太平，所以我需要些保護者，雇傭兩小隊、或者三小隊沿途保護，而這些武器……」

他抬起了長劍。

「就是報酬！」

鄧恩的通用語越說越順暢，一句話說完，還刻意補充了一句：「對了，我想，正常的情況下，不會有人會用這種易碎的、透明的容器裝魔葯吧？你看，我真的需要幫助。」

他的話引起了冒險者們會心的微笑，大部分人看向了那對父子，餘下的則是臉色複雜的盯著鄧恩，這和他們記憶中的人截然不同。

威廉眼中一亮，而弗爾父子的臉色卻同時陰沉起來，但小約翰還在努力的說著：「相信我，父親，幾把武器，改變不了什麼。」

「也許改變不了什麼，」老約翰卻問起來，「但這小子是從哪得到的優良武器？老喬納森留下來的？見鬼，這很有可能，那老傢伙總喜歡留一手！」

小約翰不由沉思起來，雙眼眯成一條線，眼縫裡閃爍著陰冷的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