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見個人

第二十七章 見個人

大約有一個小時了吧。

這十天是一種過渡,還是一種驗證,雲影抱著他寬闊的後背想著。她不想否認自己感受到了思念,他的思念。

那種在血肉之軀流淌的,恨癢不已的,蝕骨的感情翻天覆地向她襲來。

雲影有不少同學朋友都因為夫妻感情破裂而選擇離婚,某次聚會上,朋友們一致裁定她的丈夫才是最危險的一個,無論身家背景、學識才能、外表內在,放在大學、娛樂圈那樣鮮花盛開的環境里,幾乎可列為重點「通緝」對象。

於是無一不提醒她,保養容顏、管理身材、樂觀向上。

雲影也不可能告訴朋友們,婚姻以來夫妻生活,她的丈夫每次都是開頭像第一次,結束像最後一次。說出來也不知道是作秀,還是辯護。

同樣的,也永遠不會有人知道。

年少時,她是得到他一秒鐘凝視都會感到幸福的人。此時此刻,他是得到她一次回吻而眼角泛紅的男人。她的男人。

大約有一個小時了吧。雲影看了看時間。

她似乎真的累了,整個人安安靜靜,趴在丈夫身上,感受著他溫厚輕柔的手,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輕撫她的頭髮。

童樂胸口上面沉沉的,這份沉重伴隨而來的是一種發自內心的踏實感。他的煙夾在兩根修長好看的手指裡間,煙身過半。

空氣中瀰漫著香煙的味道。

雲影並不反感他抽煙,相反,他身上那淡淡的煙味會讓她產生一種神秘感,自然而然地依賴。她側過頭,半邊臉貼在他的胸膛上。

發現他不是把煙灰撣落煙灰缸,而是一張紙上面。

雲影看清后,不動聲色地爬起身來,她的頭髮隨之掠過童樂的身上。童樂握住她的胳膊,讓她坐好。雲影披上床單,坐在一旁,背對住丈夫。

過了一會兒,童樂的煙抽完了,他將煙頭捻息在煙灰缸里,從床上坐起,單手包住妻子的腦袋,吻在她臉邊,隨後下床撿起地上衣物,扔到洗衣簍里。

他到衣帽間里穿上衣服,再給她帶來一套衣服。

童樂在雲影左腳崴傷處貼上一張活血化瘀的葯貼。去閩南那次,她也崴過腳,用這個貼管用。

「幾天了?有沒有搽藥?」他問她。

雲影看著丈夫,沉默不語。

童樂聽不見回答,胸口輕輕地起伏,也抬頭看她。他看了她幾秒后拿起那張紙搓成一團,扔到垃圾桶里。他坐在床邊,看向一邊停了片刻后,低啞道:「我不是故意翻你東西,它露出一角好像故意要讓我看到似的。我會當從來沒有看到過,你也趁早打消這念頭。不為我,也為孩子們想想……」

童樂離開房間,雲影仍坐在床上,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童之好在門外敲門,讓她吃飯。她回過神來,應答了一聲,穿上衣服。

童之好一進來就往雲影懷裡鑽,坐在她腿上。

雲影抱著女兒親了親,柔聲說:「想好了去哪兒沒有?」雲影剛才答應女兒,等她殺青了,也一個人帶她去旅行,不帶爸爸,也不帶哥哥。雖然平日里雲影不太與小女兒親近,但終歸是自己的孩子,她了解。童之好有點小氣,不,是非常小氣。儘管她那麼愛哥哥,兩個孩子在一起,大人們事無大小,必須以她為先。就好比夾菜,童樂要是先挾給兒子,完了,之後他再往女兒碗里挾滿,她都不吃一口。

而對於雲影,童之好則寬容多了,哥哥有的,她也有份就夠了。

「沒想好,哪都行,只要跟媽媽一起就開心。」童之好笑盈盈地說,還有點害羞地捂了捂臉。

雲影想起童樂剛才的話,她看著女兒的臉,陷入了恍惚。童之好猛地瞪大了眼睛,盯住她的脖子說:「媽媽,你被蟲子咬了,脖子上好幾個紅點……」

雲影聞言下意識地摸摸脖子,轉而臉上發熱,她露出些微苦笑,說:「應該是,你先下樓,媽媽塗點葯。」

「好。」

童之好剛一離開房間,雲影手機響了,是夏星。這幾天,夏星每天給她幾個電話,發幾條信息,無非要她去看看快不行了的謝曉娟。

恨嗎?

