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哎,讓一下。」
溫木跟在溫庭的後面,很快便擠到了人群之中,她費勁地伸長了脖子,向著人群圍住的方向費力地張望著,想要一探究竟。
忽然,一把大力拉住了她的衣領,將她拽出了人群之中。
原本就在眼前的畫面,便快速地一閃而過,就沒了影兒。
她回頭一看,竟是溫庭。
溫庭避開了溫木看過來的目光,他低著頭,顯得頹唐。他低聲喃喃地道,「阿木,別去。」隱忍的聲音之中,帶著顫抖的冷意和莫盡的悲涼。他轉過了頭來,淡淡一勾唇,嘴角處盡顯薄涼。
「阿庭哥,這是怎麼了?」饒是是她也猜到了事情的嚴重之性,不過,至於又如何之嚴重,她也就不得而知了。
「走,先去最近的一家茶館里,待會兒,我再跟你講吧,阿木。」他說著,輕嘆了一聲,迴避過了溫木的疑問,便拉著她轉身離開了午門,轉而走進了旁邊最近的一家酒館之內,他們的身後,還跟著秦夜。
「老闆,一個包廂!」溫庭一進門,便是將一些銀兩直接丟進了迎面而來的小二的懷中,一副大佬的樣子。末了,他還添上了一句話,「要靠窗的。」
「好咧。」小二瞅著懷中的銀兩,近乎笑彎了眼,躬身行了禮,便領著三人向著樓上走去,「這位爺,這邊請啊。」
一進屋子,便有小二沏好了茶端上,又隨手吩咐著要了幾道菜,溫庭便讓人下去了。
他轉頭看向了溫木,眉目之間,是淡淡的憂慮,他道,「阿木,你……,聽到了消息,可千萬不要激動啊。」得到了溫木遲疑地點頭之後,他才緩緩地說著:
「是父親,父親他……,將於今日午時時分,於午門……,斬首示眾!」最後的話語,幾乎是溫庭咬著牙才說了出來的。
說完了這句話,他便似乎
「這……,怎麼會?!」溫木一下子便「騰」地站起了身,巨大的響動驚動了門外的小二。
那小二探出了一個頭來,表情,是掐媚討好的笑容,「幾位爺,是有何事啊?」
還是溫庭的反應快,他一手扶住了溫木的肩,慢慢地讓她坐了下來,低頭低聲地對著她說,「阿木,你且等等哈。」說著,便怒目看向了那小二,手指指向了他,唾沫橫飛,「你說你,這麼這麼久了,還不上菜啊?啊?我們來這裡是來吃飯的,可不是就對著一個空桌子,吃空氣的!」
「是是是,我立刻就讓他們搬上菜來,爺,你且忍忍啊。」說著,便弓著身子,低著頭,退了下去。
見人消失在了眼前,溫庭才長舒了一口氣,對著溫木無奈道,「跟你說了啊,不要太激動了,先吃飯吧,之後,在看著辦吧。嗯?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哪。」說著,便朝著她一笑。
雖是面上燦爛的笑容,但溫木卻也知道,那笑容之下,隱藏著的,是莫大的痛苦。
溫庭與溫恆,本便是血親,是親身父子,那感情,便不是一般人能夠理解的了。
「你也別太傷心了。」她輕嘆道,身上輕撫著他的背。
「可傷心的是你啊,阿木……,」他正說著,嘴上仍是那一副無賴樣,卻還是忍不住地黯然神傷。
忽然,耳邊傳來了一陣清脆的敲門聲。
他正了正神色,才中氣十足地說道,「進來。」
「好咧好咧。」是那小二,此刻,他手中正端著幾盆菜,朝著三人,正笑得燦爛,「爺,您的飯菜。」
「嗯。」溫庭點了點頭,卻也不動,忽然,他眼睛一眯,凌厲的視線,便轉到了那店小二的身上。
「呵,呵呵,您慢慢吃,小的,小的就先下去了。」小二身子猛地一抖,朝著三人「呵呵呵」地尷尬地笑了幾聲,便摸了摸頭,退了下去。
「怎麼了?」溫木湊近了溫庭,問道。
「這人,有問題!」溫庭的臉色忽然變得凝重,他篤定地說道。
「那這飯菜?」溫木問道。
溫庭忽然看了溫木一眼,輕笑了一聲,他伸手拔出了一根銀針,在每一道飯菜上都試了試,才道,「沒有問題,吃吧。」溫和的微笑之中,包含著淡淡的寵溺。
「好。」溫木應道,「那些吃些東西吧,然後,我們再見機行事。」
