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致命陷阱
沈清歡只覺頭疼痛不已,有光映在眼瞼上,明滅燈影、若隱若現,耳邊有人說話,卻怎麼也聽不清,心下一緊,花了好大力氣她才緩緩睜開眼睛。
「清歡!你醒了?感覺怎麼樣了?」
「青。。。青黛?」沈清歡張了張嘴,出口的聲音卻嘶啞不已,「我。。。」
「你呀,差點就與世長辭了。」
熟悉的聲音響起,沈清歡微側頭便看見陌千決坐在自己床塌邊,一臉的擔憂。
「這。。。咳。。。這麼嚴重?」
「你的寒毒如今竟已如此嚴重,平日你不可能沒有察覺。」
陌千決眯眼看向沈清歡,見她一臉知情者的淡定,湧出一絲揪心,
「你既然知曉就該事事小心,寒氣入體對你來說是催命符,還有這渾身的傷,你到底是怎麼弄得,你。。。」
「神醫,清歡剛醒,還是讓她好好休息吧。」
青黛聽聞寒毒,心中一驚,可看著沈清歡剛醒,還有些神智不清的模樣,還是開口打斷了陌千決的喋喋不休。
沈清歡原本心中沉悶,但想著陌千決面具下定是皺眉嘆息的模樣,不禁覺得好笑,「真沒想到,這銀面神醫也有話多的時候。」
「誰話多,遇上不要命的,天王老子也沒得救。」
陌千決見她臉色恢復了紅潤一臉揶揄,心中羞憤,微拂袖,轉身便走,可離開時還不忘提醒,「記得喝葯,能醒來便無大礙了。」
「多謝,初十不見不散。」
沈清歡看著他微頓的身影,勾了勾嘴角,「不要太高興了。」
只聞一聲冷哼,陌千決暗紅的衣袍便消失在門口。
那日碧落頸間被自己誤傷的痕迹連血都未見,卻換來自己昏睡五日後果。
已過五日,於沈清歡卻不過只是一息。
可誰叫她定力不夠被激得失了神志,如今只道自己當時該往她那偽善的臉上招呼,留下幾道血痕才對得起自己在閻王殿走一遭。
只是,南無月那冷若寒冰的眸色,即使此刻陽光明媚,卻再也無法溫暖她分毫。
沈清歡抬手擋住刺眼的光芒,深吸幾口氣,只覺嗓子乾澀疼痛,想坐起身卻一陣虛脫,幸好青黛扶住了她,不然定會栽下床去。
「清歡,你才醒,即使有神醫的葯,也還需調養兩日才能恢復,不要心急。」
「青黛,你不問我嗎?」沈清歡抬眼看著青黛關懷的神色,緩緩問道。
她如今在外的名聲定是極差,一開始是不知廉恥、自不量力,之後是放肆大膽、尊卑不分。
之前或許還有人念著南無月對自己的特別,不敢太過為難她,可那日狼狽地被送回來,如今自己定已成了碧落閣人人都敢欺負的老鼠。
她還不夠強大,終究無法無視那些流言蜚語,冷嘲熱諷,如今南無月的態度讓她對此更加敏感起來。
自己永遠無法在這高手如雲的碧落閣做到強者為尊,也無法如螻蟻一般適者生存。
或許離開一段時間沉澱自己才是如今最好的選擇。
「你做事定心裡有數,旁人無法感同身受,但無論你做什麼樣的決定,我都會支持你。」
「青黛。。。」
沈清歡不禁有些哽咽,來到這異世,曾以為的真相卻猶如幻境,可還有摯友相伴,自己無論如何也絕不能拖累青黛。
傍晚,重簾未卷,瑤琴的聲音影影約約,遠岫出雲、細風吹雨。
過了半響,一道純白的身影掀簾而出,月色下,宛若天神登天。
「陪完了?有空?」
「何事。」南無月緩緩抬頭,目光冷冽地看向斜倚在樹枝上,神色慵懶的陌千決,「你不是要閉關煉藥嗎?」
「解寒毒藥不用你說我也自會煉,此刻我有話要問。」陌千決看了一眼身後的大殿,「在此處說?就不怕打擾你放在心尖上的人?」
南無月微眯了眼,一拂袖,如蒼鷹一般飛掠而起。
陌千決挑挑眉,一個點地便跟隨而去。
之後的幾日,沈清歡都認真養病,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安安靜靜地等待隨陌千決離開的日子。
可一直記掛她的人卻沒有一日安眠,平靜,不過是在等待時機。