是,就是對夏家人最高的讚美。

不是,就是對畜生最大的藐視。

儘管夏家人早已不能對她造成半點影響,雲影依然心明如鏡,謝曉娟真是記掛她這個二女兒嗎?不過是看看同樣失去的孩子的她是如何折墮罷了。

雲影只接聽過一次,無一不直接掛斷,心想等到周娟一路歸西自然便清靜。手機仍在響,她剛要掛斷,有什麼直刺她的神經,她手指一動,按了接聽。

二十分鐘以後,高跟鞋的聲音越漸越近。

一桌子人齊齊循聲看去,連一向沉穩內斂的童晉看到兒媳婦出現的一刻也不禁臉上一怔。

雲影打扮得像是明星要出席活動似的,高雅矜貴,儀態萬千。她穿了一條白色連衣裙,把頭髮披散下來,佩戴了首飾,還化了一個較為艷麗的妝容。從頭到腳都是奢侈品,而無半分不協調。

倒不是雲影平常不裝扮,而是她的穿搭一向知性為主,妝容也是淡淡的。少有高艷之意。

童之好緊盯住母親,仍有點回不過神:「媽媽你要去哪兒?」

「媽媽有個約,不吃了,你們吃吧。」雲影平靜地說,她把目光移到童樂臉上,靜靜的。

童樂會意,讓孩子們吃飯,對父母說他們出去一趟,隨後站起身朝妻子走去。

待童樂走近,雲影才輕聲說:「你吃飯吧,不用送。就是跟你說一聲,我要開你的車。紅色那輛。」

童樂也看到了她手裡的車鑰匙,他的目光定在她無名指上的鑽戒,那是十周年紀念日,他送她的禮物,當時她接過看一看就放進了保險箱。他知道她並不喜歡這名為高貴,實則沒多大用處的首飾,只是那一次,他在專櫃前站了很久,他多麼希望他的女人也能擁有那份明媚閃耀。

這是她第一次戴。

「去哪兒?」童樂問妻子。

「見個人。」雲影小聲地回答。

童樂似乎對妻子這打扮很不滿意,微微地皺眉。在別人眼裡可能是美,在他眼裡就是一層霧,模糊了她原表,令他看不清摸不透。

「誰?」

雲影沒有回答,她低聲靜靜地說:「我走了。不會太久。」

到車庫開走那輛拉風的紅色小跑,二十分鐘後來到中醫院。隨後,輕車熟路地找到病房。

508病房,門開著。

雲影來到門前是,仍敲了敲門。

這一敲,一屋子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雲影靜靜地走進去,一一看過屋裡的人,夏星以及他老婆孩子,夏月以及她老公孩子。雲影絕對可以說是高挑的女人,凈身高一米六八,穿上高跟鞋一米七五左右,乍眼一看,這屋子當屬她最高。

夏星大腹便便的,也不知道有沒有一米六五,頭大身圓跟個球似的。老婆孩子也都沒他高。

夏月那老公頂多只有一米七,五官平凡,眼睛里沒有靈魂,直勾勾地盯住雲影。夏月用手肘撞他一下,這才找回了魂,別過臉去清咳一聲。

不知怎的,被雲影這麼一掃,每個人似乎都有點受不住,也不敢看她那麼迫切了。

雲影轉眸,落在癱在白色病床上那張老臉上。

謝曉娟對上她的目光,驀地笑了,隨即,那雙蛇蠍般的眼睛便再也藏不住狠毒,向那上百條皺紋之下的肥臉蔓延,那是一種陰狠且非常猙獰可怕的表情。

雲影微微地歪了下腦袋,清艷的臉上帶住輕鬆閑適的笑意。她到床邊的椅子上坐下,理了理裙子。

「你們到外面去,我有話要你們妹妹說。」

一行人便往門外走。

「天哪,你們看見她手上的鑽戒,手錶,還有那個限量版小香包沒有?一身行頭,幾十萬就這麼招搖過市,她做什麼的?我讓你弟給我買顆五克拉的鑽戒,他都吊起一張臉。」

「我弟是少你吃少你穿啊?瞧你這沒見過世面的窮酸樣,她一個小醫生能賺多少錢,還不是多虧了一張妖精臉,嫁了個有錢老公……」

「喲,我窮酸樣?大姐您跟人家可是同父同母的親姐妹啊,不比不知,一比竟是一個天仙,一個貧婦,瞧著都讓人心酸得直掉眼淚,要是我長她那樣,剋死十個都值……」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句試試!」

「我實話實說!」

「行了!別吵了,這是醫院……」

門上隔音不好,屋裡也顯得吵吵鬧鬧的。雲影靜坐著,美好的唇角微微帶笑,抬手理了理頭髮,姿態太過炫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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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又會及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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