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交換
大殿中各種金黃色的擺件折射出黃色的光，映在沐陽的臉上，看起來，如同是夢境里摸不著看不見的神仙。
夢境里縹緲虛無的神仙皺緊了眉頭，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想起了多年前的往事。
那些往事歷歷在目又不堪回首，一幕一幕地刻在她的腦海里。
誰說神仙就活的久，所以那些舊事就能忘記？
不管再活幾萬年，那些痛苦的，折磨人的回憶，她永遠的忘記不了。想到這裡，沐陽在精緻的一個雕花木案上尋一個奇怪的玉石，遞到小娃手中，方才認真地對她說道：「你我也算有緣，這件婉玉贈予你，關鍵時候能替你擋災，也算是我騙你來我這裡的報酬了。」
小娃趕緊接著，看著手中這塊雕琢成芍藥形狀，只有拇指一般大小的婉玉，十分好奇地問道：「可是沐陽女神，有浮萍姐姐和玄鳥在我身邊，我好像也並不會遇到什麼災禍呀？況且，我平白無故地收了您的東西，好像不太妥當。雖然，您是騙我來您的不周山的，但是我也喝到了想喝的水，也不算騙吧。」
「拿著吧。」沐陽淺笑著，眼裡都透著溫暖的笑意，「你我有緣，我第一眼看見你從大漠中走來，就很喜歡你。我見到你，就像是見到了多年前的小徒弟，她當年也如同你這般純善乾淨。傻孩子，這世間，哪有什麼能護你永久的安全呢？你且拿著，也不枉來了這一趟。」
小娃撓撓頭，手中的婉玉有著溫潤的觸感，摸上去就像女子的肌膚一般。她也不好再拒絕，傳說中的羲和女神，總該不是壞人吧。
不，不是壞神才對。
想到了至今依舊昏迷不醒的白將軍，小娃還是隱隱有些擔憂。她看得出來，白將軍對姐姐來說，應該是很重要的人，如果白將軍死了，姐姐應該會難過很久。
小娃雖然和白朮的交情不深，只是偶爾在悅來客棧中，聽他和浮萍暢談著那些她似懂非懂的故事。
但是，如果浮萍姐姐難過，那她也會很難過。
如果浮萍姐姐痛不欲生，那她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自她出生以來，娘很早就死了，爹爹和哥哥都當她是拖累，是負擔。她被賣給別人當小妾的時候，是姐姐救了她。她因為驚嚇險些死去的時候，也是浮萍將她從鬼門關拖了回來，浮萍是對她最好最好的妖怪。
她一直身處在黑暗之中，即使用力地尋找著光明，哪怕是秋日之螢那樣的光明，也一直難以遇到。而浮萍，是她生命力遇見的光。
她不想讓浮萍姐姐難過。
想到這裡，她定了定神開口道：「沐陽女神，我知道我不該得寸進尺，但是這件事情，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我實在是不忍心，看著白將軍死去，看著姐姐難過。既然你說我像你的小徒弟，與你有緣，你也很喜歡我。那你能不能幫我救救白將軍……也就是你口中所說的葯神。」
沐陽看著眼前這個粉雕玉琢的十二三歲的小姑娘，罥煙眉微微蹙起，有些遲疑地說道：「可是，救他會很麻煩，他可是一位上古的神。若是救一個人我倒是不用耗費什麼力氣，可是救藥神，還是這種魂魄不全的古神。實在是太耗費精力了，我並不打算救他。再說了，就算我救了葯神，他會失去之前所有的記憶，這個過程中，他也會很痛苦。」
「可是，只要還活著，就比魂飛魄散，以後再也不見了的好。沐陽女神，如果您願意救他，您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小娃下意識地就說出了這句話，連自己也嚇了一跳。
她有什麼可以給羲和女神的呢？傳說中的太陽神，無所不能，不所不有，她又能給羲和什麼呢？
不過，浮萍姐姐似乎是說過，如果他們真的找到了羲和女神幫忙，一定會付出一定的代價。
姐姐給了她太多的愛和照顧，如果要付出代價的話，那這份代價，無論是什麼，小娃也願意替姐姐承受。
沐陽顯然有些詫異，用難以置信地眼神望著小娃說道：「小姑娘，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葯神和你，應該並沒有什麼太大的關係，你又何必為了旁人，說出這種話來？」
小娃如今已經完全清醒了，正色道：「我並不是一時衝動才說這些話的，朱厭說過，上古的時候，姐姐和白朮是一對戀人。如今，上萬年過去，他們才得以重逢，如果這時候白將軍死了，姐姐一定會很痛苦的。」
「可在你又知不知道，在我這裡，交換的條件必須是對等的，連我也沒辦法改變。我不能因為喜歡你，因為你像我的徒兒，就改變我守了幾萬年的規矩。」沐陽聲音有些冷，臉上的笑也沒了，十分嚴肅地對小娃說道。
「我知道。」小娃此時也認真地望向沐陽，先前腦中那種昏昏沉沉的感覺依舊完全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心底里由內而發的堅定。
她接著說道，「我知道，沐陽女神，這世間萬事萬物都應該守著一定的規律，當初是浮萍姐姐將我從鬼門關拉回來，我應當一輩子都償還於她。而且以前我總以為，只要一輩子都跟在她身邊，照顧她，守著她便是報恩了。可是到現在，我越來越發現，她護著我的時候遠遠比我護著她多得多。就好像那一日在山洞中，她若不是為了將我送出山洞，說不定白將軍也就救下來了。」
說道這裡，小娃的聲音不免有些哽咽：「她救了我太多次了。如今我的一條命，換白將軍的一條命也算值得。」
沐陽看著這個楚楚可憐的小姑娘，腦海中不免又浮現出當年跪在她面前，求她放自己去救自己的父親和族人的小姑娘。
明明知道那是一條不歸路，又是何必呢？
人的一生不過短短的幾十年，生命對他們來說，往往是最要緊的第一件大事。可是有時候人類為什麼總是這麼固執？為了心中的情和正義連自己的性命也不顧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