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72 過去的星星
有道是歲月是把修臉刀,秦小椋怎麼也沒想到,雖然臉盲但日子久了總能認住別人的自己會在同一個班裡兩個月都沒有認出故人。
夏堇星。
……
這天早上,伊繁和她的閨蜜校花聊天,拉著睡眼惺忪的秦小椋做旁聽,秦小椋打著哈欠聽八卦,一會是隔壁班的誰誰誰交了個校草男朋友,一會是高三的帥哥學長下午會來做社團介紹,只覺得跟念經一樣,聽著聽著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分外助眠。
老相識的周公爺爺正笑眯眯地朝自己走過來,肩膀卻突然被人拍了拍。
誰啊到底。
秦小椋不耐煩地抬頭,看見是個女生氣焰立馬弱上三分,睜著一雙睡意猶在的眼睛不解的望著對方。
「嗨,秦小椋,你還記得我嗎?」
「?」
老實講,不要說記不記得,秦小椋壓根還沒認出來面前的這個女孩是誰,面熟的話倒是挺面熟的。
「小椋,她是我們的同班同學呀。」
慣會察言觀色、曉得親愛的同桌秦小椋臉盲又犯了的伊繁小聲提醒。
哦,對!
秦小椋恍然大悟地一砸拳頭,管不得眼熟,這姑娘不是蓋瀧旁邊坐的那個同學嗎?
「她叫夏堇星。」
哦哦,原來如此,怪不得眼熟……
嗯?等等……
夏夏夏夏夏堇星?!
幾年前的記憶在腦海中迅速回暖,交織成一幕幕清晰又模糊的畫面。
秦小椋恨不得當場死過去。
身旁三個人一臉莫名地看她演了半天的獨角戲,伊繁才用一記肘擊讓秦小椋回神。
她這才有機會再一次細細打量面前這個叫夏堇星的女孩子。
幾年不見,夏堇星的眉眼仔細看的話其實並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還是一同過去的英氣,成熟的味道隨著年齡的增長稍微減退了一點,可到底還是和當年的她給秦小椋的感覺一樣,是同齡的女孩子沒有辦法擁有的那種獨特。
但秦小椋第一眼沒有認出她也是有原因的。
秦小椋臉盲是臉盲,但是記性不差,初中的時候抽背課文,懶惰的秦小椋童鞋都是早讀現場背第一節語文課就能背熟的那種。
夏堇星給她的印象不可謂不深刻,按理來說不會有同班兩個月還沒有認出來的情況。
……
可模樣雖然沒有變,氣質卻變得太多了。過去那種朗朗的清爽乾淨只在依舊的眉目中間才能稍微看得出點端倪,看到更多的卻是萎靡和疲憊,過去高高的馬尾長長后被隨意地束成一股垂在腦後,及腰的長發沒有女神范,更多的是油膩和沒有精氣神。
和記憶里神采飛揚的女孩子恍若隔世。
「……嗨,好久不見。」
秦小椋幾乎艱難地說。
「嗯,好久不見。」
夏堇星笑著說,是秦小椋在記憶里從未見過的那種真正友好的笑容。
後來她才知道,其實軍訓的時候夏堇星就住在自己隔壁的宿舍,天天低頭不見抬頭見,可雖然夏堇星早就認出了這個兒時多有交集的秦小椋,秦小椋卻半點沒認出身邊走著的人是自己避之不及的那個。
然後開學兩個月,夏堇星終於忍不住跑到她跟前重新做了一次自我介紹。
想來也是尷尬了。
……
之後的日子,夏堇星和秦小椋走得越來越近。
早操——
「秦小椋,一起下樓啊?」
課間——
「秦小椋,我們一起出去走走吧?」
放學——
「秦小椋,明天見。」
「……」
平心而論,秦小椋一開始的時候並不是很想和夏堇星打過多的交道,畢竟小的時候被她作弄的次數也不下幾十次,天曉得這次是不是又有什麼陰謀。
再有對對方的那種隱隱的畏懼感一直存在,所以沒有辦法對這樣一個主動接近自己的人敞開心扉。
可秦小椋畢竟是秦小椋,總是在不可思議的地方慫的獨樹一幟,她既沒有辦法鼓起勇氣質問夏堇星當初為什麼總是針對她,也沒有辦法板起臉對一個似乎很親近自己的人說『我很討厭你不要再接近我了』。
而且這姑娘還是蓋瀧的同桌,天天在她的視野里晃。
秦小椋拿她有點沒辦法。
……
伊繁哭喪著臉地擦著上課時留在袖子上的口水印子,聽到秦小椋說什麼『你覺得我和夏堇星的關係怎麼樣』這種沙雕問題的時候,很想給親親同桌甩一個你無理取鬧你無病呻吟的白眼。
「你們兩不是朋友么?還什麼關係好不好的……哎卧槽,這擦不幹凈啊,完了我媽怕是要宰了我。」
秦小椋自覺對伊繁話里那有點敏感的辭彙選擇性忽略,並轉了個頭,繼續思考。
「……朋友?」
秦小椋在一邊看著賈暘炫自己高超的轉筆技巧,有些發愣,愣著愣著就把賈暘手中的筆截了下來,在對方目瞪口呆的神情中把好好一隻圓珠筆給肢解地七零八落,才反應過來手中的筆既不是自己的也不是可以打墨水的鋼筆。
