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炮來
恰逢雲蘇凌空倒翻,第三隻鱗皮猴竟扎出江面,雙爪交並,以下進上,沖著雲蘇的上腰就是一刺。
「哼,又是這種招數,還沒狐狸用的順暢。」雲蘇也不動作,候著利爪接近,在與肉身將觸一剎那,旋身以腳尖對著爪背一點,就著推力再落於冰上。一個來回未有一息。
「青螣不善水戰,而我並非只有青螣。去!」雲蘇捻指一揚,水中彈射出一條蔓藤,與青螣一般粗,卻有琴弦的韌勁。
「若用上雲清風月術,鱗皮猿便是俎上魚肉,可青螣不能隨我遁速,結出寒冰供我立足。此法既不行,也不過是拖了三兩步。鱗皮猿出手既快且狠,我也不遑多讓。」雲蘇殺生非虎門人那般拳拳入肉,而在敏而多思,是要一出即得。
鱗皮猿亦並非愚鈍的江中生靈,每每出手,必將雲蘇立足的冰面打碎。雲蘇與青藤心有靈犀,凌空不只一躍,還特意做出翻轉、扭身、隨身擺手的動作,以旁視尾隨的數只來敵,手中蘊著靈力,在水下盤卷著伺機而動的水藤,以躲為防,以退為進;而青藤在兩步之間的檔口,還不忘噴射森寒的雪花針,專打手腕與腳踝的毛髮。雖鱗身堅硬,寒針不入,但覆著寒霜的尖針卡在濡濕的毛髮內,寒氣沿著水漬一路緩慢侵襲進體內。
隱匿在水下的另兩隻鱗皮猿也接連隨入追殺,一人一蛇在五猿阻擊下,仍然身跡眼明,遊刃有餘,令各峰暗看之人也頻頻頷首。
「你瞧上眼的人倒還不錯嘛。」桑居殿外,花姓女子從閆達口中套出一心的好奇,一時也無興緻繼續修鍊,便偷偷摸摸地溜出大殿,來到七道峰的邊角——今生斷橋。此處只有一截橋身,傳聞在橋頭站半個時辰就能看透今世因果的模糊圖景。七道峰法天子勒令修為不足的弟子不可前往,否則被今生斷橋的虛像引騙了去,便會跌落下去。無人知斷橋下通往何方,凡是失足墜下去的修真者,從未尋到屍骨。不過,以一些手段加持,似乎還能通過這座斷橋望見天涯海角與一些幻境險地。
花瑛便是懂這手段的人之一。闖禍不忘捎個墊底的,閆達也在半推半就之下跟著到了今生斷橋。
將做賊心虛的尷尬壓下,得了花瑛的相助,閆達看清了雲蘇於江上的一戰,轉眼就丟了尚存的矜持,一臉正色,不肯放過一絲細節。
「她應當還不止這些手段。」
「哦?記起你說過她身旁伴著一頭固體太荒境的天狐?」
「嗯。她的幻陣手法也不俗。」
「沒有幻陣能在神璣照夢裡有甚至片刻殘喘,她的幻陣再拿手也是無用。至於天狐,不錯,有一頭堪比三清臨仕弟子的靈獸跟隨左右,天梯能攀過五百之數也是意料之中。只不過······」花瑛笑笑,並未接著點明。
閆達自然知曉她的話中之意,天梯試煉乃是一場進退無所的選拔,既入需得以死相搏,容不得半點弄虛作假。不是每位入門弟子都有資格登這天梯的,多少雙眼睛都在揣度著雲蘇的未來之器。閆達不回,只定睛瞧著。
「罷了,僅憑這手法層出不窮的應敵之策,在手持子弟令的三清弟子中,也算不得埋汰了。」花瑛瞧著閆達神情認真,也不繼續追問,收著話,靜靜看著。
雲蘇的一串凌空之姿在幾番排練之下已是行雲流水,矯柔敏捷,鱗皮猴再快再狠,也只是偶然劃開了衣角垂紗,而大都如春風入土,轉瞬化為無形。
「招數行徑也摸清了,正是此時!」雲蘇迎風旋身一轉,右手順勢從袋裡捏出一張土色的符紙,隨後左手兩隻一併,虛空半畫一道圓,再是一屈,一勾。
「升壁。」江水猛地推出一道木牆,中間稍有凹陷,故而盤水其中,照著五隻猿就是大力一潑。
「去!」符紙「呲」地橫拉過身,借力打出了蒙蒙土粒,因比水快些,眨眼間便追入那一牆水裡,一道撲去。
誰知那土粒見水就不知節制地吸納,一息脹一指圍寬,三息便有拳頭大,且愈看愈濡,宛如揉開的麵糰,卻更為軟和。很快土粒接連相和相融,成一片泥漿。前頭的水尚且清澈,后一截卻是被染成土色,如張起一道沼潭子倒扣下去。
鱗皮猿本久追不下,心頭急躁且惱怒,見雲蘇驅水打來,倒是樂得一愣,一時不知如何嘲諷這荒謬的動作,欲叉起雙爪,弓成一道拱橋,讓她品嘗一番鱗皮猿在水中捕獵時凌虐獵物的手段。
它們晃眼一看,卻見水變得黑黃交接,就在眼前,躲也無處可躲,只得任其黏膩在身,頓時覺得手腳遇阻,渾身毛髮糊雜成一團,將寒氣鎖得更深,動作慢了不只一星半點。
五根粗木先後錯落趕至,捅穿了五身腹腔,黃黑之間又摻了紅,無論色澤還是氣味,都腥鮮了許多。
五頭鱗皮猿遭此重創,仍未像鎮江蛙當場敗亡而消退。見其支起利爪,划拉一下,居然斷了粗木。它們齜著牙,又將爪捏成拳,朝著光滑的斬面猛錘進去,進而將粗木貫穿著打出身體。塗紅的粗木根根扎入蓋了層泥漿的水中,鱗皮猿也跟著墜下,只露出飽含刻骨之恨的雙目,江面下的身體上,傷口仍流著大把獸血。
雲蘇正視那猩紅可怖的目光,幾乎快要被雲梯幻境欺瞞得信以為真了。
「真是厲害的虛實之道。」她輕輕說道,「但你們又為何停下了腳步?」她似探似問。
五條水藤狂甩著衝出水面,各朝五猿後門,以斷骨之力緊拴猴頸,一沉一扯,就著其掙扎的反力將其斜身拉成五根掰彎的竹竿,又有五根稍細的木刺破水而出,五道穿刺聲彷彿雨點打在了一起,「噗」地只響了一聲。
五隻鱗皮猿,後腦被打穿了,腦漿自裂口的縫隙間或沿著木柱滑下,或綿密地滴下。
雲蘇垂手,青螣垂首。血腥之後,鱗皮猿銷聲匿跡,沒了身影。
江水似乎都不流了,靜止下來。
泥層還盪在江面,雲蘇收起了褐符,長吁一氣。
「砰!」
泥層像是泥坑被炸出一個洞,一道巨影在坍塌之間出現,飛起,刺向雲蘇。
一道峰、七道峰上,兩位老者相繼眼神一沉。
「炮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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