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8章 后卿——欠的債總是要還的(下)
后卿湊近她,眼神跟會勾人似的:「這筆帳你先記下,還有誰當著趙軍、秦軍還有魏軍的面,應允了我,趙歸秦,而我……歸她的?」
怕看了著魔,她垂下眼,小臉正氣:「我並無反悔啊。」
「可我這無名無份地住在你太傅府上……時間長了總歸會有些閑言碎語,還是說……」他眼波瀲灧,溫淡的唇勾著些許輕嘲的意味:「你想讓我后卿給你當外室?」
她一直被他壓著說話,可見他這話越說越離譜,眼睫一撩,反身卻將人壓制在闌桿上:「說什麼呢,哪有外室一直住在府上的。」
外室一般都是見不得人被安置在偏僻宅院,他這樣大搖大擺地住進了太傅府,哪有半點外室的謙遜與低調啊。
他倒是不惱,後仰著腰,就著這個姿勢乜她:「所以你讓我當正室啊。」他好顏色地應允頷首,然後摟住她的小蠻腰,兩人幾乎是貼著站一塊兒:「依你,那趕緊去跟那謝氏和離吧。」
陳白起:「……這件事容我思慮周全再說。」
與謝郢衣和離這件事情可大可小,哪有這麼容易說斷就斷。
這渣女的推脫之詞哪能令后卿滿意,他和煦的面容稍冷:「你難不成還真想學那些個負心之人,三夫四郎?」
「自然不是。」
「若不是,那便是你想反悔,你允下的每一樣,對別人倒是言出必行,可偏生對我是沒一回當真,你當初所說的話,只怕也不過就是因勢所逼,既然你如此不樂意,那我也不必回回來自討沒趣了。」
他推起她,抻了抻略微有些褶皺的衣袖,轉身便是要閉房謝客的架勢。
陳白起則下意識拉住他一片衣角拽著,不興他走。
這一言不合便要甩臉子冷戰,這到底是將「債主」的范兒擺得實足啊,可沒法,就算知道他現在在給她挖坑也得裝瞎往裡跳了。
「沒反悔,除了馬上和離,你提的任何條件都可以商量的。」她誠懇道。
他也算是見好就收:「當真?」
「當真。」
「不會再跟我耍賴了吧?」他就著她纖細的指頭將人拽回懷裡。
陳白起嘴角一抽:「我就一欠債的,哪敢耍賴啊。」
「那好,明日不是朝廷沐休嘛,既然全部人都齊在府上,我倒是有一些提議跟想法,到時候我只想聽到你給出肯定的回答,如此一來我便也不逼你和離了,如何?」
「只有這個?」她仰頭有些意外。
她還以為他要幹什麼轟轟烈烈的大事呢。
「對啊。」
他溫柔地俯身笑著親了親她。
摸了摸臉頰發燙的位置,沒有徹底色令智暈,總覺得有坑,她補了一句:「若你說的話太過離譜,我不應亦可?」
這時后卿倒是好說話:「當然,除了否決,你願答或不答都隨你。」
他鬧了這麼一出,只為了提這個條件?不等她腦子多轉幾圈醒過來這世上還有默認這一檔子事,后卿已抱起她回房,打算繼續用美色來勾得她暈呼呼,足以忘記探詢其它深意。
翌日,因為沐休的緣故,陳白起沒有起早,而是難得睡了一個懶覺,一醒來盥洗一番,便準備去用早膳,卻不想走到「珍饈廳」堂便看到一屋子的人都來齊了。
連借房客相伯荀惑、百里沛南跟孟嘗君也在,且氣氛十分緊張,一群人有坐有站,所傾向偏重的位置好似對都對於一人——后卿。
這是什麼場景?
大戰群儒,還是力排眾議,或者說是……千夫所指?
一時之間,陳白起腦海之中閃過一連串的不詳成語,因為她莫名有預感,這一場無聲的硝煙接下來她也脫不了干係。
現在掉頭就走,還來得及嗎?
