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篇 第十四章 面對死亡

一股凝重的氣氛始終籠罩著整個宮殿。

愁眉苦臉的醫官是那樣恐懼，他們不知道怎麼樣面對法老。

午時他們被急急的宣來，侍衛拉著他們這些老骨頭狂奔的速度差點讓他們先沒命。可到了這兒，他們恨不得剛才就死在路上。

這個跟王長得一模一樣的孩子，不用想肯定是王的子嗣，也就是埃及的王子，可是……肯定沒救了啊……

金色的帷幔高高地束起。

多多的臉上目光獃滯，緊蹙眉頭，始終注視著床上安靜地躺著的頗泰赫。

與拉美西斯一般舒展的眉眼，溫潤的光華流轉在悠遠的雙目之間，臉上多餘的血跡已被擦乾淨。他靜靜地躺著。他安靜地，就象酣然入夢的嬰兒一般。

可是，他幾乎感覺不到胸口的起伏，他就要沒有呼吸了……

如果不採取措施，他也許就會一直沉睡下去，不再醒來啊……

多多陷入了深深的絕望，這裡沒有先進的醫療設備，沒有先進的醫療技術，沒有先進的醫務人員，這些王宮的醫官根本救不了他！

……

「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頗泰赫，是我！都是我啊！」多多突然瘋狂起來，她必須要叫醒他，如果不叫醒他，他一直這樣睡下去，再也無法醒過來，那該怎麼辦！

「頗泰赫，你看看媽咪，你看看媽咪啊，媽咪帶你和莫艾回家，我們回家好不好！」

「安穆凱，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哈圖西里什擔憂地看著精神就要崩潰的她。

拉美西斯此刻比她好不了哪去，奈菲爾塔利正在守著他。

「哈圖西里什，快來不及了……為什麼我要來這裡，為什麼我要回到這裡啊……這樣，他就不會有事了……」

「這不怪你。」是我硬要把你召喚回來的啊，哈圖西里什心中吶喊著。

如果頗泰赫真的死去，她肯定會崩潰。這不是他希望的啊！

「不，就是怪我，我是個不稱職的母親，我明知道他們多麼的渴望父親，自從來到這裡，只知道關心自己的感情，卻忽略了我的兒子。我為什麼對醫學一點都不了解呢！哪怕只是了解一點點也好啊！至少可以為他多爭取一點時間！可是，我卻不懂，什麼都不懂……我只能看著他的生命在我面前消逝……神啊，你到底要我怎麼樣啊！」

「哈圖西里什，幫我叫醒他，不可以讓他一直睡下去！」她努力地搖動著頗泰赫的身體。

如果讓他一直保持著清醒，或許他不會死！

心中有著點點的希冀，她晃動著他小小的身體。

可是，一切努力，一切嘗試卻絲毫起不了作用。

看著激動的她，哈圖西里什不忍再看下去，他要怎麼才能幫她……

沉睡的頗泰赫，沒有一絲的反應，他小小的身體就那樣地躺著，任憑她怎麼呼喊都不再回答，不再醒來。

漸漸地，她的呼喊聲止住了。她無力地癱坐在他的床邊。

她就象一個被詛咒的魂靈一般，註定著要孤獨一生。心愛的男人已經娶了別人，愛她的人總被傷害。

現在，輪到她的孩子了嗎！

如果被詛咒的是她，為什麼受傷害的，死去的不是她！為什麼那些不好的事情不降臨在她的身上，不直接報應在她的身上！

她不能讓孩子孤單，她要陪著他……

白皙的臉上，一片蒼白，空洞的眼神中似乎沒有了任何感情。

看著對面侍衛腰間的配刀……

因為跪在她的身後，所以哈圖西里什絲毫沒有發現她的意圖，只是驚訝於她的安靜。

她最後凝視了一眼拉美西斯，然後閉上了眼睛。頗泰赫媽咪來陪你！

猛地張眼，速度的抽出侍衛的配刀，毫不猶豫的向頸間抹去。

如果她的消失可以改變所有的一切，那麼她便消失吧。

她太累了……

「啊——」一股衝力，她立刻倒在了地上，驚詫地睜大眼睛。

「安穆凱！！」哈圖西里什驚恐地叫出聲來！

*

不知何時，黑夜已然來臨。

巨大的驚恐充斥著拉美西斯的心扉，如果不是那個如鬼魅般的黑衣人突然出現，讓她怔愣住，讓他有時間打掉她手中的刀，他不知道將會發生多麼嚴重的事情。

「是你！！就是你把我帶來這個世界，你把我送回去，我求你，把我和孩子送回去！他快要死掉了，我要回去醫治他！我求你！」多多認出那突然出現的人，竟然就是帶她回來這裡的那個阿翼祭司，此時的她就像落水的人發現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我辦不到！」費勁心思的把她召換來，他怎麼會把她送回去呢！

