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滄海拾遺（番外篇十一）
李玉壺站在山坡上，目送帶路的牧羊人遠去。
須臾，他對著回首好奇望來的牧羊人露出一個笑容。
也許對方還不知道，他已經看出其是女兒身。
牧羊女收回視線，因為臉上常年帶著的紅血絲，所以根本就看不出其實她早就已經紅了臉。
等到回家，她一定要跟阿爸阿媽說，今個兒她算是見到活神仙了！
這麼冷的天兒，居然就穿的那麼單薄，而且登山時不急不緩從未有過吃力的喘息，甚至一路走來，泥濘不沾，這不是活神仙是什麼？
況且……還長得那般好看。
穿著好似假小子的牧羊女甩著小鞭子，嘿嘿笑了兩聲。
都說天山上有神仙，有誰知道神仙也下過山，還是在她的引領下又回山的？
……
其實李玉壺並不需要牧羊女帶路，只不過剛才他若不現身，那自個兒放著一群羊的女娃，大概就被妖精吃了。
李玉壺慢慢在山道上走著，靈識已經遍布整片山脈。
山上那些所謂的「神仙」，不過是些躲避俗世離群索居的修道之士，偶爾幫著迷路之人指引方向泄露的幾手巧妙術法，便被外界傳言成神仙手段。只是這些「神仙」卻不知道，就是因為他們泄露了行蹤和底蘊淺薄的境界，才會招來山下那頭妖精的覬覦。要不是他趕巧來了，那麼山上這些「神仙」，可就全都成了妖精腹中營養了。
李玉壺不屑一笑，隨手掐碎手中的那顆金丹，算是替這西邊除了一個禍害。可憐這隻妖精，到死都沒看清他是何時出現何時出手的。
這次來天山建立鎮壓魔界縫隙的勢力，應該會很簡單，因為山上已有道觀，雖然破敗，但是好歹是道門裡的修行人，見著他這個真神仙，哪有不順承的理由？
果不其然，等他敲開那扇破舊門板之後，道觀里快要熬不下去的老道士已經掛著感激涕零的神情跪倒門后。
……
整個天山的修行之士一共也沒雙手之數，全是被姓賈的老道士帶到這裡來吃風咽雪的可憐蟲。
當初他們本是中原的一間道觀中安心修行的道士，可惜趕上戰亂，道觀被砸了，他們便只能在外遊盪，仗著一身稀鬆道法混口飯吃。後來趕上飢荒，他們的道法也不夠換口飯吃了，便一路向西，來到了天山附近謀求發展。
賈老道士指著天山道：「此山高，臨天道，我們上山。」
於是他們就上了山。
眾人親力親為，蓋了間道觀。
山上清寒，吃的不多，好在他們也能偶爾在山谷中找點東西果腹，剩下的時間在山上清修，不受山下凡俗干擾，倒也是件好事。
只可惜等他們年紀大了，卻越發受不住山頂寒氣，更加不能抗餓了。
這一幫老道士，久而久之，都快熬不下去，準備再往山下闖蕩一遭了。
好在今日，李玉壺突然登門，一現神跡，將他們的道觀變得溫暖如春。
李玉壺笑道：「你們的日子啊，比極北雪原的那些苦修士也好不到哪裡去了。不過既然我來了，自然要將你們從這苦日子裡拉拔出來。」
……
當改變整個天山山頂的那座大陣落成的時候，賈老道士已經覺得自己此生就算無憾了。
可是李玉壺卻笑著對他說：「你要好好修行啊，將這天山一脈發展成一處大修行地，也好對得起你親手塑成的那幾尊神像。」
賈老道士唯唯稱喏，很是老實。
李玉壺卻不禁搖搖頭，走過人間這麼多地方，就天山這裡尋定的人選最不合他心意。只可惜，眼下也就只有賈老道士可以領受他要說的那樁秘密了。
來到魔界縫隙之外，老道士已經嚇得冷汗淋漓。要不是李玉壺分出部分仙氣護住老道士，只怕在這山中冷風裡老道要被凍成冰人一座了。
已經在來的路上解釋清楚自己為何要出面幫他們的李玉壺，此時看著噤若寒蟬的老道，沉聲道：「你們眼下人少，不論人氣還是修為，都壓不住這魔界縫隙。不過你也不必太過擔心，來的路上，我便做了些準備。」
再一揮袖，一層陣法將魔界縫隙隱藏在了山谷之中。
李玉壺對老道說：「我看山上太過貧瘠，所以一路上尋了四株大樹，將其植在此地，將來便可作為天山一脈的山水鎮守，既可調理山上靈氣運轉，讓這處苦寒之地真的變成山靈水秀的修行地，亦可暫時代替你們鎮壓魔界縫隙。只需你們時不時的來這裡念幾遍道家經文，助這幾棵大樹早些開竅，也好讓它們更快開枝散葉福澤整座天山。」
老道士看著李玉壺施展神仙手段，霎時布下四株大樹，一瞬抽枝繁茂的景象，不禁嘖嘖稱奇，不過卻遺憾道：「綠意盎然倒是不錯，要是有點兒花就更好了。」
李玉壺從懷中掏出一枝櫻花，笑道：「正好我這裡還有一枝花，就也順便栽在這裡吧。」
一枝櫻花扎在土中，隨風搖曳，慢慢抽枝。
老道士點點頭，心神暢往。大概許多年之後，這裡便是綠葉參天櫻花絢爛的神仙景象了。
「這樣，你就該放寬心了吧？」
「老道我要是能放寬心，大概也就得道了吧？」賈老道士呵呵一笑，「不過仙人還請放心，老道沒什麼大能耐，唯獨能做到隨遇而安。此時心中糾結百萬，也早晚有放開的一日。大道理老道不懂，但知道一句話——今日愁來今日愁，明日憂來明日憂，一切放任自然，人，只要還喘氣，就不會被憂愁嚇死，那就什麼都扛得過去。」
對於老道士突然之間的豁達明悟，李玉壺不禁感到有些驚訝，笑道：「你們天山這一脈，算是立住了。」
李玉壺長長出了一口氣，目眺遠方。
忙完這裡，就只剩下一處了……
……
一片大澤，自古以來便是妖族聚居之地。
站在澤外，便覺妖氣逼人。
但李玉壺難受的不是這個原因，而是來之前，心中便有預料。
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對於他這種精於卜筮之道的仙人來說，所謂天定，無非是已經有因快要結果罷了，看得見，想要避過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太難。
如今這一行，便是難上加難。
魔界縫隙，不能不處理……
如果畏避因果，那麼他這一遭下界，也就意味著輸了……
李玉壺嘆了口氣，自嘲一笑，邁步便進了雲夢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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