顯然,是來不及了,因為下一秒,姒姜察覺到她站在廳門,便氣勢洶洶地衝上來,奶凶委屈地張口一句。
「他說的是真的嗎?」
這個「他」是特指后卿,因為姒姜直接指著他說的。
陳白起就很想問一句,他說什麼了?
見她一直盯著后卿不出聲,姒姜眯起眼,醋海橫生:「你瞧他看什麼,有話自己說啊。」
這時后卿輕也飄飄地來了一句,溫柔提醒:「白起,昨夜你應下我的事,還記得?」
陳白起沒得老年痴獃,隔了一夜的事自然記得清楚。
所以……眼下,無論后卿跟這些人胡扯了什麼事,她都只能回答肯定的答案,或者不回答,卻不能否認他?
陳白起頓時為昨夜放鬆警惕的自己感到羞愧,她怎麼能認為他后卿挖坑只為「風和日麗」世界和平呢,他向來是個「攪風攪雨」不省油的燈。
因為確實不知道什麼事情,她問姒姜:「發生什麼事了?」
這時陳父湊過來,給了她一眼心領神會的眼神:「他說諾大的太傅府如今住了不少閑雜人等,為父腿腳不便,以後你與太傅府上的起居飲食與居家客旅皆由他來負責……」
陳白起:「……」
這件事情聽起來,問題不大,要說堂堂趙國前國主紆尊降貴地給她管理太傅府,這還算委屈了他吧。
這時姬韞也一臉為難道:「他還說……」
還有?
陳白起又問:「他還說什麼了?」
姒姜這時氣沖沖截口道:「他還說,我們這些人非仆非親,身為常住客,容易引起別人的流言蜚語,再則好逸惡勞地吃住也超出了陳府承擔的範疇,還讓我們擇日另遷佳居移府,那他呢,他為什麼不用?他說你對他說了,他不一樣,兩頭他佔了后一樣,算不得客,這話當真?」
巨在一旁也是苦大仇深,他如今名頭上擔著一個北戎王,名義上自也不能給陳白起為仆為奴,所以他也算是非仆非親那一類。
陳白起:「……」
這就有些過份了啊,如果不給他那些天價賠償費的話,她覺得陳府還是養得起她這些舊部親屬的。
這時孟嘗君瞥了淡定自若面對一眾指責的后卿一眼,古怪一笑:「他說你們早在與謝氏成婚前便私定了終生,且此事陳父也早已知曉,並應允了?」
陳白起真心服氣,她不過就缺席這麼一小會兒,他們的話題就已經聊得如此深入了啊。
這時,后卿起身,他穿天青絲袍常服,銀絲木槿袞邊,曄曄照人,亦將那份雍容弘雅的氣派襯托得淋漓盡致。
「家中主夫不在,卿不過代為主管一二,你們何至於如此大動肝火?」他用最無辜又不解的神態詢問。
這不廢話嗎?
憑什麼主夫不在,他就跑來暫代?誰不知道一府上能主事者,皆為主人家,他這是硬生生劃出兩條道來,一邊是他跟陳父、陳白起站一塊兒,一邊是隔離出他們這些人。
「至於府上供應這麼許多人這件事情,也是偶然間聽陳公苦惱近日開銷過於龐大,白起的俸祿一向是交由陳公處置,產業所得亦多數奉於秦國力辦學堂、補助舊城修建,跟救災賑民,如今還有這些人需要她養著,著實有些說不過去。」他一臉善解人意的模式道。
其它人則白眼。
呸,說不過去也不該由你一介外人來提這事!他這分明是想奪權,再將他們這些礙眼的人趕走,好跟白起過雙宿雙棲的日子,他們豈能讓他計謀得懲,稱心如意。
后卿又補上一句:「至於最後一件事情,你們可詢問陳公、白起,可是屬實?」
身為兩父女目前最大債主的后卿含笑地看向他們,那裡面沒有明著威逼,沒有暗著利誘,只有一派溫情脈脈。
陳父寒了一下,他看向身旁嬌嬌兒,想看她是個什麼表態,卻見她神情很是「高深莫測」,既是沒有應肯,但也沒有否認。
陳父一看,沒看懂,但卻知道一件事,她或許是默認了。
於是他也遲疑著點頭了。
於是后卿滿意地笑了。
百里沛南見此,清潤的眸子微黯,垂眸只道:「多有打攪了,欠的房錢稍後便派人送來,以後府上不便……」他頓了一下,終是厚著臉皮道了一句:「可過我府上商談,主要是政事不便耽誤,只能麻煩太傅了。」
