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拒絕去第一高中
七月中旬正是山城最熱的時候，偏遠山區的勤勞當地人在這個驕陽似火的季節吃過午飯後多數人都會午休一下，以便於讓天不亮就起床勞作的身體得以休息。
劉已成這個在農村已生活十五年的孩子早就養成午休的習慣，況且對於盡心儘力幫年邁的爺爺奶奶摘了一上午辣椒的他來說累的早不想動彈了。
像往日那樣劉已成早於爺爺奶奶吃完午飯，本該躺在一樓堂屋涼椅上休息的他卻半坐在凳子上盯著門外被太陽炙烤著的辣椒出神。
突然間廚房傳來洗碗碰撞的聲音，把劉已成嚇得一個激靈站了起來，彷彿劉已成對這信號等待了許久。
「該怎麼和爺爺奶奶說呢！」劉已成站起來鬱悶的用手重重的拍了拍額頭，撓頭抓耳思考著。
他煩躁的在堂屋裡來回走著，雖說一樓堂屋比較涼快，但還是讓他不知不覺間流出了大量的汗水。
來到牆邊看著堂屋牆上被他奶奶貼的整整齊齊的兩大排獎狀，劉已成苦笑道「算了，還是躲著吧，誰讓我一時衝動呢」。
這時廚房傳來奶奶高興的喊聲「成成，先別睡，有好東西喲」。
劉已成一聽立馬慌張的喊道「好的，奶奶，我先上樓收拾下東西，待會兒再下來。」
說完劉已成飛奔到了二樓自己的小屋，靠在關上的門上想著就算樓上再怎麼悶熱也得熬到爺爺奶奶睡著之後在偷偷貓下樓休息。
因為他實在是直視不了爺爺奶奶圍著他追問時那關切的眼神。
劉已成嘆了口氣，來到即是他衣櫃也是他書桌的大箱子旁，從箱子上面，排的整整齊齊的書中拿出錄取通知書。
劉已成看到通知書似乎想到了什麼不美好的事情，他用力緊握了一下通知書，似乎想要把薄薄的通知書捏碎。
但隨即他又鬆手撫平通知書，看著通知書上剛剛被他弄皺的紋路，輕嘆了一口氣，打開電視故作輕鬆的看了起來。
不過幾分鐘的時間，鄒著眉頭心事重重的劉已成已是滿臉通紅，頭髮尖上都掛起了汗珠。
T恤衫緊緊的貼在他的後背，讓他感到難受至極，但他並沒有做出任何動作來緩解他的難受，彷彿在用這種方式懲罰他一般。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爺爺那宏亮的聲音從樓下傳上來驚醒了發獃的劉已成。
「已成，樓上現在那麼熱，待起做啥子嘛，憨包娃娃快下來喲，到堂屋，吃凍西瓜哦」。
一聽到爺爺那帶著關懷的責罵聲，劉已成那緊鎖的眉頭終於舒展了開來，似乎想通了什麼，三兩步就從樓上衝到了堂屋。
來到堂屋，正好此時奶奶把切好的西瓜用大的不鏽鋼盆裝著端過來。
奶奶看著渾身是汗的劉已成，隨即把盆放在桌上連忙扯下脖子上的汗巾就想給劉已成擦汗。
「喊你下樓梯不要跑，更不要跳」。
劉已成看著佯裝生氣的奶奶嘿嘿的笑了起來，看到奶奶伸手摸著自己的臉，滿臉青春痘的他本能的想著躲閃。
「輕點，疼」。
看到奶奶眼角不知什麼時候又多出來的兩條皺紋，劉已成還是順從的讓奶奶粗糙的手給他擦汗。
心頭卻默默想著「請原諒我，奶奶，對不起。」
擦完臉，奶奶上下打量著劉已成，好像在確定著什麼，最終道「你下樓那咚咚咚的聲音多遠就聽到起了，好嚇人嘛」。
後者又對著奶奶嘿嘿的笑著，並先伸手挑了兩塊相對西瓜芯部分多一點的西瓜分別遞給了爺爺奶奶，然後隨便拿了一塊西瓜邊啃邊笑著說「我屬猴的嘛，沒得事的」。
奶奶一聽假裝更加生氣。
「再嬉皮笑臉的，明天就沒得你西瓜啦哈」。
劉已成高興得大吼「奶奶最好啦，您選的西瓜可真的是特別甜，是吧爺爺」。
「是啊，這可是你奶奶背了好幾公里路從街上帶回來的，當然甜」。爺爺笑著點了點頭。
劉已成眼睛頓時冒出來了熱氣，更加仔細的吃著瓜，享受著從舌尖和心窩裡散發出來的甜。
「不過你老實交代，我都問過陳川了，他說你的成績完全可以去第一高中呢！」爺爺拿著瓜躺在了涼椅上。
「而且第一高中離你城裡二姨家十來分鐘就到，二姨也好對你有個照應，你偏偏要去差一等的第三高中為啥子嘛？可惜不可惜啊…」
