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一件普通的小事（上）

菲爾茲威，卡維萊德

最近是難得的一段太平日子，沒有那些貴族老爺們派來的穿著鮮艷號服的傳令官，也沒有那些凡斯凱瑞首領們的那群不怎麼禮貌的遠方表親來這裡串門，更沒有那些一副傲慢模樣的薩里昂人。說道大事，那可就比較多了：國王跟瑞文斯頓人打起來了，國王跟那個首領或貴族打起來了，國王又跟瑞文斯頓人和好了，凡斯凱瑞首領跟王國本土的潘德貴族們打了起來了，那家的貴族小姐跟那位英俊的紳士有說不清的關係啦——當然，最後一條是很少傳到底層那些終日忙活在地里的可憐農民們的耳朵里的。總之，大事發生的多了，自然也就成了小事了，所帶給他們帶來的變化也僅僅是偶爾的附加稅和領主們有時會過來徵召一批外來的難民和農奴來「為王國效忠」而已。

不過最近，在亞倫·克拉斯先生到來后，這個村莊有了幾分少見的熱鬧。

亞倫·克拉斯先生是一位三十五歲上下的健壯男子，留著短髮，面龐有些白靜，鼻樑較常人而言有些高挺但不至於達到「難看」的地步，事實上毫不誇張的講，這讓他那雙炯炯有神的雙眼顯得更加睿智，兩片略厚的嘴唇上是與頭髮同色的深栗色的八字鬍，這使得他時常露出的那副謙遜的微笑又多了一份獨有的魅力。他腰間有一把成色非常好的日耳曼劍，那質樸的外貌和雪亮的刃口一看就比鐵匠鋪賣的那種三個第納爾一把的破爛要強的不知道哪裡去了，而從他虎口厚厚的老繭來看，他也是一位用劍的好手。

他是老威爾的一名遠房親戚，從城裡來的。老威爾是卡維萊德最具有威望的老人，據說他年輕的時候曾在國王陛下的軍隊里任職，並與陛下本人一同經歷了許多場戰鬥，甚至還成了一名軍官——可惜，在不久后與瑞文斯頓人的戰爭時這位老人被北方寒冷的氣候所打敗，大病了一場后只能無奈回到了家鄉。即便如此，他還是憑藉著自己的能力把村莊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條，讓村民們過上了較為富裕的日子，而在這劫掠與被劫掠無時無刻不在發生的潘德，正是最難能可貴的一點。

既然是這樣一位老先生的親戚，那麼自然也不會是什麼壞人了。事實上也確實是如此，跟城裡的那些傢伙們不同，亞倫·克拉斯先生從來沒展露過城裡人——尤其是服侍著貴族老爺的城裡人的那股子傲慢味兒，他時常坐在老威爾家的門前給那些孩子們講著城裡的那些新鮮事兒，村中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也會盡量幫，不過奇怪的是他很少出門，尤其是當領主的侍從們來的時候。他總是一個人靜靜的待在房間里翻閱老約翰花大價錢買來的那本書籍——《帕索河畔的卡亞安莊園——傀儡海瑟薇的往事》，從來不打擾任何人。

最讓人難忘的是一周前的豐收慶典上，亞倫·克拉斯先生拿著他那把簡單的魯特琴，在篝火前一展歌喉給村民們聽——天知道，那可是貴族老爺們才能有的享受！在火光的照耀下亞倫·克拉斯先生的樣子可是迷倒了村中一大批姑娘！

不過這跟傑克沒什麼關係。傑克是個年輕的小夥子，模樣還算周正，也像是有些力氣的樣子。儘管他成天遊手好閒，經常趁著別人不注意就溜到馬棚里偷騎村中用來耕地的馱馬，村中的慶祝活動也常常不見他的影子，是村裡一致公認的流氓痞類。又因為傑克這個名字實在過於普遍（至少卡維萊德就有三個跟他重名的人），所以村民們老是叫他「彭斯卜（當地方言「懶鬼」）」這個多少有些污辱意味的外號，但是這也改變不了他的那顆「上進心」。事實上他對他的同鄉們對自己的評價一向是嗤之以鼻的。在他看來，加入村中的護衛隊和其他人一起跑到五六裡外的地方去打劫一夥跟他們差不多窮的農民們算不上一件值得炫耀並以此為榮的事。他是要做大事的，這點他深深堅信著，年輕人獨有的理想主義與浪漫主義把他的心燒灼的火熱。像他這個年紀的人很少有不對外面的世界產生嚮往的，他也因此沒少受過打擊，不過在他眼中，這隻不過是出人頭地前所必須要經過的考驗，自己需要做的就是A並等待一個契機，還有一個了解外面的渠道。

