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話 勸進
東方亮起了魚肚白，當一夜的風雨過去，國都的人們正打算走出家門時，愕然發現作業的「宵禁」自動變為「戒嚴」，街道上滿是全副武裝的甲士，凝重的氣氛揭開了改變鏡花王國歷史的一天。
按照伊祁敬的預想，向飛廉門討要奉國君夫人母子應該要費一番周折，畢竟雙方的合作出現了離心的趨勢——但實際的情況卻令他感到意外，對方爽快地將人送了過來，而且是四大長老之一的墨嵩昰親自送來的。
奉國君夫人與世子都中了幻術，因此她向堂內眾臣陳述的事情，與事實有著很大的出入，即「熊武衛騎士是受了水月王的委託，名為『護送』，實則是進入鏡花王國挑撥局勢的」。
此言一出，宰相府的大堂立刻沸騰起來，臣僚們紛紛將昨夜的動蕩局勢歸咎於熊武衛這個不速之客，反對與水月王國結盟的聲音逐漸甚囂塵上；而那些原本主張兩國結盟共抗天龍帝國的九司重臣，面對滔天的撻伐之聲，也只能緘口不言。
一番好戲做下來，伊祁敬感到非常滿意。他揮了揮衣袖，示意堂下安靜，然後以君主的口吻發布命令：
「奉國君夫人勾結外國意圖顛覆我國，罪在不赦，按律應當處以極刑！左右衛士，將這叛逆之人關入死牢，擇日處刑！」
「宰相大人……」一名白髮蒼蒼的高官低聲道，「奉國君夫人怎麼也是王室之人，無論她身犯何罪，處置王室成員，似乎應當得到陛下的首肯。」
「陛下遭逢大難而今下落不明，歸根到底便是這位水月王國的公主與她父親的野心所致！今後尋得陛下，相信他也會同意宰相大人的判斷！」九司之一的民戶大臣義正辭嚴地駁回了白髮高官的說情。
「不錯，陛下如今下落不明，國內一切大小事務當以百官之首的伊祁大人主持，代行國王之權！」伊祁敬的另一位心腹高官附和道。
堂下眾臣聽到這話，終於明白了伊祁敬要處死奉國君夫人的目的——殺人立威，竊取王權！
眾臣沉默了良久，除了平日里那些趨炎附勢的官員外，很多大臣都沒有表態支持。伊祁敬眉頭微皺，他很不滿意眾臣的表現，只見他拿起桌案上的茶杯，狠狠地擲在地上，隨著杯子破碎的脆響，大堂兩側的門旁響起了金甲摩擦的響聲。
「刀、刀斧手！」那名白髮蒼蒼的高官喊出了這個令人聞風喪膽的名號，所有人都緊張地盯著大堂的側門，一顆心吊到了嗓子口。
然而刀斧手沒有衝進來大開殺戒，他們只是把守住了大堂的所有出入口。這樣引而不發的威懾舉動，立即動搖了一大批養尊處優的官員的內心，他們很快奉獻上了伊祁敬最想聽到的話——
「懇請宰相大人代行王權！」
只要有一個軟骨頭高聲倡議，很快便帶動了一大群怕死的官員獻上自己的「忠心」，「代行王權」的呼聲在宰相府的大堂內久久回蕩著，取悅著伊祁敬身心的每一個角落。
這時伊祁敬的心腹、九司之一的民戶大臣站到了眾臣面前，慷慨激昂地一番陳詞之後，提議道：「……我鏡花王國賴有伊祁宰相之英明睿智，當此國難之際，國不可一日無君！在下建議，請宰相大人進位『攝政大臣』！」
攝政大臣與輔政大臣雖只有一字之差，但攝政大臣擁有「獨斷乾坤」的權力，所有命令、決定無需得到國王的批准，相當於是國家的實際掌控者。如果說輔政大臣是國王之下的權臣，那攝政大臣就是架空王權、無可爭議的第一權臣！
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所有對伊祁敬進位為攝政大臣的官員心中都無比清楚，可現實又逼得他們不得不低頭。
「臣等附議……」在不甘不願中，國都各司佐官階層以上的要員們紛紛附應，伊祁敬為免他們反悔，又逼著他們在事先準備好的「勸進書」中一一署名，算是將這些官員們全部劫持上了自己的賊船。
事畢，伊祁敬手裡握著墨跡未乾的「勸進」聯署書，胸中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這一刻他感覺大堂內的空氣分外地香甜，王國的一切就握在他的手上。
「只怕有還有人不服……」民戶大臣在伊祁敬耳邊低聲說道，「元帥與大人同為輔政大臣，手握重兵，在軍中威望頗高。若是元帥反對大人，到時振臂一呼，只怕叛亂將至……」
「元帥嘛……」伊祁敬微微一笑，「只怕此刻是無暇顧及國都了！況且元帥的家人盡在國都城內，若敢反對，只怕老人家承擔不起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苦！」
