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

——讓我們點一下回放——

陰暗狹窄的小巷。

柳絮拉著女兒跑得氣喘吁吁，汗流浹背，一秒都不敢停。

五道鬼魅不遠不近地追，她們在跑，而他們用走的。

時慢時快，時隱時顯，腳下生風，有點像貓逗老鼠。

林一月：「好累啊，大姐，你要，把我，帶去哪裡？」

「乖，躲在這裡別出聲。」

柳絮把女兒藏好，最後深深看女兒一眼，絕望地返了回去。

對不起，媽媽又要離開你了。

再見。

「喂，等等。」林一月想拉住柳絮，卻沒來得及。

她躲在黑漆漆的工業鐵桶里，「莫名其妙的大姐。」

現在的她只隱約記得有個男的？

又霸道又凶又神經的。

叫龍……龍什麼來著？

剩下兩個字就要呼之欲出，但她死活記不起來。

過了好久，林一月快要睡著的時候，頭頂傳來動靜。

「hi，小姑娘？」

遮掩的桶蓋被人掀開。

林一月慘叫：「鬼呀！別抓我！」

怎麼是個老爺爺？

老人和藹可親地朝林一月伸手：「出來吧，沒人抓你了。」

林一月下意識縮起身子。

「別怕是我，你仔細瞧瞧？」

「你是誰？」

「這樣，你先說說你記得誰。」

「一個變態吧。」

「除了他呢？」方老孜孜不倦。

「沒了，就他印象最深刻。」林一月戒備地搖頭。

「唉呀，我這麼風流倜儻，你怎麼能不記得我呢，沒理由的，再好好想想，咱不急。」

難道自己不比小夥子帥？方老吃醋又自戀地想。

林一月仔細回想了半天。

她睜大眼睛：「哦，你是……xx鎮鎮長，還會法術，會武功。」

「嗯。」方老摸摸鬍子說：「我還會讓你想起別的，跟我走嗎。」

……

夜市。

大排檔。

「小姑娘，沒想到你這麼能吃啊。」

「誒嘿，是啊，景年也這麼說過我。」

林一月將一勺糖水送進嘴裡，又熱情招呼道：「老爺爺你也快吃呀。」

「你吃吧不用管我。」

「對哦，你心臟有問題不能吃甜的，那你吃這個涼皮嘛。」

林一月說著就夾了一筷子涼皮送到方老嘴邊：「帥哥帥哥，張嘴~~~」

方老盛情難卻，笑呵呵吃下，「謝謝，很好吃。」

林一月就著筷子也嘗了一口：「嗯，我也覺得很好吃。」

「景年是哪位小朋友啊。」

「他是我最好的男性朋友，又帥又漂亮，人見人愛。職業是總裁，作家，影帝，編劇，導演。」

林一月後知后覺：「啊，老爺爺你真神奇，我又記起一個熟人了！」

「男朋友嗎？」方老開玩笑道。

「不是，他對我沒興趣啦，他女朋友估計是電腦？劇本角色？書之類的？」

林一月問方老要了手機，憑著模糊的記憶搜了景年奪得影帝的那部電影。

拉到景年演技爆表的最精彩的那部分，遞給方老看。

「看啊，演得出神入化，男主角就是景年了，風頭完全壓過女主清雅。」

這電影名字叫清雅傳，景年執導編劇。

方老略略一看：「別出心裁，人物形象飽滿，有它獨特的風格。」

話是這麼說，但一看就是導演財大氣出拍著自娛自樂的。

雖然劇情演員都不錯，但不合大眾口味，少數人才會買票觀看。

小眾的人會超級喜歡，不喜歡的人會覺得噁心且虐得莫名其妙。

劇情講述了一位極其柔弱無能，人盡可夫，倒霉得堪比小白菜的亡國公主，在經歷了種種殘忍的打擊變故后，成為一名敢愛敢恨的女將軍，巾幗英雄，滅敵復國的奇女子。

林一月說：「景年還非讓我來演清雅呢，我不敢獻醜就拒絕了。」

「導演編劇覺得你可以，就一定是有足夠把握，有什麼好拒絕的呢，埋頭就是干，自卑心萬不可有。」

林一月輕笑：「說的也是。」

可能景年再纏她纏久一點，她會答應的出演。

但那時她和龍祁天鬧得天崩地裂，哪有什麼心思演戲啊。

