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話 宰相府
伊祁元啟冷冷地瞪了一眼這個其貌不揚的「只勝一子」,沒有理會他,而是拉著伊祁承佑就要離開弈雅軒。
「大公子,不要這麼著急嘛,或許……我們在哪裡見過……」
聽到這話,伊祁元啟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只勝一子」——的確,乍看對方雖然平平無奇,但是越看越臉熟,卻又不知道在哪裡遇見過;也許是大街上的小販,也許是軍營中的士卒,也許是府里的下人……
看著眼熟,但又記不起在哪裡見過,這種異樣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伊祁敬甚至一度看到了自己和父親的影子……總之,他眼前站著的彷彿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面鏡子,將自己這一生見過的人的樣子,都投影在「只勝一子」的身上了!
「是幻術!」愣了好長時間,伊祁敬終於警覺起來,雙目中透射出道道精芒,藉以解除外人對自己施加的幻術。然而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解除幻術的法門並沒有起到什麼作用,原因無非兩個——對方沒有施加幻術,或者對方的幻術完全壓制住了他。
內心中,伊祁敬選擇相信前者,畢竟以他身負的獸靈之能,這世上幾乎不存在能在幻術的造詣上壓制住自己的人。
但很快,他意識到自己的想法錯了,因為就在他做出這個判斷的同時,對方「我們在哪裡見過」的話語竟一直在腦海中盤旋,揮之不去。
「我們在哪裡見過……我們在哪裡見過……」伊祁敬意識有些恍惚,他奮力地搖晃著腦袋,想將「只勝一子」的話音甩出腦海,但這個聲音就如狗皮膏藥,怎麼也甩不掉。
「這是個厲害的傢伙!」伊祁元啟鎮定心神,以手扶額,眉心綻放起一朵青色火焰——他強制喚醒了異獸之靈,利用異能將「只勝一子」的聲音驅逐出了腦海。
腦海中的聲音消失了,伊祁元啟頓時好受了許多,但他睜開眼的剎那,卻見自己的弟弟、伍夫子正用奇怪的眼神關注著他。
「怎麼了?」伊祁元啟沒好氣地問道。
「大哥……你這麼突然失神了?我們怎麼叫你你都不迴音……」伊祁承佑一邊輕拍著伊祁元啟的身體,一邊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
「我失神了多久?」伊祁元啟也有些好奇。
「大約三分鐘吧。」伊祁承佑說道。
伊祁元啟警惕地瞥了一眼「只勝一子」,轉而伸出右手食指點在弟弟的額頭上,說道:「這幾年我認真想事情的時候就會如此……剛剛我想你的這位棋友的確眼熟,可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伊祁元啟頓了一下,確認伊祁承佑沒有中幻術,這才放下食指,繼續說道:「父親雖然不喜歡你沉迷於弈棋之道,不過對於天下奇人,他應該是樂意一見的。這樣吧,我還有別的事情要處理,這位『只勝一子』就由你帶回府里去見父親吧。」
伊祁元啟說完,不等伊祁承佑道謝便「噔噔噔」地跑下了樓梯,在弈雅軒大門口對隨行的幾個士兵交待幾句后,便跨上一頭高頭大馬,消失在了夜色中。
伍夫子、伊祁承佑看著伊祁元啟匆匆離去的背影,感到一陣莫名其妙。
「只勝一子」朝伊祁承佑恭敬地拱手道:「勞煩二公子帶路。」
「哦,好!」伊祁承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不知道大哥為什麼這麼倉促地離開,更不知道「只勝一子」為什麼要去見自己的父親。
他有一瞬間懷疑「只勝一子」今夜是利用了自己的喜好,借著他作為踏板結識這個國家最有權力的人,從而謀取前程。不過他很快就否定了這個念頭,因為在與「只勝一子」的對弈中,他感受不到對方有這樣的企圖和心機——從棋盤上可看出一個人的品格,這是伊祁承佑在弈棋之道上最深刻的感悟。
在返回宰相府的路上,伊祁承佑這才發覺國都的氣氛緊張到了極點,街上到處是身披重甲的士兵,雖說依舊是宵禁的時間段,但也不至於如此誇張!隨便想想也知道國都內定然是發生了不得了的變故。