傍晚,絳雲閣燭火明亮,榮姨正拿著木棒點燃最後幾根香燭。
突然!窗帘一晃,下一刻,一個人影便閃身而入!連帶著一股異香。
榮姨暈倒的瞬間只聽見一道低沉的男聲,低啞卡頓,說不出的怪異,是對著碧落說的,
「哎,我好像見過你。」
一夜無眠的沈清歡正強迫自己補眠,卻突然被屋外的喧囂驚得睜開雙眼。
「清歡,你醒了嗎?」青黛熟悉的聲音在屋外響起。
沈清歡披了件外衫連忙起身,推開門,「怎麼了?外面出什麼事了?」
青黛見沈清歡面色蒼白,有些不忍,頓了頓才開口道,「有一男子擄走了碧落姑娘。」
「哦?」沈清歡一驚,不禁攏緊了衣衫,能在碧落閣擄走被密切保護的碧落,此人武功定是不凡。
看著青黛欲言又止的神色,沈清歡不禁愣了愣,一絲不祥的預感慢慢浮現。
「那男子在無妄崖,點名要見你。」
「什麼?我?!關我什麼事?」
沈清歡一驚,只覺心累,深吸一口氣,見青黛也很是無奈,想來是南無月的決定,拒絕已無用,反而會為難青黛,「唉,帶我去吧。」
無妄崖上已站滿了人,谷風凜冽,暗衛整齊劃一,幾個侍女在遠處焦灼地張望著,還有許久不見的川穹以及幾個她從未見過的男子。
沈清歡才剛落地,眾人都轉頭看向她,一個個神色不明。
南無月站在前方,直直地看著崖邊的兩個身影,依舊雲淡風輕的模樣,眸子卻有著不同尋常的清冷。
沈清歡穩了穩心神,抬頭便見一道黑影飛掠而過,落在不遠處高大的巨石之上,一旁是深千尺的懸崖峭壁,男子黑髮張揚地飄動。
竟然是漓塵!
只見他懷中赫然抱著本該在絳雲閣中修養的碧落!
漓塵勾了勾嘴角,笑意未達眼眸,臉色說不出的森然。
沈清歡一怔,心中暗罵漓塵這廝不按常理出牌的乖覺。
她不自覺地側頭看向南無月,卻見男子平靜的神色閃過一抹焦慮,心中除了緊張便多了些揪痛。
「咦。」低啞疑惑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難掩的興奮,漓塵看著出現的沈清歡,原本無神的雙眼瞬間亮了起來,「你。。。」
「人來了,放開她。」清冽的聲音響起,南無月神色平靜卻似乎藏著萬丈波濤。
「現在不能放。」漓塵歪了歪頭,抬手指了指沈清歡,「讓她先過來。」
沈清歡一愣,她在南疆從巫主手中救下這廝的事,連南無月都不知道,更多的只知道漓塵對她這葯女加蠱主的身體很是感興趣。
如今漓塵來找自己,在旁人看來這就是讓她送死。
而南無月輕描淡寫,想用她換碧落的態度卻顯露無疑。
壓下心中的痛楚,沈清歡看著眸色不顯的漓塵,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側目的瞬間卻看見南無月似在沉思一般冷峻的臉色,嘴角便揚起一絲苦笑,為了救碧落,即使前路未知兇險,還是會答應犧牲自己嗎?
沈清歡不自覺地看向南無月此刻平靜的臉,思緒還未停歇,便聽到他清冷的聲音,
「你去吧。」
低沉的聲音緩緩消散進風中,連峰絕壁,懸崖下呼嘯的寒風讓沈清歡只覺徹骨的寒意,或許早已想到這個答案,心中竟也未覺痛苦,只剩麻木。
漓塵身形微動,下了巨石,落在了崖邊,看向沈清歡時,眼眸滑過一絲笑意,不似剛才的面無表情,此刻一絲喜悅順著嘴角爬上眉梢,眾人不禁愣了愣。
「閣主這是把我賣了?」沈清歡輕聲問道,言語間有著難查的自嘲。
南無月並未看向她,眸子只一眨不眨地看著靠在崖石邊的漓塵,蹙著眉頭。
見沒有得到回應,沈清歡握緊了拳頭。
你從不管我是否會痛,卻怕碧落受一絲委屈。
青黛聽聞,心中大駭,抬腿便擋在沈清歡面前,見南無月並未回答,連忙跪地,嘶聲力竭道,「閣主,不可!您知道的,他早就想要清歡的性命!即使留一命怕也。。。」
沈清歡這才想起,自己未向青黛說出她與漓塵如今的關係,下一刻,青黛還未說完,只見南無月微抬手,兩道黑影瞬間落下!
