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8 盡人事,聽天命
()「等一下!」眼前黑影一晃,平南從我頭頂一掠而過,攔在了我的身前:「你剛才說什麼?」
「我什麼也沒說,」我冷著臉:「請你讓開,你去找你的偏方,我去找我的毒醫,咱們兩不相干。」
「你說有治心疾的偏方?」平南不肯讓路:「是什麼,說來聽聽?」
「你幹嘛要告訴你?」我冷哼,拽拽的。
平南定定地看了我半天,我以為他要拂袖而去時,他忽然軟了下來:「人命關天,希望你能幫我這個忙。」
「那好,做為交換條件,你必需幫我們找到毒醫。」我乘機提交件。
「我怎麼知道你不是糊弄我?」平南蹙眉,眼中有狐疑。
「彼此彼此。」我望著他不停冷笑。
「好吧,」平南猶豫一下:「我負責幫你找到毒醫。」
「越快越好。」我大喜過望,趕緊打蛇隨棍上:「最好今天晚上就找到他。」
「這麼急?」平南有些吃驚:「出什麼事了?」
「是,疏影受傷了。」我咬牙,心中忐忑,不敢看他的眼睛。
「哦。」平南輕應一聲,神情平淡。
就只是哦?
我原本以為他會很激動,很衝動,哪知道反應竟這麼平常?
「什麼傷?」平南似是察覺到我的失望,看了我一眼,淡淡地加了一句:「外傷的話,或許不需要找毒醫,我可以幫她看看?」
「你?」強壓住心裡不斷擴大的失落感,我有些遲疑地看他。
對哦,平南也是個大夫,雖然大家都不知道,但我怎麼可以忘了?
只是,他的醫術是不是比聖手書生更高明呢?
我不敢把羽衣的命賭在他的身上啊。
「怎麼,不相信?」平南反問。
不知為什麼,他這樣望著我時,帶給我很大的壓力,心裡毛毛的。似乎我對他的不信任,帶給他很大打擊。
「不是,」我咬了咬唇,決定相信他一次:「你跟我來。」
「你還沒說是什麼方法?」平南很固執。
「哎呀,」我跺腳:「沒時間了,先治好羽……」我愣住,臉忽地漲得血紅。
「嗯哼,」平南居高臨下,挑眉,很平靜地看著我:「說下去。」
「呃~」我被他看得頭皮發麻,倔脾氣一上來,深吸一口氣,不管了,硬拗也要把它拗過來:「先治好,羽衣再告訴你方法。」
他信了嗎?他會信嗎?
我怎麼覺得有一種被拆穿的感覺?
「好,」平南望著我,慢慢地點頭,聲音很輕:「我知道了,希望你會信守諾言。」
他好象是真的相信了我這拙劣的謊言,我如願以償地保住了自己的秘密。
可是,為什麼我的心那麼酸?
「一定。」我咬牙,心裡湧上千萬種情緒。
「走吧。」平南不再看我,大踏步朝府外走去。
「去哪?」我有些茫然。
「不是說去治疏影的傷?」平南頭也不回,步子邁得又大又急。
「哦,好。」我垂著頭,努力跟上他的腳步。
一輪圓月高掛在天際,月光如銀,溫柔地照著世間。
我一路上都很沉默,平南似乎也沒有交談的意願,兩個人一前一後很快地到了一個偏僻的小巷,走到盡頭,我停了下來。
「原來疏影一直藏在這裡。」平南唇角微勾,揚了個嘲諷的笑。
說完他不等我回話,提氣輕躍,身子如一隻大鳥從我身側掠過,筆直地落在了院中。
我目測了一下圍牆的高度,輕輕躍了上去,也不知是心神不寧,還是許久未曾活動,這一下用力過度,跳得有些過了,原本應該落在牆上,結果腳後跟落地,身子在狹窄的牆頭搖擺起來。
眼見就要一頭載下去,而平南在下面,略帶嘲弄的望著我微笑。我心中一急,想也不想,腳底下輕輕一點,身子斜飛著穩穩落地,姿勢輕盈美妙。
平南看了我一眼,一聲不吭,掉頭便走。
我眨了眨眼,突然發現剛才用的那一招,叫鴛鴦比翼,正是平南教我的那套鴛鴦合歡劍的中的一式。
糟了,露餡了!
怪只怪我平時太懶,最近練得最勤的也就是這套劍法了,不知不覺就用出來了。
可是,平南為什麼不揭穿我?
還是說,現在輪到他反悔了,想裝傻充愣地混過去?
