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乾隆皇帝矗立在那裡好半天沒緩過來,總有人拿他和世宗皇帝做比較,也總有人幻想著讓他學世宗皇帝那樣處理君臣關係,年少氣盛的乾隆嘴上說得好,心裡卻不樂意,他是皇帝,而不是別人當他是皇帝。
康八達的小屋不大,一個小炭盆把裡面烤得暖暖的。沒有什麼好繼續聊下去的了,弘晝蹲久了,慢慢地站起身子,理了理衣服,低頭看著眼前的國色,「我說過,遵從皇上的旨意,這兩天就會有消息了。若是皇上真的派岳鍾琪前去招降,河對面的點頭便算完事了,若是皇上拒絕了岳鍾琪的奏請,你我都只能聽天由命了!」
「不超過十天,你就回你的紫禁城了!」阿扣說的很自信,她在告訴弘晝接下來發生的事情都是必然的。
「姑娘你太自信了吧!」弘晝不滿的回懟。
「就是這麼自信!」阿扣捋了捋頭髮,「另外,現在的我很安全!」
「我現在就把你交給澤旺!」弘晝板著臉惡狠狠的說到。
阿扣歪著頭,笑眯眯的看著弘晝。好吧,你贏了!弘晝看著眼前的人,顏值不用說了,武力值他更不想提,至於頭腦,可惜了不是個男的,不然倒是可以收到麾下做個智囊。先前他已經拐了個錢文,當然不能說是拐,是結交,但是眼前的這個人怎麼個結交法呢?
弘晝眼珠一轉,提了提衣服,重新蹲在阿扣的跟前,「要不你從了我,從此以後~~」他話還沒說完,阿扣一巴掌拍在他後腦勺上,沒站穩,一個前傾臉裝在了阿扣的腿上,「我還沒說完呢!」弘晝摸了摸撞疼的鼻子,話說剛剛那軟軟的東西是什麼?
阿扣紅著臉雙手捧起弘晝的臉,「別人要的是我的臉,你呢?」
「腦袋!」弘晝很乾脆,話不能亂說,搞不好今天就出不去這門了,再來就算是回的去,家裡面的那個也會宰了他的,「你很聰明,不,是很智慧,可是我身邊沒有這樣的人。」準確地說是自己身邊沒有可以隨心所欲想說什麼就說什麼的人。
「哦!」阿扣只是隨意的應了聲,放開弘晝,轉身盯著炭盆,弘晝在身邊讓阿扣的內心感到莫名的平靜,「整個朝廷里,最不該來這裡的就是你!你若是不聽皇城裡的風聲,豈不逍遙自在?」
弘晝轉過身也學著阿扣的樣子盯著炭盆,「我不喜歡欠別人的,我奪走了某個人的一切,他的全部,而這個人又欠另一個人人情,我打算替他還掉,如此便是扯平了!」
「我還以為你來這裡是真心為了大清的皇帝,那你回去就更要小心了,這個時候攀結你的人多半是別有用心的!」
「嗯!」弘晝站起來看向阿扣,他對這個女人的印象已經完全變了,別人只是想看她的臉,和她交心的應該沒人了吧。「我的建議你考慮考慮,今時不同往日,以前做個逍遙的王爺便可無憂無慮的過上一輩子,現在不行了,你若是不接受,到時候我會把你交給岳鍾琪,若是接受,你以後也不見得會比現在安全。」
阿扣只是看著弘晝沒說話,「勒烏圍你是回不去了,你說還有十天我便會回京城,你考慮的時間也就十天。」說完弘晝不等阿扣回答便出了木屋,關門的時候看了眼阿扣笑了笑,便轉身離去,沒有鐵鏈聲,門沒有鎖,禁軍依舊守在那裡,只是弘晝叮囑,不要讓人打擾這裡。
兩天很快,這兩天弘晝沒有再找岳鍾琪,他和張廣泗以及阿桂等人圍在一個自製的沙盤前面,一遍又一遍的推演進攻的情形,每一種都不容樂觀。傷亡太大,這是魚死網破的節奏,另外,那兩家圍攻勒烏圍的土司作戰了這麼久,卻是未沾到半點便宜,雷聲大雨點小,完全指望不上。
「許哥,京城來消息了!」錢文急匆匆的走了進來,手裡還捧著一段黃綢,黃綢上放著一封信。
看到錢文進來的時候手裡捧著的聖旨,弘晝摸了摸頭,把手裡的木片往沙盤裡一扔,已經沒有再推演的必要了,這個女人算的真准。
弘晝沒看聖旨,那又不是寫給自己的,他先看了那封信,這是皇帝寫給他的,信上就寫了兩件事,一件事是金川的事情就此了結了,你弘晝可以先回來了,第二件事情就是交代岳鍾琪前去勒烏圍招降,那道聖旨就是招降用的。
看完信弘晝往沙盤裡一丟,這個女人能猜到乾隆會同意招降的事情,那八成對面也會同意投降了。弘晝拿起沙盤裡的信,彈了彈灰塵,將信塞回信封,拿起邊上的聖旨瞧了一眼,乾隆的私章很是醒目,錯不了了。
讓阿桂和張廣泗散了,弘晝拿起聖旨向岳鍾琪的帳篷走去,弘晝心裡還是有些不甘心的。
「老夫子好雅興,這是在畫什麼?」弘晝將聖旨藏在身後,背著手進了帳篷瞧見岳鍾琪在紙上塗抹,水墨畫,不好看。