說完,他神色有些不自然地赧然,於公於私,哪份佔多頭他也不敢細辨仔細,只是面對后卿的咄咄逼人,他不願就此退避忍讓。
其它人都是人精,能爭能賴能反擊,陳白起倒是不擔心,可一聽自家山長真老實地要交錢,還要連帶以前的錢一塊兒交,他向來家底單薄,她若真拿了他的房錢,豈不是不肖弟子大逆不道了。
正當陳白起打算開口時,倒是后卿先一步歉意道:「是卿考慮不周,忘了沛南右相,你於白起的尊師,為師亦如父,卿與白起自該好生孝順你,萬不可拿錢令白起難做。」
這話本也是陳白起準備要說的,可同樣一席話由后卿的嘴裡說出來,便變了一番味道。
陳白起倒是一時沒品味出什麼「碧螺春」茶味,只道后卿鬧歸鬧還算明事理,而百里沛南聽后,卻是神情不太好。
姬韞在旁看著這一幕,嘆息一聲,后卿這是打算「我花開后百花殺」?
這時一直沉默的相伯荀惑卻忽然關懷地問了一句:「白起,你為何一直不說話?」
「對啊,你從方才進來便一直一聲不吭,你被點啞穴了?」姒姜也看出不對勁了,眼神不斷在後卿跟她身上兜轉。
陳白起本來還想明哲保身,但又被拉進了戰局,她想著她現在也是身不由己,容易造成冤案,便提議:「此事,不如明日再議?」
明天她絕對公正、公允、公開。
相伯荀惑一眼看出了問題,他淡淡瞥向後卿:「為何要明日?是不是他拿什麼威脅了你?」
后卿哧笑一聲:「師兄,如今我不過一無權無勢的亡國之君,拿什麼來威脅秦國如日中天的陳太傅,你不妨問一下她,我方才一席話中,可有哪一句不是真的?」
一下子,所有人都看向陳白起,那眼神之中充滿了各種期待、質問與哀怨,好像一言不和她就成為了后卿的同夥,他們的叛徒。
她嘆息,后卿果然到哪兒都能憑一己之力拉滿了仇恨,讓之前關係平平的一眾可以集結成團、同仇敵愾。
「白起,你若不願回答,便由我來說吧。」后卿朝她溫柔一笑,體貼入微。
但陳白起哪能真由他亂來,方才一歇默不作聲也算給足了他面子。
「沒有不願。是,你說的都是真的,只是我說的卻是假的。」
什麼真的假的?
一開始這拗口的話沒聽懂,但很快他們就醒悟過來。
她的意思是,后卿的話她承認是真的,但她這句話本身就是假話。
這話既沒有違背昨日跟后卿達成的協議,又很好的解了眼下困局。
跟她玩心眼,別忘了她也是弄了一輩子權謀。
孟嘗君一掌拍在桌上,嗤聲:「好你個后卿,果然是你在背後搗鬼,什麼授主人所託,代為掌管府上事務,全是你自己在那裡一派胡言罷。」
「他若掌管府中權力,那我們還有活路嗎?」姒姜扯著陳白起腰間垂落的流蘇卷扯,哭唧唧。
相伯荀惑也是一臉失望,還清咳幾聲,以示虛弱難與他爭辯的氣態:「這般容不得人的心性,只會給白起增添煩惱。」
方才可惜只差一步,這滿院的人多少能夠清減一些,他倒是樂見其成,只可惜……功敗垂成了。
既是如此,他自然也是不能夠表露半分別的心思的。
姬韞清俊風雅一笑,卻為他說了一句不輕不重的話:「想來趙君也並無什麼壞心意,寄人籬下難勉多了些心思,大家亦莫在過度指責於他。」
這是拿他的話來反酸后卿他自己了。
楚滄月冷冽狹眸微眯,一上茶盞表面凝了一層冰霜:「后卿,你的心計少用在白起身上。」
唯山長跟巨一言不發,一個不知該說些什麼,一個向來寡言不語。
陳父這下倒也是置身事外,這一屋子的男人亂起來他是半句話也插不上的,不是權高位重,便是其智如妖,也就她嬌嬌兒被這麼一群超群絕倫的人圍住還能夠遊刃有餘。
后卿一下被陳白起反將一軍,卻好似早有預料,她若真這麼乖地任他揉捏那便不是陳白起了,對於他們雜棍帶棒的話,他根本不以為然,只用一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口吻道:「我與她這種你來我往的男女情趣,你們這等孤寡單身之人如何能懂?」
此話一出寸草不生!
