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劍徒

第三十章 劍徒

十日之後,卧心谷中一瀑布旁站立著一個少年。那少年拾起一塊石子扔在水中,仰頭嘆道:「古叔,這就是你說的魔鬼訓練的地方?」

這少年正是江心月了,他在卧心谷之中與妖獸搏殺十來天了。這些天江心月好幾次都險象環生,不過每次都被江心月化險為夷了。

古叔的魔鬼訓練可不簡單,江心月才鍊氣期二層,卧心谷的妖獸又不弱,這十幾天來,江心月能感覺到自己有很明顯的進步,他的實戰能力上了一個大台階,他的劍法實力也提升了一個檔次。

最關鍵的是自信,劍客,需要一往無前之心與無可匹敵的信心。江心月每一次的勝利,都給了他很大的自信。

劍客,手中有劍,劍乃殺人器,也是爭強好勝的法寶。江心月要成為一名絕代劍客,就需要養成一種無敵的信念。

江心月臉上笑了笑,沒有任何猶豫,跳入水中。江心月以前去江邊捕魚,自然擅長水性。他一個猛子紮下去,在瀑布之下露出頭來。江心月站在瀑布下一塊巨大的岩石上,百丈飛瀑落在他的身上,水寒入骨,更難承受的是那百丈瀑布的重壓。

他全身被瀑布沖刷著,身子有些傾倒,他抽出靈劍插在岩石中,這才站穩腳跟。江心月閉上眼睛,大喊道:「古叔,你讓我在這裡練劍,不會是在逗我吧?」

古叔臉色古井無波,淡淡說道:「練劍即煉心,你忘記了嗎?」

江心月甩了甩頭,大吼道:「心月沒忘記,心月不敢忘記。」

古叔大聲道:「你沒忘記?這點苦都吃不了,你憑什麼驕傲?這點苦都吃不了,這點壓力你都承擔不了,以後你的敵人更加不會對你手軟。在這裡,你可以逃避,但是如果有一天你遇見了生死大敵,你不僅僅是逃不掉,你還會死。」

江心月甩了甩頭髮上的水珠,睜大眼睛,目光堅定。他咬牙道:「不就是一個百丈瀑布么?有什麼難度的?啊……」江心月拔起靈劍,大喊道:「蒼龍劍。」

古叔臉上終於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

幾個呼吸后,潭水中激起一陣巨大的浪花,江心月從水中爬了上來,看了看那瀑布,大吼了一聲,又沖了過去。

「我一定能做到的,我一定可以練完一整套劍法的。」

第一次江心月練劍僅僅堅持了五個呼吸,第二次六個呼吸的時間,第三次江心月堅持了十個呼吸……

一瀑飛流,如白髮千丈。

江心月喉嚨里傳來悶哼聲,水冷刺骨,他體內的溫度也在降低,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有些麻木,血液幾近凝固。他還在強撐著,揮舞著手中的靈劍,一劍,兩劍……

