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曲死神來了葬魂曲
人的一生,短短數十載,不求活的天長地久,但得平平安安便是幸福一生了。一生若是無災無難,當得欣慰足矣。
動車後半段最後面的車廂里,由於動車頭及前半身都擠出了路面,剩下的半段卻是無抓地之力,被吊在半空,搖搖欲墜。所幸車身雖被擠壓變形,但仍藕斷絲連地銜接著,使這幾節車廂傾斜著架在這空蕩蕩的車道與那缺口之間。
「車廂內的空氣越來越稀薄了,不知道辰兒怎麼樣了?」一位提著一個精緻袋子的美婦,背靠在一張傾倒的座椅上,緩緩的呼出一口氣,她右手提著的袋子里,隱隱間有一聲聲弱弱的「滋滋」聲從裡面傳出來,在這空寂的車廂內被無限地放大,顯得清晰了。
「哎,姑娘,你這裡面放著什麼呢?」在美婦身後,坐著一五十來歲的花衫大媽,許是在這無聲的等待救援中,覺得無所事事,就近就找上了她座前的那女子聊起天。
回想起一個小時前,那場災難剛剛降臨的情形,她仍心有餘悸,那場災難來得太快,太始料不及,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為何要跑。只是,跑了,卻活下來了。手機上的信號提示為零,不知是信號線路受阻引起的,還是她的手機出了什麼問題,只是每每看到通話記錄上的最上方的那個號碼,她的心始終懸挂著。她自是聽得出來,她的辰兒當時所在的位置,再聯想事後發生的事,隱約間她好像意識到了什麼。
「是這個小傢伙,原本打算在我兒子生日那天,送給他做禮物的。」美婦掏出了袋子里的事物,左手上提著一個精緻的小籠子。籠子內是一隻銀白色的出生嬰兒拳頭般大小的小倉鼠,這隻可愛的小傢伙正不安分地在籠子里來回竄動,不時地對著籠子外「滋滋」地低鳴。
「一隻老鼠?」大媽借著車內微弱的光線看清了那隻小東西,詫異地喊了一聲,充滿了不解。哪會有人送只老鼠當禮物的?這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不明白他們腦子裡都在想著些什麼。
「這不是老鼠,是倉鼠,很受孩子們喜歡的一種小寵物。我知道我兒子一直都覺得孤單,渴望著能養只寵物陪著自己。只是,一直以來,我都不允許他養,想想真的虧欠他很多。」美婦自言自語似的,望著黑漆漆的窗外,不知是回答大媽的話,還是在懷念著過去。
「你為什麼自己不多陪陪他呢?你們這些年輕人呀,為了多賺錢,就是喜歡把孩子丟在家裡,唉!我那兒子,兒媳也是這樣,把七歲的小孫子拋在家裡,要我照顧。唉!」大媽抱怨著,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大媽的話,似一道道驚雷在美婦腦海中引起陣陣轟鳴!
是呀,她累死累活地常年在外工作,究竟為了什麼?三年來,她對兒子的關愛日益削減,那份本該濃郁的母子之情,變得陌生。聽到了彼此的聲音,熟悉中帶著漠然,這三年,她這麼做,真的對嗎?再多的禮物又如何?它替代不了辰兒內心真正渴望的那份親情呀!
一時間,她沉默了,望著窗外,兩眼無神,獃獃的在思考著什麼。
同一時間,綿城森林公園遊樂場。
「轟!」伴隨著一聲巨響,被擠壓變形的動車車頭終於被打出了一個缺口,可供二人併入的突破口。只是,當消防隊員用強力探照燈順著缺口將光線投射進入,車廂內的慘況,讓個別隊員直接跑到一旁去嘔吐了,其他看清了車廂內情況的人也是臉色蒼白,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缺口正對著的是頭等車廂,裡面的人或許不是最多的,但卻也算這班列車可以排到第二人數最多者。車廂內的情況,比想象中的還要糟糕!一個活口都沒有,整個車廂透露著一股死氣。
肉眼可見的是那殘屍斷臂,被突出的金屬枝幹從背部插入,破口而出,像肉串般被掛在上面,在那屍體破口而出的金屬枝幹前端,居然還一連貫穿了兩個人!一個婦人與一個十多歲的男孩。被擠壓變形的車頭內部向後不自然地推移,將原本那兩排最前方的座位上的乘客,生生擠成肉餅!
