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抱病
單調而逼兀的房間內，為數不多地掛著幾根彩帷，卸下華冕的王女靠在梳妝台上打了個呵欠，婢女們則動作輕柔地為她撤去王服。
「殿下，公爵大人想見您——」
瘦削的肩膀與膝甲平齊，額頭緊貼著手背伏在地上，一名侍女進來后便登即跪下，很小聲地說道。
「知道了，下去吧！」
眼睛里流露出一抹疲倦的神色，王女輕咬嘴唇，在她擺手示意下，侍女們又忙碌著將已卸去大半的王服重新穿戴好。
鏡子里，傾城傾國的美貌再次被寒意遮掩，也就是幾個眼神間的轉變，王女冷哼一聲，走出房間時已然像換了一個人。
「殿下！」
身披黑布斗篷的暗衛從台階旁疾步走了過來，他先是跪地行禮，然後才與王女的一名近侍貼耳細語。
待他說完后，那名侍女以同樣的方式將話傳達給王女，旦見王女聽完后，神色一下子就沉入谷底。
指甲抵著食指，王女的手背隱約有青筋跳動，不怪她隱藏情緒的功夫不好，實在是這事太過荒誕且令人惱火。
今天早晨太子蘇翊抱病，以身體不適為由推掉了朝議，王女知道他有陰謀，所以早早就派出了許多部下，嚴密監視著太子府的一舉一動。
直到這會兒，王女沒等來所謂的情報，反而被告知她安插在太子身邊所有耳目，已經全部被滅口，包括一名太子妃在內，那些人都在凌晨時分被秘密處死...
到這兒還不是最令人惱怒的，在拔掉監視自己的眼睛后，太子直接率軍前往星門，迎接護國大將軍並天淵守衛軍班師回朝。
接風宴都快開完了，王女居然到現在才收到消息，可想而知，太子蘇翊這次做地有多過分，他甚至連朝臣都不知會一聲，自己一個人就擺開了席面！
「可惡！」
十多年來，太子和王女兩個人的明爭暗鬥便一直不斷，如果把之前國主蘇宏在位的時間也算上，估計得有近二十年。
這二十年間，相互埋釘子這種類似的事也都心照不宣了。
雖然每每時隔幾日，便要殺上一兩個人來互相打臉，但像今天這樣，一聲不響地把對方的人全部處死，無疑是徹底地撕破臉皮了！
「殿下，公爵大人等急了，請您儘快前往。」
「有什麼可著急的，不就是大將軍回國了嗎？哼——」
兩三波前來稟報的暗衛跪成一排，王女的手指攥的發青，狠狠揮袖道：
「不見了，就說我偶感不適要回宮休息，等明天早上我會格外登門拜訪的！」
火焰在王女的掌心跳動，那炙熱的溫度亦如她現在的心情寫照。
咯咯，憑空似乎聽見了笑聲，王女往地板上跺了一腳，想都不必想，那張討厭的臉的主人現在一定擎著酒杯，正踩著柔軟的紅綢毯子，用那種慵懶且懈怠的笑容嘲諷著她。
「殿下！」
又一名暗衛疾步上來，他雙手捧著一顆機械眼球跪倒在地，由於氣氛壓抑，一時間他都不曉得如何開口。
「還有什麼事，說！」
王女的聲音里聽不出任何的怒意，只那語調比平時冷厲了幾分，三名跪在地上的暗衛同時打了個哆嗦，一般王女真正發火的時候，就是現在這樣！
「血，血鷹大人回來了，和，和大將軍一起，他已經被太子拉攏了。」
磕磕碰碰的說完這句話，這名暗衛的手臂愈發哆嗦，已經飽受打擊的王女在聽聞這件事後，眼神反而平靜下來。
只見她邁步上前，伸出一隻手捏住機械眼球，另一隻手則壓在了那名暗衛的頭上。
「從你被選為暗衛的第一天起就應該有人教過你，無論發生何種事，身處何種時境，你都不許用這種惶恐的語氣來向我回稟！我不需要任何人用自己的恐懼，來向我證明所面對的事物充斥著兇險！」
騰起的火焰中，王女的手指攥緊，那名暗衛哀嚎著癱在地上，沒過多久就失去了生息。
一片近乎燒融的面甲，被王女攥在手中，空氣中的熱浪倒卷著翻滾開，同時瀰漫著一股燒焦的氣味。
近侍們嚇得跪下，瘦削的肩膀不時輕顫。暗衛則是緊緊叩首，不敢在這個時候再有異動。
「已將怯戰者就地正法，與你們無關，下去吧。」
從地上拉起一名婢女，將手中的機械眼球遞到對方手裡，之後王女才淡然地開口道。
兩名暗衛頷首，默默地拖著那具屍體退下，花容失色的近侍們依舊跪著，王女口中的你們，並不包括地上跪著的人。
「今天早上，太子殺了我好多人，情報傳回的有些晚，所以就讓個別人多活了那麼一會兒...你們都服侍我很長時間了，應該知道的，我最討厭的就是叛徒！」
捏著眼前近侍的下巴，王女的手指從對方吹彈可破的臉蛋上劃過，動作溫柔的彷彿一個「男人」。
地上跪著的近侍，聽到王女的自言自語，眼淚都嚇得溢了出來，可沒等她們傳出哭腔，一柄鑲嵌著寶石的匕首就被扔在地上。
「從左邊的人開始...」
夢魘般的聲音終究還是印入耳中，這些婢女們已經嚇得說不出話來，她們都明白王女的意思，便是要所有人挨個自牀！
「你叫小虞是吧，別害怕，既然我選中你，那你就不會死了，等會兒這裡結束后，你帶著匕首和這枚眼球來見我。」
挑逗似的拍了拍婢女的臉頰，後者淚眼朦朧地點點頭，強忍著不敢哭出來。
一朵朵血花接連綻放，的確沒有外人動手，可但凡匕首遞到面前了，卻沒人敢猶豫。一個人死或者牽連上家人，的確是很好選擇。
或許吧，這裡面多少會有無辜的人，她們對於太子的事甚至一概不知、
但沒辦法，王女看不到她們的心，或者說與其費力去看穿一個人的心，還不如看見她的血來的放心......
眼淚和血水混雜的白玉階前，那名叫小虞的近侍癱在地上，就那麼一會兒功夫，所有人都死光了，還是在她的親眼目睹下。。
那些絕望和痛苦的眼神，那些不幸者憎恨幸運者的目光，小虞都真真切切的感覺到了，她廢了很大的力氣才從血泊中把匕首撿起來，又花費了很長的時間艱難地背過身去，形如傀儡般往禁宮邁步...
「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