電影以感情線為主，從頭虐到尾。

女主演的算是可圈可點，沒有槽點但也沒出彩的點。

反觀男主，儘管戲份只有女主的三分之一，卻成了整部電影的精華。

演技說明一切。

景年飾演敵國六王爺，清冷孤傲，那張雌雄莫辨的臉美到無法形容。

六王爺在電影一開場就把女主蒙著眼睛強迫了，還把女主分享給了皇兄和其他王爺，女主最恨的就是他。

女主親手殺死了六王爺，若干年後才得知真相——

原來六王爺就是屢次救她，默默幫她復國，唱動人的歌慰解她，教她堅強，教她武功的那個蒙面黑衣大俠。

她親手殺死了她苦苦尋找的心上人。

電影的最後。

景年唱的那首動人又悲情的歌緩慢地響起。

被血染紅的雪地中。

景年身中數箭，凝視著女主清雅。

沒有任何台詞。

觀眾卻已從他蒼白的臉，眼神和表情中，讀懂他對女主的愛。

也許演女主的演員已經儘力演得很好了，但奈何有景年這個妖精，多美的嬌花遇上他，都黯然失色。

方老：「這孩子挺多才多藝啊。」

演技滿分，編劇能力也沒得說。

林一月：「他什麼都很優秀，沒有不會的東西。哦，也不是。」

林一月看了看四周，小聲忍笑道：「他考試成績……噗嗤。」

「怎麼的呢？」

「總分，全班倒數。語文除外，他語文閉著眼睛都能考第一。所以每次領成績都冰火兩重天，剛被誇完又被罵，哈哈好奇葩哦。」

方老：「哈哈哈哈。」

「你說他到底是傻還是聰明。」

方老問：「他上課估計經常睡覺，父母不愛管事甚至很寵他，小霸王？」

「對對對，您怎麼知道的啊！？」

「經驗。」

林一月崇拜極了，拚命鼓掌：「天吶，這都蒙對了，全中。」

「……」方老：「從你的話里和那部電影里也可以判斷。」

「語文好很正常呀，因為他有藝術天賦，又作家又演員的。」

但……這個少年問題很多啊。

方老手指敲擊桌面：「他不喜歡校園生活，才會考零鴨蛋。讓老師覺得無藥可救，讓家長同意退學，嗯，我有很多徒弟也是這種情況，都是聰明的孩子，只是需要有人引導。」

林一月似懂非懂，點點頭：「這個我就不清楚了。」

「雖然聰明，但那孩子感覺有點做事極端，心高氣傲，思想消極，決定的事誰攔都攔不住，不合他心意他什麼事都做得出來，走不歸路，再嚴重一點，容易想不開自殺之類的。」

林一月放下筷子：「他不像我，他很睿智的，不可能自殺~」

「我就這麼一說，八字沒一撇的。」

方老壓根沒動用天眼，純粹經驗之談：「行了快吃吧，菜涼了。」

林一月說：「改天一定要把他帶來，請您引導一下他，上上課，滅滅他的傲氣，哈哈哈。」

方老也笑了：「這個可以有。小姑娘，和你聊天我很放鬆。」

只是林一月沒想到的是，多年後，當她偶然間想起這件事時。

景年卻已經不在。

「嗯！」林一月笑嘻嘻地吃起了宵夜，一口接一口。

很快就把三四碟小菜消滅了。

見林一月意猶未盡的樣子，方老又說：「還想吃什麼儘管點。」

「不了不了，還是回家吧，花你太多錢了。大不了餓了再煮速食麵。」

方老擺手，不容置喙又叫了一堆吃的：「不要說這種話，想吃多少爺爺都請得起，千萬別給我省錢。」

周圍的大媽都被這位老年版霸道總裁給迷住了目光。

「嘿嘿嘿，謝謝帥哥爺爺。」

林一月湊過去，親一口方老的臉。

……

吃飽喝足，林一月被方老帶回家。

雖然她已經記得龍祁天，也記得她對龍祁天的恨，但那是以前。

近期發生的事她都想不起來了。

能想起來的畫面，都是模模糊糊的。

方老讓她不要著急。

這是她七魂六魄還沒有完全恢復的原因，他會解決。

走進一間地下室，林一月看到了躺在透明巨蛋里的白子笙。

記憶里又復活了一位重要人物。