劉已成的奶奶說完又重重的嘆了口氣，「哎…你又不是不曉得你那同學陳川削尖了腦袋都想去第一高中讀書的，昨天一問你就裝肚子疼，今天你可得說個所以然出來」。
「勞動一日，可得一夜的安眠，我都連著勞動十來天了，讓我安生睡個好覺嘛，哪怕是個短暫的午覺也行啊，求你了芬奇哥，啊不對，是親愛的敬愛的奶奶。」劉已成放下不見一點紅壤的西瓜皮，用袖子擦了擦嘴嬉皮笑臉的說道。
然後擺出他爺爺常用的姿勢翹著二郎腿躺在竹沙發上閉著眼，拿著蒲扇裝作打瞌睡的樣子有一搭沒一搭的扇著風，企圖迴避奶奶的問話。
「你可知道你這個高分低報抉擇對於你來說來說不亞於丟了西瓜撿芝麻喲。」爺爺把西瓜皮重重的丟向雞群，又對劉已成說道。
劉已成當然明白這個道理。
但他更加清楚如果讓爺爺奶奶知道他不去第一高中的真正原因的話，那肯定會招到家人親戚們的一致反對和失望的。
他不想編謊話來欺騙爺爺奶奶，更不想實話告訴爺爺奶奶讓他們為之擔心。
堂屋出現了短暫的寂靜。
「再吃幾塊，還剩的有很多，待會兒把西瓜皮甩給雞吃。」奶奶把盆端在劉已成面前。
「你們也吃啊，正好還可以一人一塊。」
「我和你爺爺腸胃不好，不能多吃的，這都是你的了」。
「那我也不吃了」。
「這次是真的不舒服」。
「那你們打伙分一塊」。劉已成作勢就要把其中一塊瓜扳成兩瓣兒。
「給你奶奶，我要抽煙了」。
爺爺拿起放在一旁的旱煙，點燃后深深地吸了一口。
「不管怎樣，三中也是屬於縣城裡的重點高中了，已成啊，你可記住了，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啊。」
劉已成聽后立馬小聲嘀咕道「那個百無一用的還是書生呢。」但他可沒那膽子當著爺爺面把這句話大聲講出來。
他看著一臉嚴肅的爺爺，心知躲是躲不過去了。
想著之前在樓上做出的決定，劉已成端正的坐起身來看著爺爺眼睛認真道「在哪讀書都一樣，還不是都要靠自己自覺與努力才能出好成績，而且三中環境好啊，聽說還是風景名勝區呢」。
「也是啊，已成既然這麼說了，那麼你可得努力呀」。奶奶最終還是沒捨得對劉已成打破沙鍋問到底。
「你看你老漢今年都沒捨得回家玩一趟，他在工地呆著可都是為了你呀！」奶奶看到爺爺還想說什麼急忙轉移話題道。
把手上的瓜遞在爺爺面前讓爺爺咬了一口後接著說道「反正假期還長，要不你去看看你爸爸吧，他打了那麼多次電話，你也沒怎麼好好給他說說自己的想法」。
「不去！」
劉已成毫不猶豫的拒絕道「他上次說給我找了個后媽呢，他才不想回來呢，而且聽說那后媽只比我大七八歲，他才不希望我去打攪他的好事呢」。
本來還算幸福愉悅的氣氛，在劉已成說完這句話后頓時變得壓抑起來。
看著奶奶站在一旁那欲言又止的模樣。
劉已成的心裡也是非常的不好受。
「放心吧，爺爺奶奶，這油菜就快熟了，等過兩天收了油菜在說吧，好歹我也算是個大人啦，可以幫不少忙呢」。
說完劉已成還向爺爺奶奶秀了秀小胳膊上的肌肉。
奶奶看著劉已成那裝作老氣橫秋上蹦下跳的樣子，不由一樂。
「行行行，我家已成是大人啦，不過今年我們並沒有種多少油菜，不用你幫忙。」
劉已成把自己的瓜遞在奶奶嘴邊撒嬌道「別嘛，奶奶，我捨不得你嘛。」
「奶奶可不吃你這一套了，我是真生氣了哈，哼，我還不知道你的打算。」
「算起來，你媽也嫁人10來年了，以前的每一個假期都是去你媽那裡過的，她有給你開過一次學費，拿過一次生活費嗎？」
劉已成一時語塞，自顧自的狠咬了一口西瓜。
奶奶放緩了下語氣「你這麼大了也從來沒有離開過山城，正好村裡的李嫂也要去你爸呆的城市找她男人，讓你自己去我們還不放心呢，出去長長見識也好嘛…」
劉已成也看出奶奶好像真的生氣了，只好暫時答應到「行行，我的好奶奶，您也別生氣，誰叫我這麼好收買呢，不行，你們一人還得要吃塊西瓜才答應您」。
劉已成說完這話后，老小三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