一劍劈不斷水流,那就兩劍。兩劍也不行,就三劍,百劍……

「嘭……」

第五十三次掉入寒潭之中,江心月浮在水面上,仰望著雲天。

天是白色的,雪也是白色的,雲亦是白色,天與雲與雪,上下一色。

江心月喉頭差點被一口涼水嗆住,他爬出來躺在一塊岩石上。

水流衝天而下,宛如一條水龍。

水本柔,因有重力,才可以形成飛瀑。

水滴雖弱,持之以恆,水滴石穿。

上善若水,但水亦能覆舟,亦能化為一江洪流。

什麼是水,這一刻江心月心中驚醒。

飛流而下,可以成為瀑布。百川歸海,可以成為江洋。

烈日炎炎,水便蒸發成汽。

水就是水,可以成為萬物。

一滴水的重量並不可怕,可是一江之水,一河之水就可以翻天覆地。

江心月隱隱悟了,水性本柔,他可以去迎合,去適應,而非抗拒。江心月落在瀑布之下,眼中露出笑意,口中發出笑聲。這笑聲漸漸洪亮,漸漸在山林中響起,笑意愈來愈盛。

「蒼龍劍……」

「奔雷劍……」

江心月堅持下來了,他懂了水之道。

沒有從瀑布之中走出,江心月還在練劍。他的心,平靜下來,他進入到一種空靈的狀態。

「奔雷劍,雷……」

江心月腦海中浮現出電閃雷鳴的場景,他一邊練習著奔雷劍法。

「雷,雷之速無蹤,雷之威,無匹。」

江心月靈海中,古叔淡淡的看著這一幕,他的嘴角漸漸露出笑意。

三日之後,江心月在飛瀑之下堅持了四個時辰出來后,他的臉上掛著笑意。

江心月手指捏訣,身影如同閃電。

「轟隆隆……」

只見在他面前一塊巨大的岩石,慢慢裂開一條裂縫。緊接著整個岩石表面龜裂,化為齏粉。

「奔雷劍我已經練到小成的境界了,蒼龍劍也差不多。」江心月笑了笑。

他不知何時已經出手,在他面前一棵巨大的古樹被一股微風吹過,慢慢倒下。

「很好,按照你現在的表現,勉強可以稱得上是一名劍徒了。」古叔不咸不淡地說道。

江心月有些失望道:「劍徒?那我什麼時候才可以成為人人都敬仰的,或者像古叔這麼厲害的劍仙啊?」

劍修一道,劍徒算是勉強可以稱為劍修了。

劍徒,劍士,劍客,劍師,劍宗,劍主,劍雄,劍王……

傳說那萬年前最驚才絕艷的劍仙李太白就是一尊劍王,修為滔天,劍法通神,是真正的劍中之王。

古叔說道:「想成為一名劍客,你的路還很長呢。我對你的要求可以放低一點,兩年之內,達到劍客,三年成為劍師。」

江心月說道:「這要求還低嗎?據我所知,混元宗內每一個劍師的修為都在築基期。甚至許多羽化期的前輩也才劍師而已。」

古叔笑了笑,道:「做我的弟子,若是你三年達不到劍師,那你以後出去千萬別說你是我的徒弟。」

江心月問道:「古叔,你是什麼時候達到劍師的啊?」

古叔的目光中露出追憶之色,慢悠悠道:「從我修道開始,一年才踏入鍊氣期一層,三年踏入築基期,二十年羽化期,九十歲踏入結丹期……」

古叔看著江心月倒吸涼氣的樣子,沒有往下說。他搖了搖頭,道:「心月,你要相信自己,天賦決定一個人開始的路,但不是以後的路。」

江心月腦海中還在想他翻看過的混元宗歷代名人簡介,他忍不住甩了甩頭,讓自己清醒過來。

混元宗史上最天才的人,四年從鍊氣期晉陞到築基期。而此人從築基期晉陞到羽化期花費了三十年之久,而這個人乃是一尊四星天才。

古叔是什麼根骨?四星天才做不到這種恐怖的進階速度,五星天才應該也不可能,六星天才行嗎?江心月搖了搖頭,他覺得應該不太可能。

終究還是問出了那一句話,江心月靜靜地聽古叔回答。

「古叔,你是什麼根骨?」

古叔露出一絲笑意,不在意地說道:「肉體凡胎,不具備修真資質。」

江心月啊了一聲,不敢置通道:「那古叔,你為何修鍊速度這麼快?」

古叔似乎想起了什麼,眼神之中有一許蒼涼之意。他慢慢地說道:「因為在我修道路上,有我的師尊,有我的好友,他們一直很相信我。」

江心月點了點頭,似懂非懂。

古叔嘆了口氣,笑道:「心月,以你現在的身份和條件,可能你修行到羽化期需要十年,甚至二十年。可是,這不重要,你一定要相信自己,就像古叔相信你一樣,你一定可以的。」

古叔看了一眼江心月,笑了兩聲,道:「學無止境,你的修為雖然提升的慢,不過你的優勢是劍道一途。有天賦是好事,可也要選擇對的路,正確的路能讓人少走許多彎路。」

江心月回道:「我懂了,古叔。這就是揚長避短,對不對?」

古叔拍手大笑,道:「你說的沒錯,你身上有一根劍骨,學習劍道會讓你的成就遠遠提升。有這一點優勢,也許你的修為還在鍊氣期,但是你的劍道能提升到劍師也不是不可能的。」

「屆時,你的劍道天賦會讓你大方光芒,你在劍道領域上的光芒會輻射,提高你在其他領域的成就。」

江心月笑了笑,道:「古叔,等我們這一次回去,我就去考核劍徒之位。」

古叔驚奇道:「考核劍徒?」

江心月笑道:「嗯,在混元宗可以去劍閣考核劍徒之位,成功者不僅能得到十點宗門積分,而且還可以免費領取一柄寶劍。還有很多其他的好處,總之,心月一定不會辜負古叔的期望的。」