透過座椅上殘留的血沫還有衣服的殘缺物,隱約可推斷當時坐在第一排的人根本來不及反應便被突然後退的車頭門擠壓死。即便是第二排的乘客,也受到了波及,整個人背貼著座椅,胸腔被金屬門板直接碾碎,整個人似一張肉餅被夾在座椅與門板中間,死前定是遭受到難以想象的痛苦。
遭受到重物砸穿的動車地板上,有數具只余上半身的屍體不甘得趴在上面,下半身不知陷到那被砸穿的地板何處去了。還有一些反應過來的,企圖逃跑的人,被震碎的玻璃碎片割的遍體鱗傷,面目全非,死相凄慘無比!滿地的鮮血還未凝固,隨著被打開的缺口,向外溢出。
整個車廂彷彿化作了一個巨大的金屬絞肉機,將車廂內的活物,全部絞殺!潔白的車廂被無盡的血色染紅,這種紅,透著血液浸透的暗紅,使之看上去更加恐怖!這哪是什麼給予人們方便的動車,這簡直就是通向地獄的人間煉獄!難怪身經百戰的消防隊員們也會受不了,也會在看到的瞬間心神崩塌!他們是為了救人而來,不是來收屍的!
「發生什麼事了?」一個不開眼的年輕女記者,見消防隊員們表情有異,居然領著攝影組湊了過來,近距離看到了車廂內的一幕,也同時將這一幕直播出去,被更多的觀眾看到了……
一時間,現場一陣騷動,嘔吐聲不絕於耳。而收看到這一幕直播的群眾,更是臉色蒼白,咒罵電視台胡亂插播電影鏡頭。但,這明顯的現實場景,他們這麼認為,只是在自欺欺人吧。
車廂內的這一幕被無意間曝光,使這場災難又蒙上了一層褪不去陰霾。本就傷痛欲絕的動車乘客親屬,心頭的那一絲希望,頓時崩斷了,一股悲涼的氣息瞬間瀰漫了整片區域。落淚哭泣的聲音湊成了一曲哀樂,在這片區域上空凝而不散。受到這股悲涼的感染,現場的人們不禁也感到鼻酸,受到這股悲涼的影響,看著這一幕的人們不禁也欣然涕下。
一首無詞的傷感充斥著這裡,這是對死難者的哀悼,對亡魂的葬送之意,死者是不幸的,留下的給人的更是心頭上的悲痛,這痛將會在未來的一段時間裡持續很久很久,甚至是餘生的全部歲月。
「小辰子呀小辰子,你到底跑到哪裡去了?你千萬不要有事呀,你若是出事了,貞兒怎麼辦?你爸媽怎麼辦?還有小姑我的手機還在你那呢!你敢出事,看我到時候不收拾你。」許靈小姑走在有些凄涼的小路上,抱著已經趴在她肩膀上睡著了的小貞兒,漫無目的地往之前逃亡的方向走去。
不久前,那相館內驚人的一幕,讓她迅速跳動的心,直到現在還未完全平復。那近在咫尺的與死神擦肩而過的一幕,她仍感到心有餘悸,如果不是她還帶著貞兒。她怕是早就崩潰了,癱倒在那吧?因為貞兒,她堅持著不讓自己倒下,為了以防萬一,她毅然地抱著貞兒,跑出了那原本以為可以安好無憂的相館。
她在尋找著,她那小大人似的小侄子。許辰,一時間成了她精神上的最後的寄託,若不是她的好侄兒當時瘋狂的舉動,此刻她又會怎麼樣呢?她不禁地回想起飛入相館內的那個太空船座椅,觸目驚心的慘況,她永生難忘!她不知道,那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但她知道,那絕不是什麼好事!真希望她永遠也不要知道,不然那即將看到的恐怖一幕,將遠勝她在相館所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