對於他而言，從城裡來的，又是跟貴族老爺打過交道的亞倫·克拉斯先生無疑是一個很好的打聽對象。於是他在老威爾本人並不知道的情況下成了他家的常客——他可不想讓那位老先生拿出獵弩給他的屁股上加個裝飾——如饑似渴的傾聽著關於村莊外的一切；而雖然受歡迎但很少跟其他人有所交流的亞倫·克拉斯先生也耐不住寂寞，況且他也喜歡聽傑克說的那些恭維他的話語，倒也是沒有什麼不快，反倒是高興的時候便順手交給傑克一兩手用劍的小竅門——這可是讓傑克喜出望外，心裡也愈發對這位先生尊敬起來，同時，他也愈發渴望與外面的世界發生哪怕是一丁點的交集。

不過他從沒有想到自己這個願望會實現的如此之早。

這天，傑克跟往常一樣，偷偷溜到林子里逮了一隻野兔來犒勞一下自己，但是當自己拎著那隻兔子回到村中時，明顯的感覺到了氣氛有些不同尋常，當他走到老威爾家附近時才發現了原因。

只見老威爾家門口的空地上，赫然停著幾批神俊的馬匹，幾名披著鏈甲的武士們坐在馬上，其中一人下了馬，正在跟老威爾攀談著什麼，周圍站了一圈好奇的村民們。傑克剛想過去湊個熱鬧，就被一個人攔住了，傑克扭頭一看，是村中的木匠坦恩。

「你這是在幹什麼？」傑克皺著眉不快的問道。

「我勸你還是不要想著去跟那隊人馬有什麼交集。」坦恩一邊往地上吐了一口老痰一邊說道。

「怎麼啦？你這個當紅心老K①的是什麼意思啊？」傑克對他自然是沒什麼好臉色的，他對自己在豐收節的那個晚上損失的第納爾至今還念念不忘。

「那些士兵。」坦恩指了一下那些讓傑克羨慕不已的騎兵們。「看到他們手中拿著的那條旗幟了沒有？他們是受雇於領主的雇傭兵，裝備這麼精良的傭兵是不會隨便招人的。」

聽到這話，傑克顯然有些失望，不過他還是打掉了坦恩的手擠進人群。不幸的是當他擠到內側時，談話已經結束了。

「這位大人，請相信我，最近村中的外來人很多，我們也沒空去注意那些，如果一找到那個人，我們一定會完成我們作為臣民的義務的。」老威爾對那位年輕的騎兵說道。

「可是……」那個年輕人還想再說什麼騎在馬上的一人似乎發現了什麼，舉起自己的長戟用末端輕戳了一下他。

「行了，艾迪。」那個年長的騎兵說道。「應該是我們這裡出錯了，去別的地方找找看吧，這裡已經沒什麼值得我們關注的了。」

「好的，先生。」那個年輕騎兵似乎還想再說些什麼，但思考了一番后還是上了馬，跟著那些人一塊離開了。傑克羨慕的看著他們身後被馬蹄濺起的揚塵，最後還是無奈的回到了自己那破舊的小屋，連去拜會亞倫·克拉斯先生的想法都沒有了。他獨自一人在房子后的一片小空地上拿著自己製作的木劍不停的練習著那些招數，直到太陽落山才心滿意足的回到了床上睡覺。

不過，在半夜的時候，傑克卻突然被一聲急切的呼喚所驚醒：

「傑克！傑克！你快點起來！天哪，看在海洋女神的份上！你一定要幫幫我！」

那是亞倫·克拉斯先生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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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指賭錢贏了就走，不給別人翻盤機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