「莽撞終歸不是什麼長久之道。」秦夜道,看了他們一眼,便也拿了一個碗,開始扒拉著吃飯。
忽然,飯吃到一半時,便聽見下邊的午門之處,有著陣陣喧嘩之聲響起,人聲鼎沸,在一瞬間,便吸引住了三人的注意。
便說著,走到了窗邊,便想要一探究竟。
走至了窗前,忽然,便見下邊的人群變得安靜了下來,有人從台上走出,是一個黃衫兒的太監,正手持一詔書,咳嗽了幾聲,便開始高聲朗道:
「奉天承運,皇上詔曰:由於親王君沉羽領北上將軍秦夜,副將溫木,帶兵無故入城,屠我南國士兵上萬,又於皇上定罪之時,帶兵私自逃脫,創我南國根基,可是謀逆大罪,應當斬首示眾,我軍現正於追殺,望廣大南國子民理應攜手相助,若有發現一動,及時報告於朝廷,皇上自會親自封賞。現由於皇上英明,及時排除異己,竟發現溫府尚書溫恆派其子溫庭相助,實為謀反之罪的協助者,應其為朝廷命官,知罪卻屢屢應犯,應感其先日功德,皇上悲憫,現將溫府眾人流放於西域邊境,只將溫恆斬首,以儆效尤!頃此——!」
正著,右邊的士兵便押著一人上來,那人被綁在一塊大木板上,雙手被牢牢地拴住了,他低著頭,散著發,令人看不清他的臉色,卻可見一斑他的狼狽與糟蹋,只能勉強認出他是誰。
便是那邊的話語剛剛落下,地下的眾人,便開始了細細的竊竊私語。
怕是大家,在平日里,也都有耳聞溫恆尚書的平和與為官之風,都有了一些之一,但……,在如今皇權至上的這個世界里,皇帝的命令,無人膽敢反駁,怕若是如此,也會落了個家破人亡的境界了吧。
便是如此,百姓們,也唯有陣陣悉悉索索的聲音響起,竟是無一人上前。
在午門一旁的酒館的一間包廂之內,「這……,這是父親大人。」溫木顫著聲音說道,手緩緩抬起,顫顫地指向了那道佝僂的身影。她忽然猛地捂住了嘴,發出了類似於困獸般的細碎嗚咽聲,「他一世清正,一世英名,如今,卻落了個這般的下場,是我……,是我害了他呀。」無助的話語之間,
秦夜抬手扶在了溫木的肩上,安慰道,「你……,可不要太傷心了,溫尚書,他怕是已經想到了這一點了,所以才讓……,」他正說著,忽然看了溫庭一眼,又似乎想到了一些什麼,忽然閉口不言了。
而那下邊的狼狽之人忽然像是感受到了什麼一般,忽然抬起了頭,看向了這般,又移開了視線,在目光相交的那一瞬間里,溫木感受到了巨大的悲哀與涼意陣陣。
那人又快速地移開了視線,向著周邊看去,像是那一瞬的注視,只是人們的一個錯覺一般。只是……,他忽然開始劇烈的掙扎,無形之中,他似乎是對著三人搖了搖頭。
「父親大人這是?」溫庭問道,他獃獃地看向了溫木。
「他讓我們不要輕舉妄動,不要救他,離開這裡,離開得……,」溫木似乎有些無神,她喃喃地低語道,那聲音,像是在回答溫庭,又像是在對著自己說。最後,她的聲音低下來了,讓溫庭聽不清了。
「離開得越遠越好。」秦夜忽然開口,接上了溫木的話,他轉頭看向了二人,低聲道,「那麼,現在該怎麼辦?」
而下邊,士兵們好不容易才制止住了溫恆,便把他直直地推上了斷頭台,將他牢牢地抵在了刀下
人群之中,忽然爆發出了一聲驚呼,似有騷亂頻起。
「不對勁,」秦夜伸手摩挲著下巴上淡淡青色的胡茬,沉思著。
「怎麼了?」溫木問道,一邊警惕地看著四周。
「不好!」秦夜忽然驚坐起,他大喊著,但聲音仍然有所克制地壓低了些。
「跑!快跑!」他忽然拉起了二人的手臂,朝著外邊的窗戶一拉,只看了一眼,便要朝著門的方向跑出去,「再不跑就來不及了!」
「什麼?!」溫庭驚呼出聲,但也腳下動作不停,跟上了二人。
而那邊的午門,儈子手手中的刀,已然落下,一顆頭顱墜地,在地上落下,噴洒而出的鮮血,染紅了整個午門,也染紅了一些人的心。
它們在滴血著,在哭泣著。
似乎,塵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