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239】含蓼（上）

董賢將紫光微綻的隱瞳拈在指尖翻轉一番，又集中注意力端詳起拓在白絹上的蓮花玉牌圖案來。

形狀和紋路，均與實物不差毫釐。這塊白絹，究竟是腹稿，還是臨摹？

如果是腹稿，當初雕琢這對玉牌的，會不會是裘姓老者本人，或者跟他有關的人？

如果是臨摹，對方是何時，通過何種渠道，零距離接觸到玉牌的？

祖傳貼身之物，斷不肯輕易示人，自己如此，想必董贇亦如此。單憑目測，絕無可能。

至於朱宛亦一口咬定裘姓老者爽約，更是疑點重重，像是在刻意隱瞞別的什麼。

「要不直接去問宛姐姐？」小果提議。

「她要是想說，早就自己說了。她如果成心隱瞞，怎麼問都不會有結果的。」董賢了解朱宛亦的脾氣。

「也是。倘或真的事關星辰哥安危，宛姐姐一定早就坐不住了。」小果認同。

「記住，你宛姐姐那邊，一旦有任何風吹草動，務必第一時間遞消息到宮裡來，也好讓我知道。」董賢愀然，朱宛亦飽含深意的眼神殺在腦海中一閃而過，令人倍感局促。

「這話星辰哥已囑咐過多次，小果斷不敢忘。」小果滿臉通紅，回想起半路被囊知牙斯哥倆擄去良棲小築一事，百端交集，心說若不是為此橫生枝節，哪兒會冒出這許多意料之外的紛擾。

二人接著又聊了好一陣子知心話，直到雪越下越大，這才催促小果無事自回關內侯府。

目送對方策馬遠去，董賢走近來時那棵拴馬樹，解繩牽馬緩行。

謎團太多，線索太少。整件事彷彿真有古怪，空氣里明明飄著異樣，卻看不見，摸不著。

「聖卿——」

路前方有人在跟自己打招呼，直呼表字。

董賢一激靈，腳步戛止，舉目相望。

喊話的男人頭戴深棕色異域風情寬邊氈帽，身穿藏色常服，眉心淺皺，朱唇微抿，深邃單眼皮下略帶冷冽和淡漠。

「李大人？」董賢不料竟在宮外偶遇太史令李尋，心下吃驚不小。

「之前不是拜託過你，叫我『子長』就好嗎？李大人長李大人短，多見外啊。」李尋抬手摘下氈帽，不由分說徑自朝對方頭頂扣去。

也不知是不是溫度太低讓思維變得遲緩，待董賢深覺不妥想要避開時，氈帽已然戴定。

「李大人，這個......」董賢懵然無措。

「雪這麼大，事先也沒個綢繆，倘若風邪侵體可就大不妙了。」李尋如老友一般知音識趣。

這男人一點沒變，相貌堂堂，不苟言笑，卻是個地道的自來熟。遙想太常所初見時的場景，與現下如出一轍。

那是發生在鳳凰殿慶生前幾日的事，董賢下定決心一力促成帝后二人早日圓房，私下只身前往太常所向太史令求取龍鳳合巹的良辰吉日......

「你來了。」素昧平生的李尋劈頭蓋臉打招呼：「吉期有是有，但要是皇上本人沒那個意思，給了也用不上。」

「下官自有辦法，大人大可放心。」董賢受寵若驚，以為李尋未卜先知，倒也名副其實。

「跟不喜歡的人行那閨中秘事有什麼趣子，跟你還差不多。」李尋繼續悖言亂辭。

「大人言重了。天子有時也不得已要委屈自己。」董賢修為尚可。

「我看皇上不怕委屈自己，卻怕委屈了你。」言語撩撥之間，李尋不忘將寫好吉期的竹片遞與董賢，「你要，我便給你。若在此間圓房，五星連珠，日月合璧，可保皇族枝繁葉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