一廳子的單身漢都感覺到被冒犯到了,氣溫再底跌下零度。
這人的嘴,真損!
陳白起雖然以前也見識過他是怎麼一個人氣瘋了秦國滿朝文武,可沒有想到他此時的威力不減當年,他也不怕別人直接君子動手不動口。
她頭痛撫額,心想,一會兒楚滄月他們動刀,她是勸著些,還是避著些?
這時,門房一路興奮從拱門跑來——
「太、太傅,回來了回來了——」
「誰回來了?」陳白起起初不解。
「阿芮——」
在門房身後,一道伴隨著思念與熱切的聲音響起。
眾人心頭一跳,訝然齊目望去。
卻見應當在南昭國當政的謝郢衣卻衣錦而歸,他解開領間盤扣扯下披風交余門房,步履越來越急促,似有些情難自禁。
后卿也有些怔神,眼神飛快閃過一道翳光,手上慢條斯理地一把拽住了陳白起。
這是太傅府真正的正夫……回來了?!
「郢衣?」陳白起看到他也是有些驚喜。
細細數年,他們也是許久未見了,姒姜這些人常戳在她眼皮底下她習慣了,乍乍一見久違的熟人,還是會有種重逢之喜。
但很快有幾人以更快的速度截擋了道,先一步隔絕了兩人的靠近,姒姜裝作歡喜地迎向謝郢衣,其它人不親近也不疏遠地站著,卻第一次覺得謝郢衣這個礙眼的存在今天如此順眼。
人就怕對比,跟后卿那難纏的老狐狸一比,小謝當著這名義上的夫君好似也不錯,至少……他要比目前住在這府上的人都要好對付得多。
由於謝郢衣的回歸,后卿想主攬大權、排擠、打擊一眾對手的想法算是落空了,這是人算……不如天算?
——
原來謝郢衣這一次來秦國除了是來見陳白起,也是為了替南昭國開通貿易、海港跟鹽鹼地,這件事對於秦國而言也是一樁互惠互利的好事,歡迎了他一頓掃塵宴之後,便送一路風塵的他回房安歇了,他原有意想與陳白起單獨談話,可架不住她身邊那一堆搗亂的人。
倒是陳白起趁著亂局,便去找了缺席沒來赴宴的后卿。
她以為他心情不好,但過來一看,他站在竹林羽尾下,月光與檐下燈火煌映,勾勒出他那清濛至美的面容,他倒是神色如常,顯然她低估了他,這些小打小鬧的事情並不足以打擊到他。
也是怪哉,明明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她卻還是總會擔心他在她看不見的地方低落難受。
「怎麼不去珍饈廳用晚膳?」
以前除非大聚宴客,一般都是在個自的宛院內送餐用膳,她請了他,但后卿卻沒有來,只派了透來支個借口。
「你道為何?明知故問是嗎?」他笑睨著她,眼中沒甚笑意。
陳白起見四周沒有守著他的人,只怕是早料到她要過來,打發走了他們。
「你的心思向來如大海深晦,隨便提個要求,就險些讓我眾叛親離,現在我可無債一事輕了,以後少不得得多問一下才敢跟你打交道了。」
陳白起趕緊提醒他自己之前幹了些什麼事,別一副理直氣壯要索賠的模樣。
「誰說你的債還清了?」他訝道。
陳白起皮笑肉不笑:「我在你這兒不會就沒有還清的一日吧?」
后卿從緊貼胸口處掏出一個素麵荷包,沒有花色跟綉功,從中取出一樣東西放在她眼前。
看著厚實了許多的黑髮,一半黑粗一半要細幼,顯然是兩紮不同人的髮絲纏在了一塊。
陳白起微怔。
「你當初離開,卻留下這個給我,是何意思?」他問。