古叔搖了搖頭,感情這小子是在惦記著宗門積分點呢。

距離江心月出來,已經過去半個月了,他還沒有捕捉到四色麋鹿。不過收穫倒是不小,不僅在卧心谷磨礪了江心月的實戰能力,而且還獲得了一株石麟果和三枚一級妖核。

江心月離開這片山脈,準備前往星雲湖旁繼續蹲守四色麋鹿。因為他此行的任務乃是四色麋鹿,江心月可不打算空手而歸。

盈盈飛雪,裊裊煙雲。碧湖如盤,水光瀲灧,山色空明。江心月背負靈劍,趕到了星雲湖。他為了提防之前遇見的那群人,徹底掩蓋了身上的氣息。

江心月佇立在一塊高石上,登高而望遠。眼前所見,湖光山色,煙波浩淼,橫無際涯。他心胸開闊,忍不住想提氣長嘯,抒發胸臆。忽聞一陣悠揚笛音傳來,江心月側耳傾聽,那笛音驚起時如孤鶩飛虹,低沉時如煙籠寒水,讓他的心漸漸平靜下來。

江心月坐在石上,以手撐頭,心緒飄搖。只聽耳邊風聲作響,嘩然如水流,草聲悉悉,撥人心弦。笛音清揚,朗朗入耳。那聲音輕靈變幻處,如高山空谷處扔一枚小石子砸碎在峭壁上,又如幽谷中聞蘭香,沁人心脾。

他聽那笛音仿如四周有天星旋轉,明月縈繞,又若見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那笛音一轉,似波濤萬頃,海中升起一輪明月,江心月如置海中一葉扁舟之上,風雨飄搖,驚心動魄。

那笛音高雅,大如天光皓月,微如一粒細沙。有絕世劍仙之風采,也有落寞悲歌之離殤。江心月只覺得自己時而置身於大江汪洋的直帆之上,時而置身於幽谷空林的青岩上。那聲音婉轉漂浮,浮生一夢,夢見花開花落,雲聚雲散。

忽然那笛音到了高亢處,江心月彷彿看見一把神劍橫空,有絕代仙王白衣染血,喋血星空。江心月難以描述,這是一種什麼感覺。明明是大氣磅礴的曲子,竟然讓人哀從心起。他忍不住懷疑,這是一曲末世悲歌,落日哀曲。

他搖了搖頭,繼續聽下去,那笛音一轉,如怨婦悲泣,其音嚦嚦,若青山猿啼,杜鵑獨鳴。

江心月不由大失所望,他本以為彈奏這曲子之人是一個妙人呢,想不到竟然一味悲歌。在他看來,人生事,十之八九不如意,能得一二件開心便是大幸運了。沒有一個平常心,再美的風景也欣賞不了,所以他心中已有輕看那奏曲之人的意思了。

正在江心月惋惜之時,那曲調一變,極盡華麗樂章,江心月聽得微微皺眉。

他沉心去聽,他似看見了一場風雲流散后的繁華盛世,風花雪月,鮮衣怒馬的少年,躊躇滿志。倚樓紅妝的少女,滿臉春光。江心月正沉浸其中,那笛音忽又一變。江心月如置山林,煙雨濛濛,炊煙裊裊。他看春夏秋冬,四季如飛。他觀滄海桑田,斗轉星移。

蝴蝶穿花只有剎那,千年百世輪迴也只有剎那。那煙雨中,似乎有人在輕嘆。月照花林處,有人在神傷。那笛音婉轉,江心月心若懸旆,凝神靜聽。笛音如撥開雲霧,雲開雨霽,陽光明媚。真有竹杖芒鞋輕勝馬,一蓑煙雨任平生的瀟洒快意。

