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神女天食(上)
尚燕國,泰安元年,天食節。
天色微明,沈清歡正抱著被子睡得昏天黑地,突然,一陣熟悉的聲音如銅鑼般在沈清歡耳邊炸開,「起床了起床了,來人了!」
下一刻,沈清歡便被武娘從床上撈了起來,揉了揉兩夜都沒睡好的熊貓眼,凌晨才勉強會周公的沈清歡很迷茫。
還未找回意識,一抬頭,便看見七八個侍女魚貫而入,頭梳垂掛髻,一個個風姿綽約,美目盼兮。每人手上都端著一個玉盤,玉盤之上,金銀首飾,玲琅滿目,閃花了她的眼。
領頭的侍女,盈盈走到沈清歡面前,行了個禮,螓首蛾眉,聲音柔柔,「奴婢憐兒,伺候神女更衣。」
沈清歡懵懵懂懂,如木偶一般穿著褻衣被三五個侍女擺弄著,有些回頭怨念地看著武娘,對方正悠閑地坐在圓桌前吃著糖蒸酥酪。
起床后便沒吃過一口食物的沈清歡表示自己真的很餓,但憐兒卻說在午時祭典結束前神女是不能食的。
真的很不人道,她默默地抱怨著。
經過兩個多時辰的裝扮,沈清歡被侍女帶到了銅鏡前。
雙唇塗著上好的胭脂,精緻梅花妝,光潔的額頭上貼著金花鈿。頭髮反綰成高髻朝天,頭戴金鈒花金步搖,金累絲的燈籠耳墜搖曳生姿。
娟紗金絲曳地長裙,上綉蝴蝶暗紋,佩環是幽蘭吐蕊的花樣,金色的煙雲沙外罩飄逸而華貴。
華貴富麗,衣香鬢影。
過了一段米蟲般的日子,她也算是變回了膚白的妙齡少女,不是當初皮膚黝黑的鄉野村姑,如今穿著這身華服,看起來還挺有氣質。
沈清歡挺直腰桿,嗯,不錯,人還是得靠衣裝的。
武娘拿著桃酥走到沈清歡面前,上下打量一番,砸了咂嘴,「不錯不錯,小丫頭人模狗樣的。」
沈清歡翻了個白眼,看著武娘吃得津津有味,趁侍女沒注意,麻利地從武娘餐盤裡拿了兩個桃酥塞進嘴裡。
武娘看著她的動作沒有說話,只是鄙夷的看了她一眼。
午時鐘聲響起。
憐兒恭敬來到沈清歡身旁,「神女請跟我來。」
沈清歡點了點頭,微微動了動腳上的金色錦履,和平時穿的普通平底鞋不同,鞋子精巧,綉著殷紅的牡丹,金絲勾線,大概六厘米的厚底,有些硬,但也比現代那些恨天高好走多了。
站起身走了幾步適應了一下,沈清歡便跟著憐兒走出門外,武娘並未跟隨,目送著沈清歡離開。
前有騎兵開道,旁有侍女相隨。
陣仗還挺大,沈清歡上了馬車才有了真實感,心裡有些七上八下,抬手揉了揉酸疼的脖子。
或許是受了刺殺的刺激,這幾日在偏殿她也只敢在近處晃晃,不敢走遠,更沒有一刻放下心來,畢竟身邊沒有一個武功高強的人護著她。
不僅如此,太多的不知緣由,也讓她對原主的神女身份帶著幾分懷疑。
直到昨日經歷的靈異戒指事件,才放下了一半的心,無論如何,她也和別人也是不同,碧落閣送她回來,定不會找一個冒牌的神女上祭典,這不是自己打自己臉嗎。
穩了穩心神,努力讓自己專註於祭典,沈清歡一邊寬慰著自己一邊掀開車簾,側頭看向跟在馬車外的憐兒,「都有誰參加祭典?」
「回神女,除了皇親國戚,還有一品以上的官員,兩國的使臣也作為來賓被邀請參加。」憐兒頷首恭敬地輕聲回答。
「那祭典的流程。。。」
「神女不用緊張,祭奠都會有神侍在旁輔佐的。」
沈清歡點了點頭,放下車簾。
皇太后那個名義上的祖母還真沉的住氣,竟也一直沒召見她,連那個想殺自己而後快的丞相也沒露臉,看來都等著今日的天食節來看看她這個神女是真是假,這幾日看似平靜,如今,天食節后,定會掀起陣陣風雲。
低頭撫了撫手指上的黃泉,沈清歡打著氣,自己是21世紀的新時代女性,難道還怕了這些老封建不成,深吸一口氣,再抬頭,心裡已充滿鬥志。
大概過了半個時辰,馬車停了,沈清歡正想側頭一探究竟,憐兒已微微掀開車簾,「神女,到了,前方需要步行。」
沈清歡應了一聲,憐兒便扶著她下了馬車。
扶了扶有些沉重的頭飾,沈清歡緩緩抬起頭,十幾級斜階之上,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座大殿,雄偉壯麗,無數根金絲楠木大柱支撐,上面雕刻著精緻的圖案,環轉排列,圍成了一個巨大的空間。
朱紅底漆牆垣,瀝粉貼金的窗欞。
沿著白玉石階向上走,憐兒帶著沈清歡走到大殿偏門,一路上侍衛銀盔金甲,隨著侍從一一傳報,側門緩緩打開。
雲頂檀木,群臣旁坐。
沈清歡看著這百來號的人,雙腿還是有些發軟,畢竟從殿門開啟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眼神便定在了自己身上,有懷疑,有憤恨,還有敬仰。
她握緊了拳頭,穩住心神,昂首跟著另一位侍從來到了大殿正前。
溜金斗拱下,六級台階上,金鑾寶座空懸,右側鳳鑾上端坐著一位雍容華貴的婦人,保養極佳,散發著高貴凜然不可侵犯的氣質。
霧鬢風鬟,插著兩支暖玉火鳳含珠釵,細細的羊脂白玉流蘇垂在兩側,著一身玄色,用金絲勾勒的海棠圖騰宮袍,應該是太后。
左邊稍微下首一點鳳座上,正襟危坐著另一位美人,穿著一件略顯簡單的素白色的飄廖裙紗,飛星逐月髻,插著一根翡翠製成的帶葉青竹玉簪,更襯出膚白淡雅,但嫵媚迷人的丹鳳眼在眼波流轉之間光華顯盡,應該是皇貴妃。
此刻她正柔柔專註得看著自己右側的方向,目不轉睛。
沈清歡微側頭,順著她的方向望去,便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太後下首坐著一位白衣男子,姿容蓋世,顧盼嘩然,翩翩佳公子,遺世而獨立。
只是隨意坐在那裡便奪去了所有人的光華,連在場的男子都不住打探著,更別說那些服侍在旁的含羞侍女們,一個個滿臉嬌羞不敢直視他。
雖坐在下首,但那清雅獨絕的氣質,縱橫天地的閑適,除了南無月還能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