還未看清,一道凌冽的掌風便把青黛掀翻在地,重重地摔在地上!
青黛臉頰瞬間青紫,嘴角滲血,很是可怖。
「忤逆閣主,當誅。」
一切只在一瞬,等沈清歡反應過來之時,青黛已經倒在地上昏死過去,見黑衣人緩緩抽出刺眼的利劍,她慌忙跑上前,
「等等!」
南無月微抬手,卻也沒讓黑衣人退下,眼眸只直直地看向沈清歡,無波也無色。
看著此刻安靜地可怕的場景,沈清歡突然明白了,南無月早知她與青黛親如姐妹,如若她在場定會幫自己求情,可開口便是大罪,自己今日若是不跟漓塵走,青黛便會死。
沈清歡突然笑了笑,何必兜這麼大的圈子,難道怕自己魚死網破不成?
想哭,眼裡擠不出一滴眼淚,心空了,聲音卻如此清晰,「好,我跟他走,但我要青黛安然無恙。」
「好。」南無月眸子深邃無波,微點頭,一個黑衣男子抱起青黛,一個點地向閣中飛掠而去。
沈清歡最後看了一眼穩若泰山的南無月,他的眸中不染一絲雜念,淡如煙,卻那樣晃眼如利劍。
轉身向崖邊的漓塵走去,下一刻,沈清歡只覺腰上一緊,龍骨鞭瞬間纏上她,一股力量便瞬間把她帶到了男子面前。
沈清歡背對著眾人,壓低聲音,對著扯著嘴角,笑意盎然的漓塵,咬牙切齒道,
「你什麼意思。」
「蠱族無聊,想找你玩,可在葯千湖遇到了麻煩,晚了些。」漓塵抬手便把碧落如破布一般扔到一旁。
「你。。。」沈清歡見狀疑惑地皺了皺眉,還沒問出口,便聽到漓塵低沉的聲音,
「她說用她作交換一定能找到你。」漓塵指了指倒在一旁生死不明的碧落,眼眸閃閃、明亮不已,眸色像是討要表情的小孩一般澄澈,
「這次我很聽話的,是先開價再取貨,她答應幫我找到你,條件是。。。」
「你。。。你們認識。。。!」
漓塵話還沒說完,身旁一道驚詫恐懼的聲音響起,碧落緩緩睜開眼,看向沈清歡的眼神閃過一絲激悅,再轉頭便換上了一副大受打擊的可憐模樣,
「清歡,你救過我,我很感激,可你為何要讓他殺了我!」
「我?要殺你?」沈清歡眼眸一愣,似有些跟不上劇情的發展,指了指漓塵,「他要殺你?」
微張嘴,沈清歡被碧落此刻的話弄得獃滯不已。
美人眼角綴著晶瑩的淚珠,猶如初生的花蕾一般柔弱惹人憐愛,沈清歡正欲開口說話,便被她打斷,
「你沒想到我會在此刻醒來吧,正好聽到你與漓塵的低語。」
碧落神色滿是驚恐,不斷瑟縮著退後,像是受到了極度的驚嚇,「我知道你心悅阿朔,可即使你被拒絕被無視,也不能因記恨而殺我啊!」
漓塵蹙起眉,歪了歪頭,似有不解。
沈清歡一愣,心尖一痛,隨即不可抑止地生長出苦悶,壓得她瞬間失語。
終於明白,如今的局面怕是碧落自導自演的戲。
一出陷害自己的戲碼。
此刻,那些望向沈清歡的視線就像尖利的針一般刺得她很是難受,有奚落,有瞭然,還有憤怒,各種目光讓她無處遁形。
沈清歡閉了閉眼,沒有看不遠處的南無月,只垂眼看向此刻的碧落。
她衣衫單薄,惹人憐惜,彷彿一陣風便會把她吹落崖底,她的身後是深不見底的懸崖。
「你不要以為演一出營救失敗的戲碼就可以逃脫,如今都知道了你的陰謀。」碧落見沈清歡投來的視線,瞬間咬緊朱唇,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隨即看了看南無月的方向,再開口便帶著一絲難掩的不舍,
「阿朔。。。」
碧落話還未說完,沈清歡只覺身邊揚起一道強大的內息,崖如千刃斷,再看一眼原本還在面前的碧落便瞬間消失在崖頂!