江心月愁眉舒展,忍不住拍手稱快。他笑著搖了搖頭,道:「真不知道能奏出這等仙曲的是何等妙人兒。」

江心月神情恍惚,還沉浸在剛才的音樂之中不能自拔。他在那塊磐石上足足坐了兩刻鐘才動身離去,目光留戀在空林處,卻只見林鳥起落,無仙蹤倩影。江心月剛起身,忽然竹林中有幾道身影出現,身法極快,眨眼間便出現在江心月面前。

來者有四人,江心月注意到那幾個人的站位,心生疑竇。他凝目細瞧,發現站在他右側的一個男子有些面熟。江心月想了想,才憶起這男子正是他在之前在星雲谷遇見的那群人中的一個,名叫王崖。

江心月思忖道:「當初聽見那個步長老吩咐此人去捉拿一個女人的,怎麼出現在這裡?」

王崖看見江心月面色一變,冷冷道:「怎麼是一個臭小子,柳絮絮那個妖女呢?」

江心月被王崖氣勢壓迫,身上汗珠如雨下,兩腿發抖。他心中對王崖竟然升不起一絲反抗的念頭,忽地在他體內出現了一股柔和的氣息,輕輕的抹去了王崖施加在他身上的威壓,江心月心中鬆了一口氣,心底忍不住暗罵王崖仗勢欺人。

王崖並未察覺到江心月已經化解了他的威壓,他目光如炬,死死盯著江心月,似乎能看透江心月的心底。

江心月裝作懼怕的模樣,心驚膽顫道:「我不知道,不認識前輩你說的那個人。」

王崖緊緊咬牙,目光陰沉的可怕。

這時,在江心月左側的三人中有人開口道:「臭小子,你老實回答,為什麼出現在這裡?若是不想被老子搜魂,你最好給老子如實交代清楚。」

江心月心中冷笑一聲,還是如實交代道:「啟稟這位老前輩,我乃混元宗的弟子,來這裡是為了拿到一枚四色麋鹿的妖核。」

那人忽然大叫道:「你竟然叫我老前輩?我那裡老了?我告訴你,老夫明明是英俊瀟洒,風流倜儻的少年美郎君。」

江心月差點笑出聲,被那開口的金髮白眉大漢目光一瞪,捂住了嘴巴,不敢出聲。

在那白眉大漢的身旁,一手握摺扇的儒衣中年男子嘖嘖說道:「大哥,你都自稱老夫了……」

白眉男子看了看眾人看他的目光中有著一絲鄙夷,鬆了松嗓子,看向江心月說道:「臭小子,之前你有沒有聽見有人在這裡彈琴?」

江心月嘿嘿笑道:「前輩也聽見了?晚輩之前在尋找四色麋鹿時,忽聞天籟之音,所以駐足傾聽。這曲子實在太妙,讓人聽之心動神旌,晚輩適才還看見山中有一頭野牛也被曲音吸引過來了呢。」

白眉大漢還不知道江心月這是拐著彎罵他是笨牛,那書生模樣的中年男子指著江心月罵道:「好一個黃毛小子,竟然敢罵我們老大是……」

江心月見他說不出口,笑嘻嘻道:「我可沒說,你自己說什麼就是什麼。」

白眉大漢拉著那中年文士道:「鐵算盤,那小子罵我什麼了?」

鐵算盤嘆了一口氣,開口道:「剛才那聲音不是琴音,而是吹笛發出的曲子。大哥你說那是琴音,這小子話中藏話是說對牛彈琴,分明是在罵你是……」

白眉大漢聞言,暴跳如雷,扯著江心月的領口,怒道:「臭小子,你也敢戲弄老子,老子撕了你。」

江心月被那白眉大漢拎在手中,如一隻小雞仔。任憑江心月如何用力,都掙脫不了那白眉大漢的手掌。

「啊……誰啊?」

江心月看見一片黃葉打在那白眉大漢的手掌上,那大漢手指顫抖,疼痛不已,立時放下江心月。

王崖面上浮現出一縷笑意,迅速朝一個方向而去。

鐵算盤手握摺扇,拍手叫道:「肯定是柳絮絮那個妖女在暗中施了妖術,她逃不遠,快追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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