站在巍峨氣派的宰相府大門前,「只勝一子」變戲法般地拿出了一個錦盒捧在手裡,對伊祁承佑說道:「既然是上門拜訪,自當準備禮物奉送,還請二公子引路。」
「應該的、應該的。」伊祁承佑心中的疑竇越發濃重,直到此刻他才確定「只勝一子」來見父親是蓄謀已久的,不然哪用準備什麼禮物?心中不由得對自己的判斷、以及「只勝一子」的人品和棋品產生了懷疑。
疑慮歸疑慮,伊祁承佑依然將對方帶進了宰相府的大堂,帶到了伊祁敬的面前。然而「只勝一子」尚未將禮物奉送,一群堅甲武士便從大堂的兩側湧入,如鐵桶一般將他圍困在了中央。
「閣下何人?竟敢來我宰相府?」伊祁敬早已得到大兒子傳來的消息,因此格外提防這位訪客。不過他還是有些大意,因為伊祁元啟特地讓報信人告知父親對此人「格殺勿論」;伊祁敬卻顧及二兒子以及滿堂文武大臣的感受,沒有立即處置。
「只勝一子」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說道:「數日不見,宰相大人別來無恙?」
「我們見過?」伊祁敬沒好氣地說道。
「當然。」「只勝一子」一手捧著錦盒,另一隻手在臉上一抹,臉上赫然多了一面堅冰凝成的面具。伊祁敬仔細端詳了一下對方臉上的面具,頓時明白了——
「原來是水月王國的特使『熊武衛騎士』閣下!」
「熊武衛騎士?水月王國的特使?來我國做什麼?」大堂內文武大臣們交頭接耳,紛紛猜測著對方的意圖。
「按照鄙國國王的旨意,前來奉上結盟國書。」騎士左右環顧了一陣,說道,「以甲士圍困特使,這恐怕不是貴國的待客之道吧!」
「先生竟然是水月王國的特使?」最震驚的當然屬伊祁承佑了,對於「只勝一子」的真實身份他雖然多有猜測,但從沒有往「外國人」的方向去思考,更不可能想到他是一國特使。
伊祁敬緊皺著眉頭,沒有對武士們下達指令。此刻他除了猜測對方的意圖,也在思考如何解決這名棘手的特使。
「坊間有傳聞,貴國國王與我國的雲翳公主已經達成了盟約——特使的這封國書,本相有理由相信是假的。」伊祁敬耍起了無賴——騎士手裡的國書的確是他想要的,但他不著急,最好將騎士除掉,順手拿到國書,那就一舉兩得了。
「宰相大人有此疑慮也是理所應當。如此,在下告辭了。」騎士將錦盒收了起來,令人詫異的是,這個半臂長的盒子竟憑空消失了,看不出來他藏在身上的哪個地方。
「等一下!」伊祁敬目露凶光,甲士們紛紛亮出了冰刃,「閣下如果不嫌棄,還請入內堂消息。待本相請來奉國君夫人,自然就知道國書的真假了。」
聽完伊祁敬的一番話,堂內大臣們又是一陣竊竊私語——
「國書的真假跟奉國君夫人又有什麼關係?」
「莫不是那個傳言是真的?」
「什麼傳言?」
「奉國君夫人勾結母國!與水月國王訂立盟約的另一方實則是奉國君世子,而這就是盟約成立的必要條件!倘若世子不是國王,盟約自然就不作數了!」
「可恨!竟敢來干涉我國國政!」
「不僅如此,聽說雙方達成的盟約內容,雲翳公主在其中出了不少力!」
「裡通外國,該奪了她的公主封號,終身幽閉!」
……
伊祁敬揮了揮手,示意大臣們安靜——
「列位同僚!今夜我國都發生建國以來從未有過的劇變,而宮內的血跡未乾,自稱水月特使的熊武衛騎士便來我宰相府奉上結盟國書!眼下外敵環伺,不排除有所謂的『盟國』想趁此機會佔我便宜的情況。所以當務之急,不僅是查清今夜之變的原因、穩定局勢,更要御外敵於國門外,肅清國內、國都不安定因素!」
「宰相大人說得對!這個所謂的特使來歷不明,先查明他的身份,然後再行處置!」大臣們討論了一番,得出了最終建議。
「好,就這樣吧。傳令,請奉國君夫人來宰相府,為水月特使驗明正身!」伊祁敬高聲說道,臉上帶著狡詐的笑意。
實際上他早就知道奉國君母子落在了飛廉門的手裡,一時半會第五嵩昀是不可能輕易放人的——但他還是借騎士上門的機會做出了這個決定,一來是探一下飛廉門是否準備立刻與自己翻臉,二來也是造成一股「勢」,將今夜宮變的罪責往奉國君母子和水月王國、以及雲翳公主頭上栽。
伊祁敬用心之險惡,即便騎士不動用感知的能力也能察覺得到——然而他知道,無論是奉國君母子還是雲翳公主,甚至是飛廉門、伊祁敬,都只能是鏡花王國這盤大棋中的棋子,真正的棋手還沒有露面。
而他主動上門求見伊祁敬的目的,正是要將對面的棋手引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