「為什麼！你可以把我召喚來為什麼不能把我送回去！你騙我的對不對！」不願意相信唯一的機會也會失去的多多大聲的質問。

「召喚你來是利用了七星連珠的力量，那是萬年都未必會形成一次的奇異天象。」她竟然想結束自己的生命，她怎麼可以……他絕不允許！

剛剛燃起的希望再一破滅，多多滿臉淚水地坐在地上，掉落在她身邊的配刀，泛著清冷的光芒。

「……我死了……我就可以陪著頗泰赫了……他就不會害怕了……」她臉色蒼白，她喃喃地說著。為什麼她想要結束自己的生命，都無法成功呢！

「我可以救他……」面具下的阿翼沉聲開口。

「什麼！真的！！你說的是真的嗎！」不敢再輕易的相信，她怕希望越來，隨之而來的失望會將她擊潰。

「我可以，你只能選擇相信我，不是嗎！」僅露在空氣的雙眼發出一抹邪氣。「但有一個條件！」

「你說，不管什麼我都答應你！」此刻她只想要兒子醒來。

「我要你們其中一人的命。」話一出口，所有人都愣住了。

「你……說什麼！我們其中一人的命！阿翼你到底是誰！」一直沒有開口的哈圖西里什，是現在唯一還有理智的人。

「我是誰！我就是可以給你們希望的人！」亦是推你們入地獄的人！阿翼在面具下冷笑。

「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東西是可以白來的！只有交換！」阿翼平靜的說著。

突如其來的條件，讓他們震驚！但現在什麼也不能多想……

「那就用我的！」多多急切的開口。

「不！用我的！」

「不！用我的！」

哈圖西里什與拉美西斯同時開口，他們不能再讓她受到傷害，如果真的要死一個就讓自己來……

「呵，死也爭！」阿翼的眼中露出嘲諷，「天亮之前做個決定吧，天亮之後，我也無能為力！」他就是要看著他們痛苦。

此刻沒有人說話，慘淡的光華靜靜地流淌在多多平靜無波的面容上，端莊，寧靜。似乎，在遇見某些人，某些事之後，她總是會哭泣呢。

「拉美西斯、哈圖西里什……不要爭了，你們的生命都不是自己一個人的，不要輕易的說死亡，我希望你們能……幫我照顧好頗泰赫和莫艾……」溫柔的撫摸著頗泰赫的小臉。

她的孩子她怎麼能傷害其他人的性命！他們都是一國之主啊，埃及的法老、赫梯的國王。只有她孑然一身，將孩子交給他們照顧，她是……安心的。

一路走來，哈圖西里什對她的感情她很明白，在她無助的時候，在她為拉美西斯痛苦的時候，在她身邊的永遠是他。這樣痴情的男子，是她負了他……

而拉美西斯，不管怎麼樣，不管他做了什麼，他永遠是她心中最愛的男子……

*

黎明前的宮殿一片寂靜。

在這樣的靜謐之下，似乎能感受萬物即將蘇醒的蠢蠢欲動。

「時間要到了，再不開始，他就真的死去了！」阿翼的話語中，不知為何竟有些憤怒，如果他們真的讓多多死了，誰也不能獨活！

「多多……」拉美西斯輕聲地呼喚著她。

她抬起頭，看向拉美西斯，卻猛地被拉美西斯以手刀劈暈，在昏迷前她感覺到拉美西斯將她抱住，印上了他溫熱的唇。

……

多多，我愛你

……

拉美西斯看向同時被他的侍衛打暈的哈圖西里什。

「頗泰赫是我的兒子，你還沒有為他死的權力！」

「王，您……」奈菲爾塔利不可置信的看著拉美西斯，他要以他的命來交換嗎！是嗎！

「給我祝福吧，即使我死了，終有一天，我一定會再度復活。」只要保存好他的身體，即使死去，他的靈魂亦會回來他的身體，他必定會得到重生，因為他是太陽之子！他還要回到多多的身邊！

「……不……」奈菲爾塔利搖著頭。如果是其他人，她可能會給予神的祝福，可如果是他，她做不到！

「如果您沒有重生該怎麼辦！！」

「即使沒有重生，我也不會後悔，我願意為她和我的兒子獻出我的生命！」他並不懼怕死亡，可是心底卻無法抑制地抽痛著，他不想離開她啊！

「王！您不可以！您忘記了全埃及的人民嗎！」她想以任何一種可以牽制他的理由阻止他！

「交給哈圖西里吧，他會是個明君！」拉美西斯已經想好了一切，將埃及交給他最信任的弟弟，是最好不過的。

「好了，王妃，替我照顧好她！」將多多放在頗泰赫身邊，又在頗泰赫的頭上輕吻了一下。

「開始吧」他看向阿翼。

拉美西斯在阿翼的指示下平躺了身體，閉上雙眼，一幕幕的情景在眼前出現。

也許人在生命就要結束的時刻，才會開始反思自己的一生吧……而他，在生命結束的時候，腦子裡滿滿的也全是一個人……

如果不是出生在古埃及，

如果不是出生在帝王之家，

如果是出生在她所處的那個時代，或許他和她才能真正的幸福吧。

如果可以，他希望再生時他是普通人……

也許，離開於他，也是一種解脫吧。為什麼一定要在意歷史後世的記載呢！為什麼一定要成為歷史讚頌的英雄呢！

平淡的生活亦是一種幸福。

君主，雖然擁有別人艷羨的天下，可是卻也同時擁有著常人無法忍受的孤單。他曾有她的陪伴，不再孤單。

在阿翼奇特的咒語中，床榻上，拉美西斯在思緒中沉沉地睡了過去。儘管感覺不到任何疼痛，但，就是能感覺到生命被一絲絲的抽離……

奈菲爾塔利輕輕地執起他的手掌，她用自己的面龐摩挲著。粗糙的觸感傳來，她的心頭一陣酸澀。

她真的好嫉妒安穆凱王妃，被這樣優秀的他如此深的愛著。

她鬆開他的手，抬起指尖描繪著他的臉部輪廓。

英挺秀美的五官，微蹙的眉頭，緊抿的嘴唇。柔軟發亮的髮絲，滑順服帖。

淚，毫無徵兆地流了出來。她一直在他身邊，他從未將她裝進心裡，她卻已愛他入骨髓，她怎麼能這樣看著他死去……

整個宮殿寂靜無聲。

似乎什麼東西正慢慢地改變、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