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章 又見君 (一)
五日後,胤?御駕迴鑾。
這夜,風高氣爽,夜幕低垂,星稀雲淡,一彎銀色的下玄月,兀自揮灑著別樣的明華。在朦朧的月華中,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胤?設筵席與王公大臣,皇子阿哥,後宮妃嬪與宴盡歡,所設的席位圍著篝火延綿數桌,形成一個大大的圓圈。
篝火上烤著獵來的山雞,野兔,麂子,野豬等野味,空氣中瀰漫著濃郁的肉香味。
胤?身穿一襲玄黑的九龍雲紋龍袍端坐在主位上,他的左邊坐著一襲煙水藍宮裝的熹妃,右邊則坐著那抹明媚嬌俏的碧色佳人。
思逸身著一襲半新不舊的丁香色宮裝,髮髻上只隨意斜插了兩三支玉簪,略施脂粉的小臉在月華的映射下略顯蒼白,但,即便如此仍掩不住她的絕代風華。
她的座位離胤?的主位隔了三桌,這樣的距離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
胤?舉起酒杯說著一些禮節性的話語,又按獵物的多少,等級,論功行賞。思逸無心去聽,她不善喝酒,略用了幾塊烤肉,再無胃口,於是她支起頤,靜默的看著場中的歌舞。
只見十二名打赤膊的男子圍著篝火跳起了枯澀的舞蹈,那些男子的臉上戴著形態各異的猙獰的面具,機械性的左右搖擺,四肢曲張,一下一下的舞著。{手.打/吧Shouda8.Com首發}忽然,領舞的那位男子,執起手中的杯盞,將杯中之物一飲而盡,爾後,對準另一隻手執的火把,噴洒水霧,那水霧瞬間燃放成蜿蜒的火龍。
思逸被那突如其來的火龍駭了一跳,眸華閃爍間恰看到武若依將整個身子都偎在了胤?的身上,而他則輕柔的攬住她的香肩,臉,貼近武若依的,似是在溫存的低語著什麼。許是武若依也被駭了一跳吧?
思逸忽然不想多看那一幕的卿卿我我,她,轉過臻首復將眸華投射到場中的舞者身上。
只見那些跳舞的男子依然擺著乾澀的姿勢,一下一下的揮舞著手臂,移動著雙腿。耳邊傳來他們沉悶的低吟:「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帶女蘿。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雷填填兮雨冥冥,猿啾啾兮?夜鳴。風颯颯兮木蕭蕭,思公子兮徒離憂。」
那低吟一聲一聲飄入思逸的耳中,也一字一句落在她的心底,她不禁在心中喟嘆――為什麼從古至今每一段愛情傷心的都是女人?
不知道什麼時候,那些舞者愀然退去,耳邊忽的傳來怡親王那低沉洪亮的嗓音,「皇兄,今夜良宵,臣弟斗膽,想請瑤妃娘娘撫琴高歌――」
不待十三把話說完,胤?低徊磁性的聲音,隔空飄來,「十三弟想看歌舞,朕,自當成全。只是,總是聽同一人撫琴唱曲,難免乏味。不如,讓朕的武貴人跳一曲《胡旋舞》以助雅興如何?要知道,這舞,可是精妙絕倫啊!」
他的武貴人?真是親熱啊。究竟是她的歌他聽膩了,還是她的人他覺得膩了呢?答案是不言而喻的――她不過是過了季節的紈扇,天涼了,哪裡還需執在手中不放呢?
他的話音剛落,思逸便覺到眾人各種各樣的目光,鄙夷,不屑,得意,憐憫
那個男人不就是想讓她尊嚴掃地,顏面無存么?可是,她為什麼要讓他得逞呢?
這一席再難捱,她都會坐到最後,也會笑到最後。
事實上,她也是這麼做的,因為在座的人都看到了――
她的唇邊至始至終都綻放著絕美的,淡淡的,梨渦淺笑。她就這麼淡淡的,淡淡的,一直微笑著,將眸華迎向眾人,當然,也包括那一人,環視一圈,最後將目光落在虛無的前方,此刻,她內心的煎熬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就這麼一直苦苦地熬著,熬著
席散后,思逸沒有回紫霞軒,她轉身,朝廣袤的草原行去,忽然,她拔足奔跑起來,在一望無際的草浪中奔跑著,奔跑著
直到,跌趴在密密匝匝的草浪中,她將小臉埋在粗澀的草葉上,鼻端聞得到,蕭瑟的氣息。
身後依稀遠遠的傳來雪絹的聲音,「娘娘――」
她沒有應聲,而是將整個身子藏在草浪中,藏於這一隅小天地。
「誰能告訴我,我該怎樣才能回得去?我不要在這裡慢慢地,慢慢地,煎熬。」
眸底的熱流再也止不住奔涌而出,她的高傲,她的倔強,終於在此刻潰散,也唯有此刻,她才能獨自撒歡的痛哭一次。
「爸爸,媽媽,女兒好想你們!」她真希望這是一場鏡花水月的黃粱一夢。
不知道什麼時候,身子忽然被騰空帶離草浪,幾個足尖輕點起落間,終於落在一處樹梢的枝椏上,思逸不可置信的張開黑眸,透過眸底的水霧,她瞧到一張俊美無雙的臉,怎麼會是他?
作者題外話:唉,電腦壞了,好不容易找人弄了一下,不知道能頂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