我心中疑惑,慢慢地跟在他後面進了屋子。
無情聽到聲音,趕出來一瞧,鬆了口氣:「羽,羽衣?你們來了?」
「嗯,」我心虛地微偏著頭,不敢看平南的眼睛:「他略懂點醫術,我帶他來幫疏影瞧瞧。不行的話,他負責請毒醫出面。」
呃,後面這句話我事先沒跟平南講,突然加了一條,平南顯然有些意外,抬起眸冷冷地掃了我一眼。
我有些不安,下意識地紅了臉,可隨後又一想,我關心羽衣,那也是人之常情,憑什麼要怕他呀?
「他?」無情怔了一下。
「怎麼,我不夠資格?」平南淡淡地反問。
「不是,請進。」發覺失言,無情微微紅臉。
本來還擔心這兩個人見面就打,現在見他們之間氣氛平和,我也悄然鬆了一口氣。
這房子外面瞧著不起眼,裡面卻布置得很舒適,一桌一椅,一杯一碟都看得出來花了心思,卻又不顯得張揚。
羽衣毫無生氣地躺在一張寬大的雕花大床上,雪白的帳幕垂下來,身上蓋著柔軟暖和的蠶絲被,長長的睫毛安靜地覆住那對翦雙瞳,烏黑的秀髮散在枕邊,更襯得她肌膚勝雪,蒼白羼弱。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親眼看到她這麼柔弱,我依然忍不住眼眶發酸,轉過頭去,悄悄地平復情緒。
無情探手進被子,摸出她一隻纏著繃帶的纖細的手臂:「沈公子,請。」
平南在床邊的方凳上坐下,伸出二根指搭上她的腕脈,久久未語。
「怎樣?」無情有些急躁。
「怎麼會受的傷?」平南淡淡地問。
「呃~」無情語塞。
「自戕?」平南似乎也並不需要她的回答,自顧自地解開包紮在傷口的崩帶,露出猙獰的傷口,皺眉:「另只手也這樣?」
「嗯。」無情低應。
「哼~」平南輕哼,俯身,修長的手指輕撩羽衣的眼皮,冷聲道:「掰開。」
「嘎?」無情有些錯愕。
「掰開她的嘴。」平南輕聲催促。
「哦~」無情急忙在床邊坐下:「愣著幹什麼,來幫忙。」
我呆了一下,才發現她叫的是我。
「哦。」我應了一聲,走過去輕輕托起羽衣的身子,無情跪在一旁,盡用全力想分開她緊閉的雙唇,卻失敗了。
「她一直這樣。」無情的聲音里滿是懊惱。
「她這樣多久了?為什麼不早點找我?」平南的聲音是少見的嚴厲。
我垂著頭,大氣也不敢吭。
「有,七八天了~」無情訥訥地答。
「看來她的死意已決,除了切腕,還服了劇毒。」平南冷冷地搖了搖頭:「瞳孔已經開始擴散了,怕是神仙也救不回。」
「不,不可能!」無情厲聲吼:「沈平南,你不懂就不要亂說話,快去找毒醫來!」
神仙?聽到這兩個字,我倏然一驚:對啊,還有土地!
「無情,我出去一下。」我小心翼翼地放下羽衣。
「你去哪?」無情驚愕地抬起眼,不明白這時候還有什麼事比羽衣更重要?
「我去找人!」我跳下床。
「找誰來都沒用,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平南冷淡地從懷裡摸出只古色古香的木盒子,揭開,一排金光晃花了我的眼睛:「要不是有人給她服了續命金丹,又每日以本身真元渡氣給她,護住了心脈,她早就死了!」
人力不可挽回,不見得神仙也救不回,不是嗎?
我不理他,頭也不回地往外跑。
「站住!」平南低吼,聲音冷厲。
我下意識地頓住腳步。
奇怪,我幹嘛要聽他的?
一念及此,我咬牙,繼續朝外走。
「不想她死,就回來!」平南倏然回頭,眸光鷙猛。
「羽衣~」無情無措地來回看著我和平南。
我心下躊躕,終於停下來,卻倔強地站在門口。
既然還有辦法,幹嘛要講得這麼嚴重?
一反一復,耍人玩啊?
「我先迴避,你們替她把上衣脫了,背朝上趴好,我要給她扎針。」平南起身,緩緩地踱到門邊,看了我一眼,越過我到院子里負手而立,默默地看著院中盛開的茶花。
風掀起他的長衫下擺,看上去竟有幾分蕭疏和悲涼。
「快來搭把手。」無情低聲催促。
我抱著羽衣,無情很快把她的上身剝得只餘一件藕色的抹胸,襯著她晶瑩的肌膚,背上一顆鮮紅的星形胎記,在月色下無比的媚惑。
「好了,沈公子進來吧。」
平南進了門,卻不急著往床邊來,走到書桌前,提起筆洋洋洒洒寫了滿滿兩大張:「馬上把這些葯找齊,旺火熬湯,待扎完針之後,把她置於木桶中,浸泡兩天兩夜,以清餘毒。」
「我去吧。」無情看了我一眼,立刻搶先接了處方,匆匆出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