「呵呵!阿晝你來了!無事,閑畫,呵呵!」岳鍾琪打著哈哈,這兩天的氣氛有些尷尬。
弘晝嘆了口氣,「夫子的提議皇兄允諾了。」說完向岳鍾琪伸出了手中的聖旨,挑著眉說到,「現在就看夫子的了!」
岳鍾琪有些難以置信的接過弘晝手中的聖旨,他沒想到皇帝會這麼爽快的同意,「阿晝放心,老臣一定不辜負皇上和朝廷的信賴,事不宜遲,老臣這就動身。」
「我讓阿桂多帶些人隨你去!」
「不可!老臣獨身一人前往即可!」岳鍾琪琢磨了一會兒便拒絕了弘晝的好意,「這樣才能顯出誠意!」
「那好吧!」弘晝盯著岳鍾琪瞧了很久,點頭同意了。一個人就一個人吧,兩軍交戰不斬來使,何況大軍就在河對面。
岳鍾琪確實是一個人去了河對岸,對面的人沒有任何動作,只是交頭接耳的議論,那土堡上還站著一個人,不停地眺望。弘晝看著岳鍾琪被撐船的當地人扶上岸,那土堡上的人已經下來了,見岳鍾琪下了船,趕緊上去攙扶,岳鍾琪下了船回首望了眼河對岸,朝著弘晝揮了揮手,便跟著那人進了寨子。
已經看不見人了,弘晝站了一會兒,吁了口氣,在空氣中凝結成了水霧,轉身回營寨,他徑直向阿扣的小屋走去。
輕輕推開門快速的合上,弘晝走到炭盆前蹲下,搓了搓手,這裡好冷啊!
「皇兄同意招降了!」弘晝在炭盆上烘了烘手,「岳鍾琪也已經到對面去了,拗不過他,他是一個人去的。」
阿扣伸出手將弘晝的手包裹住,「他一個人去比一群人去更管用,招降是岳老為阿爹請的後路,也是唯一的後路。相信我,很快的,最晚明早便會有結果。」阿扣瞧了瞧發獃的弘晝,「這樣不好么?不用打仗,不用死人。」
弘晝搖了搖頭,抽出手,從邊上拾來一塊圓木,都沒劈開,當凳子坐剛好,「今天早上我瞧見岳鍾琪去了對面,我有一種感覺,就算我不來,結果也是一樣的,這一切貌似都和我沒什麼關係。」
「不一樣!」阿扣安慰道:「看對誰,對京城的人來說卻是不一樣的!不過對金川的人來說是沒有太大的區別。」阿扣還不忘打擊下弘晝。
弘晝對著阿扣翻了個白眼,他可以表露本性的說話,只有在兩個人的面前,一個是家裡的那丫頭,不管弘晝說什麼,何嫣這丫頭都會很認真的聽著,從不插嘴,另一個就是眼前的人,弘晝眼中的妖孽,這個女人總是不停的打擊他。和何嫣不同,何嫣樂觀,性子卻野,阿扣消極,但是溫婉可人。
「你想好了么?是跟著岳鍾琪離開這裡,還是跟我回京城?」弘晝轉身面對著阿扣。
「沒有別的去處么?」阿扣笑著反問弘晝,「一定要跟著你們兩個人么?我一直活在別人的世界里,為什麼不能自私一點兒,走我自己的路呢?」
弘晝不好意思的擺了擺手,「沒有強迫你的意思,我就是問問罷了,你要是不樂意,那就算了。」弘晝癟癟嘴,轉向炭盆烘起手來。
「你平時求別人做事的時候就是這個態度么?」阿扣有模樣地板著臉。
弘晝聞言轉過頭,對著阿扣眨了眨眼睛,猛地起身走了出去,剛出去便又進來朝著阿扣拜了拜,隨後再出去,最後進來一屁股坐在之前的木塊兒上。
「這就是你眼中的三顧茅廬么?」阿扣瞧他的模樣打趣他。
「這你都能猜到?」弘晝吐了吐舌頭,這個女人的存在完全不具備任何科學性,從生物學到遺傳學,以至於神學、佛學統統都解釋不了。
「嗯!」阿扣很隨性地點了點頭,吐了吐舌頭。
「有件事情我要提前申明,現在和親王府還算安全,但是紫禁城就不好說了,尤其是你還長著嫦娥臉,最重要的是,在京城有人對我動手,所以你跟著我,風險會很大。」既然是朋友,弘晝不打算隱瞞任何事情,「作為回報,你想要什麼?」禮尚往來,阿扣和錢文不同,錢文好歹是在公務里做事,阿扣純粹的就是幕後,他不想空手套白狼。
「什麼要求都可以么?」阿扣眨著眼睛,身體靠向弘晝。
「當然必須要在我的能力範圍內。」弘晝給了個白眼,獅子大開口可以,不能太離譜,他是個無權的王爺,做不到的事情太多了。
「我還沒有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訴你!」阿扣摸著弘晝的頭,但是弘晝卻感覺怎麼像是在摸狗頭呢!阿扣沒有理弘晝的幽怨情緒,補充道:「不能告訴這裡的人我跟你去了京城,確切的說不能告訴他們我去了哪裡。」
「為什麼?你在怕什麼?」弘晝將阿扣的手從自己的腦袋上拿了下來。
「不是怕!」阿扣緊緊地抓住弘晝的手,望著窗外,那裡什麼都看不見,「我也想自私一回,過回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