她一直以為他不會問,或者沒有將這束頭髮與她聯想起來,但原來他一直將它珍重視之揣帶在身上。
她沉默了片刻,面上浮起了笑,問他:「你既不知其意,為何要將你的與它纏在一起?」
他盯著她的臉,她該是看不到自己此時的笑有多蠱惑人吧,夏日的暑熱好似在這一刻蒸發出了暖玉溫香。
「凡是你的,不管是物還是事,都想與你的一切兜搭糾纏在一塊兒,所以……現在該給我一個正式的解釋了吧?」
而一向憨鈍於感情之事的陳白起卻有些臊意,她握拳於唇上,清了清嗓子,聲調一下也不敞亮了,倒像是耳語於一人般輕淺。
「我曾讀過一首詩,叫【留別妻】,當時因不得已的原由必須即刻抉擇離開,是以才匆匆留下一樣物什想給你留個念想。」
后卿一直認真地聽著,心中一動,眼尾低垂,溫聲輕語:「留別妻?倒是與當時的情景契合,所以,詩中的留髮是有深意?」
陳白起在他刻意製造的暖風繾綣春意之中,道出:「——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移。」
后卿垂眸怔然,重複著念了一遍:「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移……」
念完一遍,卻有種大腦已經失去指揮自己行動的能力,久久回不過神來,但眼底的光好似會流動一樣,從眼角流轉於整個面部表情,整張臉都在月下發亮。
想到自己這麼些年與他的分分合合、聚了又散,當時離別時不懂的惆悵,如今感情回歸倒是明白清晰了起來,她這個人向來謹慎與剋制,一顆心藏得匿著太深,有時候連自己都摸不清楚位置。
回想起來,她對他從不是一見鍾情,因為她沒因他見色起意,倒是在不知不覺相處之中,被他勾纏得日漸傾心。
陳白起輕嘆:「當時,腦子裡並沒有多餘的念頭,留下這束頭髮,怕你懂,又怕你不懂……」
他一輩子都沒有輸過,只對她認了輸,她辜負過他,也欺騙過他,更傷害過他。
可在她滅了趙國,幾近摧毀了他一身桀驁與半生打落的基業時,他卻依舊對她說:這一生,你終是擺脫不了我的糾纏。
他這一生將全部的狡詐詭計都給了別人,唯獨奉獻一顆赤子之心遺落在她的身上。
她想,即使她是「固若金湯」也得敗給他的「矢志不渝」。
「原來你還欠了我這一條情債啊?險些給忘了。」他看懂了她眼中未傾述出口的話,她向來內斂而矜持,逼著退後,勾著不動,說她是塊硬木頭倒也沒錯,但是……她難得為了他而開了竅,靈光起來,還懂得以發寄情,他很是歡喜,喜到若是不稍加克制,可能會嚇到她的程度。
這種歡喜,也足以抵消過往的種種磋磨跟傷痕。
他伸手將她攬入懷裡,將她靠在青竹上,俯身親呢在她面頰上輕蹭,那纏綿的溫暖香氣呼入她耳廓內。
「那你可真得還一生的債了,因為……我愛你太久,也等你太久了。」
但他空缺的歲月終得她幸運彌補償還,他於願足矣,高懸於天上的明月今日又亮又大,銀輝灑在這重疊在一起的兩人身上,正值初十六,比十五的月亮晚了一天,但好似卻更加圓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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