所有人心中一緊,包括沈清歡。
此刻她只覺驚詫萬分,漓塵的這一擊,讓她完全無法理解。
電光火石間,她突然響起剛才漓塵還未說完的話,難道。。。
思緒不過一瞬,一瞬究竟有多長,於沈清歡卻如一世,還未回頭,只覺一陣冷香擦肩而過,如鷹展翅,如月入懷。
下一刻,南無月自崖下飛掠而起,如神祗一般落到自己面前,他懷裡抱著的碧落閉著眼,安然而沉靜。
「我。。。」沈清歡見南無月站在不遠處那宛若謫仙的姿態,不禁開口想要說話。
才落一個字,心中的悵然還未消散,只見南無月手臂微抬,一陣疾風便迎面向她扇來!如卷著尖利的刀鋒一般,殺意十足,刺得她閉上了雙眼!
不過眨眼的功夫,沈清歡只覺腰間一緊,漓塵帶著她瞬間飛掠到一旁的空地上。
一陣劇烈的響聲過後,剛才她們站立的位置上,巨石應聲而裂。
「咦。」漓塵看著傲然而立的男子,飛濺的碎石竟一粒也未近他的身,勾了勾嘴角,想出手,卻只聽見身前的沈清歡一道低沉微啞的聲音,
「帶我離開這裡。」
「好。」漓塵想也不想點點頭,下一刻,二話不說便攬著沈清歡消失在密林中。
微風剮面、鳥鳴刺耳。
不一會,他們落到了一處野花繁茂的山腳處。
此刻的沈清歡還沉浸在南無月充滿殺意的一擊中,巨石碎裂的聲音依舊回蕩在她耳邊。
他真的會殺了自己?不分青紅皂白,不留一絲餘地?
可不知為何,心中竟還藏著一絲不信。
沈清歡自嘲地搖搖頭,抱著膝蓋坐在草地之上,眼眸一眨不眨地看著一旁的漓塵,「是碧落讓你殺她的?作為找到我的條件?」
「是。」漓塵點點頭,滿臉的理所當然。
「你就沒想過,她幫了你,為何還要你殺她?」
「為什麼要想?」漓塵皺了皺眉,「這是她的條件,我答應即可。」
沈清歡看著他一臉求表揚的樣子,暗嘆一聲,蠱族的人做事真不能用常人的思維判斷,比如巫主救自己。
想到此處,她才被壓抑的憋悶便自心中攀援而上,「你怎會先找上碧落?」
「在南無月近處,被暗衛保護,我以為是你。」
原來如此,那晚南無月捨身救自己的場景,之後在蠱族朝夕相伴的日子,不只是她,連漓塵都認為陪在南無月身邊的,是自己。
見漓塵那一塵不染的眸子,沈清歡腦海中浮現出東翎的臉,不自覺暗嘆自己魔障了,可那抹惆悵依舊變淡了幾分,此刻急切想要宣洩的苦楚,
「呵,真是世事難料,可最後我竟然還想著他與你打鬥會不會受傷,他會不會就此誤會我,真可笑。」
「你心悅他。」漓塵淡淡的說完,極輕卻又極度肯定,歪了歪頭,此刻他的臉上沒有帶著假面似的怪異,只有傾聽的認真。
「我。。。」沈清歡正準備回答,突然傳來翅膀蒲扇的聲音。
媚鴿攜著點點陽光落到她的面前。
沈清歡一頓,抬手取下媚鴿腳上的小捲軸,也不管漓塵肆意逗弄鴿子的身影,細細讀了起來,卻只見上面寥寥一句話。
「初主識碧落,碧落識少主,萬事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