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大漠孤煙直
荒漠一望無邊，玄鳥一邊用極慢的速度飛行著，一邊搖了搖鳥腦袋。
他嘆了口氣答道：「不，其實我很少結識人類。大多數時候，我都在昆崙山保護著主人。沒有王母娘娘的允許，昆崙山上的眾仙是不能到凡間來的。人類中雖然有許多自私無恥之徒，也有很多骯髒腌臢之事。但大多數的人，除了自身一些小小的缺點以外，還是挺值得交往的。」
聽玄鳥提到西王母，小娃想起了剛見到玄鳥時，玄鳥說自己是背著西王母才跑出來的模樣。
她笑著問玄鳥：「你已經出來這麼久了，西王母娘娘為什麼還不來抓你？」
「放心吧，西王母娘娘不會來抓我的。西王母娘娘對主人很好，她應該也知道，我來人間也一定會來追隨主人，保護主人，所以默許了吧。」玄鳥嘆著氣說道。
」可是玄鳥，姐姐好像現在對西王母娘娘已經有了成見。我很擔心，日後西王母，還會像以前那樣縱容姐姐嗎？姐姐會不會和西王母娘娘產生矛盾呢？」小娃抱緊了玄鳥，眼睛不自覺地有些酸澀，又落下兩滴淚來，但好在玄鳥看不見，她繼續說道：「玄鳥，玄鳥，你能帶我看看大漠的落日嗎？」
玄鳥回過頭，點頭溫柔地回答道：「嗯，今日有些無雲，應該能看見很美的落日。不過小娃想看的，是你剛剛說的那位詩人描繪的落日嗎？」
小娃點點頭，回答道：「是。我想看他所寫的孤煙和落日。想看看『煙』是怎樣『直』的，落日又是怎樣『圓』的。」
「好。」玄鳥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默默地改變了飛行的方向。
小娃獃獃地，看著這片荒無人煙的大漠，除了薄薄的雪和滿天的黃沙，什麼也望不到了。
她抓緊了玄鳥的羽毛，腦袋靠著玄鳥寬闊的後背，認真地回憶起這幾個月來發生的一切。
姑蘇外的水鄉，姑蘇城，汴京城，還有西北的大漠。
如果不是遇見浮萍和玄鳥，她原本單薄的一生，加起來可能都不會這麼精彩。
說實話，她其實對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的景象並不是很感興趣，只是心裡不知道是為什麼，很想和玄鳥呆在一起久一點。
再久一點。
還有四十多天了，想來這應該是他們，為數不多的獨處時光了吧。
這幾個月以來，小娃已經習慣了玄鳥她的背後保護著她，事事順從她，她說的話，他全部都記得，甚至於任何事情都無微不至地關心著她。
她把自己的頭深深地埋進了玄鳥暖和的羽毛中，心內五味雜陳。這還是她自出生以來，第一次真切地體會到來自異性的關懷。
並且居然不是來自於父親，不是來自於兄長。
而是一位仙，一位原本應該高高在上的，她高不可攀的仙。
而她自己呢？自己不過是凡塵中最微末如草芥的人，一生不過是短短几十年光景，能遇見一個真正愛護自己的人，也算是足夠了吧。
幾個月的遇見，也足夠一生來回味了。況且，她也相信，自己就算在不周山，沐陽女神應該也不會虧待她。
姐姐說，作為人類，正是因為只有短短几十年的壽命，所以才會常常覺得人生不如意。
如果人類能像仙或者妖靈一樣活個上百年上千年，那原本很多很多不如意的事情，不過只是漫長歲月中的一點點調味劑，總有一日能找到辦法解決。
這樣想的話，過個幾百年，姐姐和玄鳥會忘記自己嗎？自己也算是姐姐和玄鳥生活里的調味劑嗎？
她忽然不敢再往下想下去，只是看著滿地黃沙。
「到了。」玄鳥忽然放慢了速度，馭著風停在一片荒蕪的沙漠中。這裡的沙漠比起剛剛他們呆過的沙漠似乎要濕潤一點點，地上還有許多不知什麼時候，士兵們打仗后才剩下的士兵的兵器。還有一些士兵留下的破舊的，裹滿黃沙的衣服。
但留在那些黃沙中，最刺眼的，還是那些士兵永遠也帶不走的自己的白骨。
玄鳥待小娃下來以後，也變化作了人形，他看著地上的白骨，溫柔地對小娃說道：「小娃不必害怕，這些白骨都是幾十年前的了。好像這裡幾十年前，經常打仗。所以，有些尚未被湮沒的白骨也是正常的。」
小娃心驚道：「你的意思是，還有許多被湮沒在黃沙之下的白骨嗎？」
玄鳥點點頭，回答道：「當然，這一千多年來，這片西北之地，都不是安生的地方。不過，好在這裡有滿天的黃沙，過個幾十年，那些將士的屍體就會掩埋在黃沙之中，一遍又一遍地反覆。看起來，也算是一種美景。就好像，人們什麼也沒有做過，這裡什麼也沒有發生一樣。」
小娃微微有些訝異，但不過半晌也就恢復了正常。
就連汴京，就連姑蘇也經常發生一些慘禍，更別說是戰場。
「走吧，我記得就是這裡了。那邊有一個小小的驛站，只是如今不知道那個小酒館還在不在，裡面還有沒有當壚賣酒的老闆娘，我們去看看吧。」
玄鳥見小娃沒有說話，以為她是被嚇著了，便牽著她的手，往南面走去。
南面的沙漠中依稀有些認不得的草，乾乾巴巴的，像隨時很能枯萎一般。
玄鳥牽著小娃的手，往前走著，不過一會就看見了一個破破爛爛的驛站，上面還掛著軍營的旗子，破舊的碗和馬鞍。
只是這裡，除了他們，一個人也看不見了。
驛站的旁邊倒是有一個更破舊的小酒館，不過才一個小房間那般大小，門已經被黃沙掩蓋了了大半。
玄鳥輕輕地拂去門板上的厚厚地一層黃沙，用力地推開了門。只見裡面已經空無一人，只剩下十幾個很的酒缸，居然還完好無損地擺在屋子的一角。小娃定睛一看，才發現上面已經堆滿了厚厚的一層灰。
玄鳥笑著對小娃說道：「老闆娘居然還留了酒再這裡。小娃，你且在門口等我，我進去拿一缸出來。」
小娃震驚地張大了嘴巴，「一……一缸，我們喝不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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