民戶大臣拱了拱手，諂笑道：「臣明白了！」
伊祁敬環視堂內，雙手背負，頤指眾臣高聲說道：「奉國君夫人、熊武衛騎士，乃國之亂源！我臨危受命擔任攝政大臣一職，自當克複國本、剷除逆賊！左右甲士，速將奉國君母子押下去，與後堂熊武衛騎士一道，打入死牢，聽候問斬！」
話音剛落，但見墨嵩昰緩步上前，向伊祁敬點頭致意，說道：「恭喜大人得償所願！但奉國君母子在下一定要帶走。」
「墨長老！」伊祁敬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頗有些不悅地說道，「我念你是武林名宿對你禮敬有加，但你別忘了，鏡花王國的一切是由朝廷說了算！朝廷讓你飛廉門存在，你們便該安分守己；朝廷欲顛覆你們飛廉門，就連稚子也不會放過！」
「在下明白。」墨嵩昰不卑不亢地回道，「今日我便是血濺當場，也得護得她們母子周全——這是在下許下的承諾！」
「狂妄！」伊祁敬冷冷地喝了一聲。
「在下有狂妄的資本！」墨嵩昰忽然疾步上前，插在衣袖中的雙手隱隱間透露出殺機，「我與大人不過十步之遙，在這個距離上，在下有絕對的把握格殺大人！」
「你……」伊祁敬怒目瞪著停在身前十步距離的墨嵩昰，心中憤然不已。他好不容易才走到這一步，離自己的目標僅僅一步之遙，卻在關鍵時刻受制於盟友！多麼令人憤恨和懊惱！
伊祁敬此刻恨透了飛廉門，在他的觀念里，墨嵩昰所謂的「承諾」定然是向第五嵩昀許下的，他當即也對第五嵩昀以及飛廉門生起了剷除之心。
「你今日帶走奉國君夫人，你可要想清楚後果！」伊祁敬不甘地瞪了墨嵩昰一眼，兩撇鬍鬚幾乎倒立起來。
看到對方動搖了，墨嵩昰後退兩步，將雙手插回衣袖中，躬身說道：「感謝大人體諒！」說完便領著奉國君母子走出了大堂，堂外的刀斧手、甲士無一人敢攔阻。
「也罷！現在還沒到和飛廉門撕破臉的時候！」伊祁敬恨恨地瞪著三人離去的背影，腦海中躍過一對姐弟的身影。
「必須要剷除御宓妃，並且趕在所有人之前找到御子業，否則我這個攝政大臣的位子還是坐不穩！」想到這裡，他環顧四周，一抹異色浮現臉龐，「奇怪了，按路程來算，元啟應該回來了……」
說曹操曹操到，不到片刻的時間，一身戎裝的伊祁元啟便踏入堂內，站在了伊祁敬面前。
「父親，那邊同意了。」伊祁元啟一臉嚴肅地回報道。
「很好！有了他們的協助，終於不需要飛廉門做打手了。」伊祁敬微笑著點頭道。
「但他們又提出了一個條件。」
「在他們協助我登上大位之前，我不會兌現他們提出的任何要求——這點他們應該是清楚的！」伊祁敬略有些不悅。
「兒子明白。」伊祁元啟頓了一下，繼續說道，「螭吻龍君讓我們協助抓捕卓星塵！」
「卓星塵？就是那個自稱三霄神劍門第九代掌門的少年？這不是什麼難事！」伊祁敬冷笑一聲，說道，「元啟，這件事還得你來做。」
伊祁元啟沒有如往常一般立刻應下，而是猶豫了。在經歷了與熊武衛騎士的交鋒，對自己實力的信心大受打擊，況且他知道此刻卓星塵就與熊武衛騎士一起在宰相府的後堂。
「父親，兒子只怕沒這個本事……」伊祁元啟垂著頭說道。
「帶上那把神劍……」伊祁敬話還沒說完，就看見伊祁元啟雙眸中從沒有出現過的灰暗和沮喪，頓時他驚訝道，「難道那個騎士沒殺掉？」
伊祁元啟點了點頭，接著說道：「卓星塵是這個熊武衛騎士一手扶持起來的，他年紀雖小，但卻能力抗青衣門的亓官一笑而不敗！這是我剛剛探聽來的消息……」
「天下間竟有這等妖孽！」伊祁敬也是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不過他老成持重，轉念一想，頓時喜上眉梢，「螭吻龍君是讓我們『協助』抓捕卓星塵，而不是『負責』抓捕！既然知道他在哪裡，儘管通知他們不就是了！」
伊祁元啟聽罷點了點頭，低聲道：「這個消息我已經告訴他們了！半個小時前他們說要準備一下，很快就會過來。」
「好！」伊祁敬得意地笑了，「有螭吻龍君親自出手，這個卓星塵定然是手到擒來！最好把這個熊武衛騎士也一併剷除了！哈哈哈！」
伊祁元啟臉上也擠出了笑容，但他心中卻在默想著：「真有這麼簡單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