「……」
把一堆零件推還給在一邊無語凝噎的老同學,秦小椋繼續發獃。
她並不是覺得夏堇星過去對自己做的那些事認為可以原諒理解的,也從來不會那麼覺得。
只是想起來這個班上,有一個人會主動接近自己,會主動朝自己笑,哪怕自己總是不冷不熱也不會因此而離開的話……
心就會不由自主的變得柔軟起來。
因為像是伊繁也好,方玥玥也好,這些如今和她關係不錯的人都是秦小椋自己主動接近才慢慢關係變得好起來的。
而軍訓時那些互稱姐妹的室友們,正式開學以後秦小椋就再難加入到她們的話題之中,無論是戀愛還是時尚都是秦小椋不很擅長的領域,秦小椋已經有所成長的情商顯然還不足以支撐她和這樣的高段位玩家進行水平內的對話。
大淳兒那件事更讓她沒有辦法和大家待在一起,只能選擇主動遠離。
她以前的時候一直都很羨慕班上的女孩子們會有固定的幾個小夥伴,無論幹什麼的時候都可以互相挽著胳膊說說笑笑。
哪怕偶爾實踐過一次她只覺得這樣的姿勢實在是考驗身高的平均程度,一個不小心就容易影響血液循環。
所以當夏堇星挽住她的胳膊的時候,秦小椋的第一反應是想被蟲子爬在身上一樣不自在,可比生理上的不適感更強烈的確實不知道從何時起就滋生出的喜悅。
初中的時候身為名義哥哥的梓芮也時常擔心秦小椋這種男女極度不平衡的交友情況,經常嘗試幫她介紹一些自己認識的女孩子,可惜大都無疾而終。
上次課間操的時候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被雖不同班但依然同校的梓芮撞見自己和夏堇星挽著手回教室,結果當天晚上回家路上就被愛操心的好哥哥截了胡,說了一大堆交友心得。
明明他自己也算不上是個交友廣泛健談的人。
蓋瀧也經常問起秦小椋和夏堇星的相處情況,覺得女生和同桌的關係好壞直接影響到自己課間的安逸時光。
蓋瀧是個敏感的人,如果他都覺得夏堇星是一個很好交流還不錯的人的話,自己是不是可以相信他的判斷?
秦小椋思考著。
畢竟人都是會變的,這麼長時間過去了,大家都在歲月的洪流裡面被打磨改造著,大都不復當時的模樣,就連秦小椋自己也認為自己和過去的自己大相徑庭。
人就是這麼雙標的生物,不喜歡的時候可以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喜歡的時候又會替對方開脫說誰都有年少不懂事的時候。
秦小椋就拜服在這樣一條真理之下。
她不再抗拒夏堇星的接近了。
走進夏堇星的交往圈,認識了很多自己以為一輩子都不會熟識的人,也把對方介紹給自己關係好的朋友。
……
一次星期五提前放假,夏堇星家離學校太遠,秋冬季公交車的末班車發的又早,她自己一時半會回不去,就去秦小椋家借電話打給她媽媽要求支援。
「……這是你的房間?」
「是啊。」秦小椋正脫了校服外套換居家服,看夏堇星盯著客廳牆上自己四年級的藝術照瞧,不知道為什麼覺得那個穿著洛麗塔裙趴在鋼琴上四十五度明媚憂傷的自己有點不堪入目地傻。
「為了上高中才搬過來的,家裡有點亂,客廳又小,別介意哈。」秦小椋稍微有點不好意思。
「啊……嗯,沒有,我只是在想,你的爸爸媽媽……大概真的很愛你。」
夏堇星聲音輕輕的說。
女生站在逆光的地方,正在西下軌道上的太陽在玻璃的折射下有著近乎讓人睜不開眼睛的光彩,讓秦小椋看不清說這句話時夏堇星臉上的表情。
秦小椋不疑有他,沒覺出這句話背後有什麼複雜難言的情感,第一次帶同學來新搬的家的新奇喜悅讓她有點飄飄然,幾乎是跳著去廚房的冰箱里拿飲料招待難得一見的客人:
「你渴不渴?喝什麼?汽水還是果汁?」
「白開水就好。」
客廳里輕飄飄的聲音傳過來。
「好嘞,得令!」
……
這樣,又過了幾周,當冬天徹徹底底地降臨到Z市的時候,一個周六的晚上,正在做數學卷子的秦小椋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
說它陌生是因為還沒有備註,可電話那頭的聲音對秦小椋來說可以點都不陌生。
「小椋,」
夏堇星的聲音有一點點啞,是似乎帶著冰碴一樣的那種混雜著鮮血的沙啞,伴隨著呼呼的風聲在電話裡面清晰的傳來。
「能出來陪我一下么?我在你家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