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聞雞起意

莫老爺子在聽說昨晚那盞燈籠直跟進我們睡房天井之後，據說好長一段時間才回過神來，他甚至一度懷疑溫少他們到底是不是真的依然存活著，作為一個活人一樣的活著。這並不出奇。村野間的人們更願意相信『鬼魂』這類東西的存在，無論你走到中國的哪一個鄉間，總有一些隱秘於日常生活的間的靈異，這或許更是一種信仰。讓人們在害怕著『鬼魂』的同時，釋放了對死亡的恐懼，甚至堅信死後會有另外一個世界，在那裡，離開的人們終將再會。一個美好的願景。

村長在一間通風良好的空房裡養了些蠶，就在阿蓮的睡房那一排，最靠院里的那一間，附近連綿的桑樹正值肥美，因此他白天里並不是時常在外面勞作，更多的是守在蠶房裡。幾批蠶養下來，能為他帶來兩千快左右的收益，在村裡，這已經是極為誘人的數目了。聽聞我有所好轉，他便從下區踱了來，老遠就將眼睛眯成了一道縫，眼角兩旁古銅色的褶皺在烈日下泛起光亮，幾十年的歲月在此沉澱。

「蔣委員長！」村長聲音宏亮非常，「沒死就好！」

「幸虧得八路同志援手，救我黨於危難之中，滴葯之恩當涌酒相報！」我索性雙手抱拳，行禮感謝。

聽得大家直樂。村長自己也哈哈笑了起來。

「等我好徹底了，一定大碗酒伺候！」我笑道。

「好好好！」村長高興道，「也算沒白浪費我那帖藥草！」

「陸阿婆跟韋阿婆都捉了兩隻子雞放到我那了，說要給你補補身子來著。」

「啊！？」

「你收了？」我問。

對於村民的雞鴨之類我們是有一定的規定的，其實也就是一些約定成俗的東西，村民的生活本來就極為艱難，這些雞鴨可是他們主要的經濟來源！實在推託不了的話，我們會按市價算還錢給他們。只有在少數情況下，老人出於對我們的心疼或者為了表達謝意，私下就已經宰好的甚至烹飪完畢的時候才通知我們，這確實是很無奈了。

「不收能怎樣？」村長很不以為意。

「你說你這麼些年的八路是怎麼乾的咧？」珠珠在一邊挖化糞池坑一邊悠悠說道，「盡幹些違反紀律的事來。」

「對頭！」我拍手贊同，「咱們珠從來是一鳴驚人的！」

「我看咱們私下解決得了。」大莫摸出煙遞了來，這哥們本身可是不抽煙的。

「哎！這個我同意哦！」珠珠本來好似很迅猛有力的一鎬，聞言立即將十字鎬停在了半空中！好似瞬間凝固一般，如果你相信時間會停止的話。

「珠珠，你小子轉變是不是快了點？」一直沒有說話，坐在一邊休息的賴爺弱弱來了一句。他剛才猛挖了一陣，耗力過度。這土地表面兩尺都是鬆軟的泥土，但兩尺之下，竟全部是砂岩層，一鎬頭下去震得手陣陣發麻！強悍如大莫胖子者都難以堅持。但是珠珠，這甘肅漢子，卻韌性十足，一下一下看似緩慢，卻著實效率極高。

「不是哦。」珠珠依然就那麼舉著鎬頭，側頭向我們說，「大莫的意思肯定是我們幾個出錢買下來嘛，然後當宵夜解決掉，有酒有肉多好！」他一說完，一粒豐潤的汗珠正從眉間淌到鼻尖處，在陽光下晶瑩剔透。

「知我者珠珠也！」大莫歡呼起來。

「耶？」賴爺聞言頓時來了精神。

「這……」當時我對此也大為意動，「這不太好吧？」

「我看好的很！」不知道胖子這小子從哪拐了出來，剛才一直未見他在，「不行我自個兒掏錢！給咱蔣委補補身子哈！」前面還算正經，說到後面可別有點用意了。

「給老子滾一邊去！***，你他媽胖嘴裡就吐不出什麼好牙來！」我笑罵。

「喲！難道蔣委跟我們的汪小姐……」賴爺好似從來沒幹活一樣，龍馬精神起來。最是不能給這小子意想的空間。

我只好撿起一塊小石塊一邊罵咧著往賴爺砸了過去。什麼好事兒從他嘴裡說出來，那可就完全變了味兒，高尚的柏拉圖他硬能給你整成性無能。

「我是說咱人這麼多，雞就那麼兩隻，會不會有點少呢？」我往陰涼處挪了挪。

「不要女生就好咯。」珠珠又慢悠悠來了這麼一句。說完一鎬頭就砸了下去，傳來一聲鐵石撞擊的悶響。

「珠珠！」胖子豎起大拇指，「我崇拜你！」

「真他娘的沒看出來，珠珠竟然是高人啊！」大莫也大感讚歎，「你說咱怎麼就沒想到這一深層次呢？」

「這叫境界！」賴爺糾正他們，「我算是看出來了，珠珠絕對是悶騷型的！」

珠珠以他典型的方式，老實地咧嘴笑了笑，『吭鏗』又是一鎬頭挖了下去。

「要不今晚再出去弄兩隻老鼠？」村長見局勢趨向統一，也跟著湊熱鬧。

「這就免了吧？你就不怕那幫子麻瑤蟲把你給逮咯？」胖子說。

「虧你這一身膘，白長了都！膽兒都長成肥肉了啊！」村長跟胖子侃起來。

「喲，老八路您還別跟我胖子來這一套，哥就吃你這一套！晚上我跟你去！」胖子唾沫橫飛，一邊拍著厚實的胸脯。

這一出逗得村長是老懷大樂！連一旁一直埋頭苦幹，沒有插話的莫老爺子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那行！村長您一會兒把那雞給稱了，算錢給陸婆她們！」我做下決定。

「就爺們兒？」村長學我們的口吻道。

「就爺們兒！」

賴爺跟胖子已經在歡呼了。

不過到底這頓也沒有按我們的意願吃上，晚上村長跟胖子還有賴爺一併去山上玉米地里打老鼠時遭遇了不測，這讓我們差點提前撤走，因此就再也沒顧得上那兩隻雞，等到後來想起時，已被羅嬸拿去還給陸婆她們了。這是后話。

當時我們接著就聊起昨晚間的事來，關於第一次賴爺掉下去那個坑，大莫他們午間去查看了，確實是新近挖的，土的顏色極為新鮮，這讓我們直接懷疑到了韋婆！而黃二伯耗時十幾年挖下的那道深坑隱蔽在地界與灌木叢間，即使是白天稍不注意都有掉下去的可能。

我們跟村長商量著去問問韋婆，看是不是她挖下的，不過從坑的深度來看，這工作量應該是比較大的，以韋婆的年紀跟體力要在短時間之內挖出這麼一大坑來，著實有點難為她了。但除她之外，我們實難想到別的什麼人，這實在是蹊蹺的緊。

就在我正想跟隨村長一併去詢問韋婆時，小靈子一蹦一跳的走了來，說外邊來了一個人，看起來像白褲瑤的，在院里四處晃悠，溫少跟大明已經盯著他了，著我們去看看。這實讓我們大為意外。難道是寨主派下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